第57章

懷央先是一愣, 再接着往前趴了趴,下巴抵着沙發邊沿。

唇離男人的耳朵只有十公分,問:“為什麽啊?”

依舊是那種軟綿綿的音調。

這次她是故意的。

溫九儒笑了, 他手背還搭在眼睛上,輕笑聲從胸腔震動而出。

他伸手拍了拍懷央的後腦,仍舊合着眼。

“聽話。”哄她。

察覺到懷央坐着沒動。

溫九儒輕吐一口氣, 把那點邪念壓下去。

睜開眼,看向她。

男人的眼睛裏還燃着并未退下去的欲.望。

懷央和他對視。

溫九儒擡手點了下她的前胸,半牽着唇。

輕嘆:“等這裏有我的時候。”

氣氛很好,懷央想開玩笑。

她伸手, 比了個指尖:“有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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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點點?”溫九儒笑。

懷央的手指擴大了一點:“比一點點再多一點點。”

語畢, 她語氣沒有再帶調笑。

垂了頭, 側着靠在沙發上。

聲音很低,喃喃的:“我也沒有很抵觸。”

“我知道。”溫九儒應。

正如她所說, 她并沒有很抵觸。

甚至在她心裏。

愛跟性聯系的并沒有那麽緊密。

溫九儒看着天花板,嗓子再次空咽了一下。

摸着她的頭開口:“但我希望這件事你是跟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做,我不想你在任何事情上有遺憾。”

“不然你以後後悔了怎麽辦。”溫九儒轉過來看她。

懷央看着他, 良久,輕“嗯”了一聲。

她趴在沙發邊, 指尖在沙發的布料上滑來滑去, 沒有要動的意思, 像是在想事情。

溫九儒連眼神都不能往她身上放。

喝了酒, 人的自制力總歸是要差一點。

“上樓好嗎?”溫九儒再次拍了拍她的頭, 聲音裏滿是克制,“你是真的要逼死我。”

懷央擡頭, 目光落在他身上。

确定溫九儒是真的不會動她。

她站起身, 跟溫九儒道了別, 轉身上樓。

再坐下去只會讓他不舒服而已。

溫九儒在沙發上躺到淩晨。

中間收到一次周毅的微信。

周毅:老板,能冒昧地問您一件事嗎?

溫九儒:知道冒昧還問?

周毅跟着溫九儒久了,相比助理,更像朋友。

半分鐘後,他不怕死地又發過來一條。

周毅:星光對接的那個游戲賬號是不是央姐的?

溫九儒:?

趕在溫九儒第二條消息發過來之前,周毅接着發。

周毅:別再說扣工資了,扣工資這三個字,這月您已經說十遍了,今年的都扣完了,再扣只能扣明年的了。

溫九儒:開除你。

周毅:也說十好幾遍了。

溫九儒頭還疼着,懶得理他。

半分鐘後,從周毅的頭像又冒出來一句。

周毅:五年,您真的挺能忍的。

溫九儒:………

先前懷央那個被抽到全皮膚的游戲賬號,來自跟“星光”的合作。

而星光是華泱旗下的游戲公司。

有個僅對接一人的官方客服跟懷央的游戲賬號通了五年的郵件。

在每年的聖誕。

周毅也是才知道這事兒,不然也不會這個點冒着被肢解的風險八卦。

周毅那邊終于閉嘴。

溫九儒又躺了會兒,直到淩晨才上樓洗澡換衣服。

從浴室出來,卧室門被敲響。

“懷央?”他喊了聲。

懷央從門後探出頭。

扒着門看他。

“怎麽還沒睡?”溫九儒問她。

懷央走進來,把手上的藥盒放在桌子上:“突然想到我有解酒藥。”

溫九儒目光落在她……系得嚴實的扣子上。

睡衣領口系到了最上面一顆。

看着挺怪的。

懷央注意到他的視線。

朝他瞥了一眼,沒好氣:“為了照顧你,不讓你起歹念。”

溫九儒手上還拿着毛巾,看她這樣,突然笑了。

懷央莫名其妙,覺得他腦子真的有問題。

沒見過被怼還這麽開心的。

放了藥,懷央正打算走,突然被身旁的人拽住,溫九儒上前,從後把她抱在了懷裏。

抱得很輕。

幾乎只是虛攬着。

溫九儒的下巴搭在她的肩頭。

半晌,放開了手。

“早點睡,晚安。”溫九儒跟她說。

懷央:?

又來?

在這兒玩欲擒故縱呢??

懷央走過去,拿起桌子上那盒醒酒藥甩他懷裏,轉身要往門外走。

“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趟二高?”

臨出門前溫九儒這麽問她。

懷央不解:“去二高幹什麽?”

“無聊,去逛逛。”溫九儒回答。

懷央想了下:“什麽時候?”

