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不過是運氣好

梁昭并不想就這麽将懷中瓷瓶交還給謝存光。

只是他體內鬼氣肆虐, 那些因着丹藥而暴漲的鬼氣正在橫沖直撞着,似是想要将他的五髒六腑俱攪碎一般。

謝存光拿了瓷瓶便想離開。

無奈梁昭雖因藥力無法掌控自己身體,卻是依舊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謝存光垂眸看了眼梁昭, “既然你想跟着, 那便跟着吧。”

關着隆麓鎮上百姓的監牢彌漫着難言的味道。

這些日子裏, 這些被關着的百姓已經從一開始的不甘哭喊,到如今的認命沉默。

聽見動靜,原本縮在監牢一角的人群紛紛沖向監牢大門, 發黑發黃的手紛紛伸出監牢外。

這些日子, 每日晚間才會放飯。

即便那所謂的飯菜是發苦發酸,聞起便叫人反胃的饅頭。

起先,被關着的人是不願意吃的。

可是饑餓卻是一點點蠶食了他們的理智,不過幾日光景,他們便從起初的抵抗變成了如今到點便一股腦湊上前的撕搶。

只是今日,那發黃發黑的饅頭并未像往常一樣被丢棄到他們身上。

擠在最前面的人終于是擡頭看向上方——來人并不是往日放飯那位, 而是先前将大夥兒關進來後便再未來過的男人。

騷動停止了,謝存光垂眸看向牢裏衆人。

他緩緩啓唇,“這些日子辛苦各位了。”謝存光的視線從牢裏衆人身上掠過, 被他看見的人紛紛後退開來, 似是想要隐藏進黑暗當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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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存光打了個響指,幽暗的監牢兩側的火把紛紛被點燃。

溫暖卻有些刺眼的光叫監牢當中的百姓紛紛伸手阻擋,待适應了這光亮, 才放下手,略有些局促地互相張望。

謝存光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監牢門。

有膽子略微大些的, 顫着聲音開口,“這…這是放我們走嗎……”

謝存光勾起嘴角,“謝某想向各位借點東西。”

站在最前方的幾個男人面面相觑, “你…你要借什麽?”

“謝某要借的,”謝存光直起腰,手腕輕動,長鞭漸漸顯形,“正是各位的命。”

謝存光的話音落下後,監牢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先前開口的男人,幾番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僵持間,一個婦人蒙頭撞開攔在最前方的男人,沖向了監牢門。

然而,謝存光手中的長鞭卻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淩厲迅猛地落在了婦人前方半寸的位置。

婦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駭住,不由停了腳步。

她略有些遲疑地擡頭看向謝存光,只見面前的男人神色難辨,緊握長鞭的手卻是緩緩擡起。

婦人咬牙繼續悶頭前沖。

她明白,這般能逃走的機會太渺茫了,可若是連這點都不嘗試,豈不太窩囊了嗎。

飒——

長鞭向着婦人襲來,人群中傳來尖叫。

方才還站着的,活生生的婦人躺倒在了血泊當中。

她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豁口,正不住往外淌着血。

婦人瞪大了眼睛,看向監牢內擠作一團的人。

嗬嗬——

她似乎是還有話要講,只是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發不出半點聲音了。

謝存光似是有些感慨,他走到婦人面前蹲下,伸手從她前額拂過,一抹白光乍現,從婦人體內竄向了懸在半空中的瓷瓶。

謝存光看着面前的人胸膛不在起伏,黑色靴子踩在血泊當中,發出的咕叽聲讓餘下的人臉色發白。

“還有人要跑嗎?”謝存光把玩着手中長鞭,看向瑟縮的人群,臉上略有些無奈,“總是要死的,不想着逃跑,或許還不會這般痛苦。”

說話間,謝存光在一個男人面前站定,那比謝存光還高上一點的男人在他的目光下,抖若篩糠。

謝存光伸手從他額間拂過,同方才一樣的白光蹿向瓷瓶,而男人則是應聲倒地,沒了聲息。

“若是不跑,便不會痛苦。”

轉瞬的工夫便死了兩人。

只是謝存光并沒有停下的意思,他轉向旁邊的人,正欲伸手時,一道微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便是死,也該站着死才對。”

說話的是個瘦弱的女人,女人臉上的黑痕被淚水沖開,露出了白皙的皮膚。

她看向躺在了血泊當中的人,字字分明,“我絕不任由你這妖孽宰割!”

