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随着夜幕的降臨,人潮在迅速地膨脹。

黑夜掩蓋着面具下的人臉,露出了最貼近皮肉的笑與哭。

八點剛過,吳佳雲就挪到許言夏身旁提醒她注意時間。秦紫葉跟許言夏約定好,昨晚算是試用,從今天開始每晚彈奏三曲,分別是八點半、十一點半、一點半。這樣一算,許言夏正好可以同吳佳雲一塊回學校。

“要不要彈琴之前喝一杯?”吳佳雲手裏捧着酒盤,上頭正好放着一杯晶藍色的液體:“老板吩咐,你可以随便吃喝。”吳佳雲撅嘴着說,很有些羨慕——BOSS對許言夏的寬待實在太明顯了。

許言夏和腿坐在臺階上,搖搖頭。她不喝酒,從來不喝,連啤酒都不碰,更別說這種不知名稱的東西。越是好看的東西,越是可怕。這個是她的哲學。

吳佳雲聳聳肩,忙着送她的酒水去了。據說,客人喝得越多,她掙得錢就越多。

伸個懶腰,許言夏舔了舔幹燥嘴唇,太久沒有喝水了。于是起身走到吧臺前,向那位喜歡擦玻璃杯的黑襯衣男人要了杯白水。

一口水還沒碰到嘴唇,就被突來的手阻攔住了:“在CLUB喝水太浪費了,我請你喝一杯,怎麽樣?”沙啞的女聲在許言夏的耳邊蕩,柔軟的手順着玻璃杯向下移動,直到覆蓋住了許言夏的手背。

“阿亮,給這小帥哥來被環游世界。”女人輕輕一捏,許言夏手裏的玻璃杯就落到了她的手裏,重新放回到吧臺上,随後旁邊的女人挪過了身子,手臂徑自搭到了許言夏的肩膀上,輕聲道:“以前沒見過你,新來的嗎?”

許言夏不得不承認這是個魔窟般的地方,随便走動就會遇到盤絲洞的妖精。與董舒的話如出一轍,這個女人卻不是董小姐,因為她是一頭短發。

大約搭讪的手法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麽好創新的東西。

“對不起,我不喝酒。”許言夏騰地站起來,筆直筆直地站在吧臺前,胸口起伏不定。她真是害怕被這些妖魔鬼怪一口氣吞掉,估計連骨頭渣子也不會剩下。于是,以極快的語速解釋了一通:“我要彈琴了,請您自便。”說完扯了扯身子,一溜小跑融進了人群裏。

“那是新來的代班琴師,董小姐沒有跟您說起嗎?”黑衣男人将幾種透明的液體混合到一起,加上冰塊,倒進了搖酒壺裏,倒出來時變成了嫩黃的色彩,輕輕将杯子推到短發女人的面前:“這個是新酒,梨花黃,歐陽小姐嘗嘗看。”

歐陽端着杯底,放到鼻尖處聞了聞,細細抿了一口,稱贊道:“阿亮的手藝真不錯,很好喝。就是名字不好聽!梨花黃,說的我好像要變成黃臉婆了似的!你說我會不會變成黃臉婆?”歐陽将身子向吧臺裏傾斜了許多,與阿亮臉對臉,長而卷的睫毛閃動着。

“歐陽小姐說笑了。”阿亮的話很少,眼睛仍然注視着手中已經被擦的锃亮的玻璃杯,嘴角微微揚起,算是還了歐陽一個笑容。

“真沒意思。”歐陽坐回到椅子裏,無聊地撇嘴。比起調戲男人,歐陽更喜歡喝酒。所以,即使阿亮再無趣,歐陽每次來俱樂部的時候,還是喜歡挑個吧臺前的座位,一杯一杯的欣賞阿亮的作品。

Advertisement

流水般的琴音跳動,大堂裏瞬間安靜下來。八點半整,許言夏坐到了三腳架鋼琴前,開始了她今晚的第一場表演。第一曲彈的是《卡農》,節奏明朗,正适合在氣氛初升的時候演奏。

“小秦真是喜歡作怪,好好的夜店弄什麽鋼琴演奏,又不是音樂會。”歐陽一口咽下了阿亮剛調的藍色海洋,望着透明玻璃杯中殘留的湛藍色液體,自言自語:“董舒這只狐貍精不曉得今天死到哪裏去了,顧秋也玩失蹤,就留我一個人,真是無聊啊!阿亮,你們老板呢?怎麽到現在都沒看到她出場?”