“五六點,我從公司回來接你。”溫九儒說,“晚上在二高外面吃。”

懷央點點頭:“好。”

第二天晚上溫九儒五點半回到明河公館,接上懷央再去二高。

車在二高門前停下時六點剛過。

溫九儒有二高的校友卡。

門衛看了下,放兩人進去。

周日的傍晚,學校裏陸陸續續進來一些返校上晚修的學生。

兩人從正門進去,慢悠悠地往裏晃。

路過超市時很有閑情雅致地買了兩個冰棍。

冰棒拆了包裝紙,再接着就這麽散着步晃到二高最後面的山頭。

身邊偶有路過的學生,有三五成群打鬧着的,也有腳步匆匆,從食堂在趕往教學樓。

懷央一瞬間有些可惜。

二高和省實驗因為離得近,偶爾會有聯合組織的活動,晚會或是籃球賽。

很遺憾,她忙着學習,這些活動從來都沒有參加過,更沒有來過二高。

不然,是不是會遇到那時的溫九儒。

她擡頭看向遠處的操場。

碧藍天空下,深紅色的塑膠跑道,有些晃神。

二高面積是真的大。

新校區都用十幾年了,最後面這片區域還沒有開發完。

很矮的山頭只有二十幾米高。

前面一片荒地還在開發,荒廢的土地中間挖了一片淺坑。

看樣子是想鏟個湖出來。

七點多,正是日落西山的時候。

兩人站在這個很矮的山頭。

遠處一片撩起的火燒雲,簇擁着往下埋頭的夕陽。

視野開闊,周遭一片暖色。

傍晚的後山,有逃離世界的安靜。

遠處染了橙色,閑散的浮雲飄飄蕩蕩。

讓懷央恍惚間想起,第二次見溫九儒的場景。

那天也是傍晚,她從寧大的後門出來,看到林蔭小道之上,背後翻滾着漫天霞光的溫九儒。

他靠車而立,擡眼,對上她的視線。

......

“在想什麽?”溫九儒從她身後走上來,問她。

懷央回過神,偏頭看他。

男人身上是早上去公司時的衣服,灰色的襯衣,棉麻布料,袖口挽在肘間。

身後幾棵很矮的柳樹。

柳枝飄飄晃晃,蕩在他的背後。

懷央盯着他的衣服,突然間開口:“你第一次來寧大穿得也是這件?”

“好像吧。”溫九儒聲音淡淡,看起來像想不起來的樣子。

臨近七點,太陽完全埋進了雲裏。

曹林打來電話,說和李延時到校門口了。

喊他們兩個出去吃飯。

幾人選了二高旁的一家米線店。

這店開了有二十年。

上學時吃多了食堂,偶爾會來這兒換換口味。

吃完飯,曹林一時興起,問另外兩個要不要回去二高側操場打場球。

溫九儒穿的衣服不方便。

李延時在曹林車上正好有套衣服。

兩人身材差不多,溫九儒在車上換了衣服,四人一道又回了二高。

八點多,是學生都在上晚自習的時間。

校園裏一片寂靜,偶有一兩個路過,背着書包急匆匆地往教學樓跑,看樣子像是返校遲到的。

幾個人就這麽邊聊邊走,到了籃球場。

李延時在曹林車上的那套衣服,是套薄款的黑色連帽衛衣。

溫九儒穿上正合适,垂頭撥發頂時,差點讓人以為他回到了意氣風發的少年時期。

懷央歪頭看着他,伸手拽了下他連帽衫的抽繩。

被鐵絲網圍起來的籃球場外,有一棵巨大的榕樹。

樹下是淺灰色的石板凳,懷央此時就在這石凳上坐着。

溫九儒攥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拿下來,解釋:“打四十分鐘,等我們一下。”

懷央點頭。

身後不遠處,在籃筐下運球的曹林扯着嗓子又喊了溫九儒幾聲。

溫九儒轉身朝着他和李延時的方向過去。

三個人仿佛真的回到了高中,嬉笑着運球,投籃。

懷央很少見到溫九儒這樣,托着腮有些好奇地看了會兒。

左手邊的場地還有另外幾個男生,有的穿了短袖,有的身上是校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逃了晚修,出來打球的學生。