謝存光有些詫異,在看着那瘦弱女人沖向自己時,竟是沒有躲避,那女人一頭撞在了謝存光腰間,竟是真撞得他後退兩步。

許是被女人所感,原先擠作一團的人紛紛往外沖去。

謝存光默了一瞬,輕嘆道,“蝼蟻的确生命力頑強。”

感慨聲落下,鞭子帶出的虛影重重,每一下都有一個人或是後仰或是前俯地倒下。

謝存光神色未變,他站在監牢外十來米的地方,沒有人能接近他半厘。

便是最後一個被衆人護在當中的小男孩,倒下時沾了血的手也未能碰到謝存光。

“謝先生不好了謝先生……”有驚慌的聲音傳來,在觸及面前情景時,那闖進來的神宮弟子話卡在嗓子裏,一時間不知該将視線投向何處。

謝存光站在血泊當中,回身看向那小弟子。

那神宮弟子咽了咽口水,“有人…有人闖上來了…師兄弟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謝存光看了眼站在一旁一直未曾開腔的梁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神宮弟子不敢多待,忙轉身逃離了煉獄般駭人的地牢。

梁昭對上謝存光的視線不閃不避,半晌後,謝存光開口道,“你應當不會猜不到是誰找上門來了吧?”

梁昭眸光輕閃,未曾接話。

謝存光并不急惱,等半浮在空中的瓷瓶裝滿了,才伸手将它收進懷裏,“我做這些也是為了救你妹妹,如今顧言風找上來了……”

“我去解決。”梁昭按下體內略竄的鬼氣,緩緩站直了身子看向謝存光,“你去救靜知,我不會放任何人進去……”

然而,梁昭話尚未說完,監牢大門便被一股巨大的力掀翻開來,揚起片片灰塵。

待梁昭揮散那灰塵,謝存光已經消失了,他擡眸向上望,顧言風逆光站着,束起的長發輕揚。

顧言風也看清了面前的一切,濃厚的血腥氣叫他體內魔氣翻湧,溢出的鬼氣開始緩緩染上鮮紅。

梁昭凝出長槍,不待顧言風反應,提槍沖至他的面前。

顧言風側身避開,鬼氣纏上梁昭長槍。

然而此時梁昭仍受那丹藥的影響,體內鬼氣暴漲,就連凝出的長槍也比過往更為堅硬。

即便是顧言風,一時也攔不住那千鈞之勢。

顧言風雙眼微閉,手腕輕轉,折扇猛然展開,擋在他的胸口。

長槍頭重重撞在折扇上,兩人俱是被那撞擊産生的力彈飛開來,後退好些距離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昔日桃樹下把酒言歡的二人如今卻是對峙着。

梁昭咽下那翻湧上來的一股子血腥氣,看向顧言風,“顧言風,今日我便将我們之間那點破賬好好算算。”

顧言風并不同他多話,周身鬼氣以雷霆萬鈞之勢沖向梁昭。

梁昭提槍同那觸須般靈活的鬼氣顫抖,顧言風展開折扇猛然沖向他。

折扇在梁昭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顧言風放出的鬼氣被那血腥氣所吸引,紛紛湧向梁昭手臂上的傷口。

梁昭正欲催動體內鬼氣去擋,然而那本就在失控邊緣的鬼氣并不受他控制,反倒在他體內橫沖直撞,仿若要将梁昭魂魄撕成碎片一般。

梁昭後退半步,撐着長槍半跪下去,嘔出一口鮮血。

“顧言風,你殺我親妹,如今還要親手殺了我麽?”梁昭擡起頭,看向正欲揮扇的顧言風。

顧言風手中動作微頓,梁昭支撐着站了起來,他看向顧言風,“自打我成了鬼,我便一直不解。何以你成了鬼王,我卻是要屈居你之下。”

“若說當年死相慘烈,我并不遜于你。”梁昭似是陷入回憶,他聲音變輕,一字一句道,“你的确以身殉國,受盡千刀萬剮之苦。”

“我呢,我不也是為了梁國,死戰至最後一刻,嘗遍萬箭穿心的滋味。”

顧言風臉上表情未有半點變化,他看着梁昭,驟然發覺,自己似乎從未真正認識過面前的人。

“你不過是運氣好。”梁昭恨聲道,“你不過是運氣好,有林塗助你成事。我都已經屈居你下了,你為何還不肯給靜知一條活路?!”

顧言風看着面前的男人,緩緩走向了他,“你從一開始便知道,梁靜知對阿塗做的那些事?”

梁昭眸光輕閃,未曾回答。

顧言風從梁昭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輕笑一聲,看向梁昭。

“我本是來替端四報仇。”折扇橫上了梁昭的脖子,梁昭想要起身反抗,卻是被那力道壓得動彈不得,跪趴下去。

“我本不欲同你多言,但如今我卻是想問問你。”顧言風看向梁昭,兩人四周提着劍的神宮弟子遠遠圍成一個圈,卻不敢靠近。

顧言風擡眸環繞四周,春色正濃,同當年他去津門時的風景大不相同。

“當年你讓我帶着梁靜知去和親,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和親成不了。後來發生的種種,均在你的算計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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