他們笑罵着,揮灑着汗水,互相撞擊着對方蓬勃的身體。

懷央收了目光,百無聊賴,想了想,用手機打開了二高的論壇。

二高的校內論壇。

要在校內用學校的網絡才能打開。

二高真是把自由個性的學風發揮得淋漓盡致,校內竟然有網,真的跟省實驗不一樣。

懷央不是二高的學生,只能用游客賬號進去,不能發帖也不能評論,只能浏覽。

論壇界面做得很幹淨。

置頂的三個帖子。

第一個是官方賬號關于論壇規定的置頂帖。

再往下兩個是熱度遠甩其它帖子的熱帖。

懷央點開第一個。

主題是“在二高最浪漫的事”。

這種帖子熱度這麽高,不足為奇。

青春期被壓抑的少男少女,總是會為各種跟“浪漫”有牽扯的詞而悸動。

懷央視線掃下去。

帖子下的第一條回複,有兩千多贊。

只有一句話——

和年少心動之人,在後山看一場日落黃昏。

“砰”一下,很輕一聲,再一次有什麽東西在懷央心裏悄然裂開。

耳邊此起彼伏的蟬鳴暗示着還未真正進入的秋。

她盯着那句話,眨了眨眼,很輕地呼了口氣。

很難講,此刻心裏是種怎樣的情緒。

她不解。

溫九儒這個人,為什麽總能這麽浪漫。

無論是深夜城堡之上的仙女棒,還是二高後山的這場日落。

他好像總有無數種方法,在你冗長而無趣的生命裏,揉進去幾個你到死都不會忘記的瞬間。

漫長而乏味的人生像一個模板化的游樂園。

溫九儒卻在這個游樂園裏為你設了幾個項目。

讓你覺得即使其它項目都無聊頭頂,你也願意支付高昂的票價,去看一看。

單調的人生,因為有他。

所以你願意來上這麽一遭。

懷央握着手機。

心有波瀾,波瀾難捱。

懷央失神地坐了會兒,退出帖子,手指接着下滑。

再往下一個熱帖,發帖日期已有半年,熱度卻依舊很高。

主題名是“你做過最後悔的事”。

頂頭兩條回複。

一條是高中三年沒有拼盡全力學習,最後和心儀的大學失之交臂。

一條是遺憾沒有和當時暗戀的人表白。

第三條就有些奇怪。

第三條的回答很具體,像是針對誰在說。

“這輩子唯一後悔的事,是我在一個人的世界外徘徊猶豫了太久,很後悔沒有早點走向她。”

懷央的目光滑到最下一行的回複人。

落款只有三個字——溫九儒。

二高的這個論壇是匿名的,署名随便取,你哪怕叫“明天就要掀了學校”也沒人管你。

沒辦法,二高的學校氛圍就是這樣。

溫九儒大概是不常用論壇,也不屑于掩飾什麽,所以用了自己的本名。

他這種社會地位的知名校友,學校裏的學生沒幾個不認識他。

所以這回複很輕易地就被頂到了第三。

懷央再次眨了下眼睛,去看回複日期。

六月十三。

在她的時間線裏,她和溫九儒相識之前。

“嫂子。”曹林在遠處朝她招手,“我們打完了!贏了!”

懷央目光落過去。

剛左側場地的那幾個男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去了溫九儒他們那個場。

看樣子像是進行了一場比賽。

溫九儒他們三個一隊,另外三個大男孩兒一隊。

曹林還在瘋狂地揮着手沖她炫耀:“一分之差!真驚險。”

石凳離球場不遠,十幾米的樣子,曹林的喊聲從空曠的球場清晰地傳過來。

緊接着懷央看到另一側,溫九儒接過李延時遞給他的水。

距離有點遠,但模糊中能看到礦泉水瓶外側有一層水珠。

冰的。

好像是那三個學生中的一個,剛跑去旁邊超市買的。

大概是輸了比賽的懲罰。

拎着塑料袋的大男孩兒,此刻正彎腰喘氣,給衆人發水。

溫九儒接了水,沒開,而是轉頭看向了懷央。

寂靜校園裏,八.九點的球場。

場外幾個很大的黃色射燈照在球場中央的空地上。

擊碎這片無聲的黑暗。

溫九儒身上的衛衣不知道何時已經脫掉,只穿了裏面的T恤。

他前額的頭發微有些濕,從遠處明黃色的光線裏,背着光走過來。

懷央還坐在石凳上,一動沒動,望着朝她走來的男人。

溫九儒幾步走近,用手上的水瓶輕貼了一下她的臉頰。

遞過來,問她:“渴不渴?”

水不算冰,只是略有些涼,在此時的夜晚,貼在微有些熱的臉頰上。

意外的竟有些舒服。

懷央仰着頭,看站在她身前的男人。

他垂眸看她,前額有薄汗。

十月的天,逐漸轉涼。

他們只打了半個小時,又是穿的短袖,出的汗并不算多。

但溫九儒開口說話時的嗓音有點啞,應該是運動後失水的常态。

懷央目光在面前這人身上久久停住。

他背着光,身後灑過來一片光亮。

頃刻間,有一股莫名的熱流再次擊在懷央的心裏,和眼角。

剛打過一場球的人,接過別人手裏的水沒有喝。

而是走過來問你,渴不渴。

心動難溯源頭。

淪陷卻始于此刻。

射燈明黃色的光線投過來,把此刻這個角落照的明亮。

榕樹與石凳之間。

懷央依舊是仰頭看着溫九儒的姿勢。

開口,聲音有些啞。

“溫九儒,要不我們別離婚了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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