“聽說今天一號輪班,老板給他安排客人去了。”阿亮忙着手上的活,老實回答歐陽的問話。

最後一個鍵按下去,滿場響起熱烈掌聲。定點的鋼琴表演正是咕咕俱樂部的特色之一。好的鋼琴師是秦紫葉的要求。許言夏舒口氣,幸好她沒有出差錯。接下來的三個小時,又是等待。

還沒有等許言夏坐回到那個隐秘的角落,大堂裏就有人發出了起哄聲,許言夏被三四個舉着酒杯的女人圍困了。彈琴也可以變成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這是許言夏兩天來的總結。

“嗨,陪我們喝一杯怎麽樣?”說話的是其中一個紅色頭發的女人,穿着件淡金色的連衣裙,在燈光下閃耀着金色的光彩。

許言夏不喜歡金色。對不起三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見一只手從紅發女人的身後伸過來,一把捏住了她手中的酒杯,調情般聲音随即響起來:“喝酒嗎?我來陪你,怎麽樣?”許言夏看到了一號,朝她詭秘的一笑,眼睛裏還是飽含着晶亮的光芒。

“一號!”無數的尖叫,爆炸。

許言夏覺得耳朵要被震碎了,聲音還是停不下來。那些個穿着名牌服裝,喝着幾百塊一杯雞尾酒的女人呼啦啦地圍過去,将一號瞬間包圍起來。就像一幫追星族撞見了心儀的偶像,恨不得将一號的衣服撕碎了拿回家用相框裱起來。

在女人中游刃有餘的一號沒有一絲慌張,他摸摸這個臉頰,點點那個的嘴唇,風流如此或許是很多男人的夢中理想吧!許言夏又一次開了眼。

大紅大紫,她想起了秦紫葉說的這個詞語。

“一號,徐小姐還等着你,別在這瞎鬧了。”秦紫葉從人群中走過來,臉上挂着習慣的微笑,她一開口,那些追星的女人便住嘴了。

一號扯了個笑,聳肩膀,聲音亮麗道:“我要照顧好我的衣食父母,沒辦法。”

秦紫葉拿他沒辦法,眼神示意他早些去貴賓間。然後穿過那幫瘋女人走到了許言夏的身側,伸手拍拍愣神的許言夏:“小朋友,吓着了嗎?”

“啊!”許言夏回過神來,輕呼一聲,才注意到秦紫葉就在身旁,佯裝無事,道:“沒有啊,我挺好的。秦姐,你不是在忙嗎?”

“忙啊,忙的差點讓你被人吃掉了!”秦紫葉想笑,看着許言夏這一本正經的樣子,真是與咕咕的氛圍不相适宜,但似乎又獨具吸引力。

許言夏被秦紫葉的話噎死了。她的僞裝功力很差,一說謊話總是會臉紅,有時候還打嗝。所以上學時總是會被評為誠實有愛的好孩子,現在這個優點似乎變成了弱點,任何人都能夠看出她的虛弱。

“看見了嗎?那就是我們最受歡迎的一號,衣食無憂的一號。”秦紫葉故意将衣食無憂說的很重,許言夏的臉随着她的話抽動了下。“如果你願意,我保證你能夠像他一樣,甚至,更好。”BOSS撫過許言夏略顯冰涼的側臉,眯着眼睛描繪許言夏的輪廓,輕輕緩緩地說話:“你自己就是資本,怎麽不好好利用呢?藝術氣質,總是很受追捧的。難道你沒有感受到,我,們,都很喜歡你嗎?”

心跳,一下一下。

許言夏盡力控制着,卻仍然不能自已地随同了秦紫葉的呼吸而呼吸,呼吸着她呼出的氣體。

氣味如果可以有顏色,那麽此時肯定是粉色的。

誘惑,許言夏滿腦子都是這個詞。

“咳咳。小秦,勾引人這種事情,你現在還在做?”歐陽不曉得什麽時候從吧臺前走到了鋼琴邊,抱着肩膀盯着秦紫葉與許言夏。在旋轉的燈光下,許言夏依然看清了歐陽那張俊俏的臉上寫着愠色。

“勾引?”秦紫葉冷笑了下,沒待許言夏反應就将柔軟的嘴唇印到了許言夏的唇上,輕輕摩挲,繼而離開,轉頭看了眼瞪大了眼睛的歐陽:“這叫勾引嗎?我怎麽不覺得呢。可能是太久沒有勾引人了,都不知道什麽叫勾引了。歐陽,你是不是經常這樣勾引人?”

歐陽的臉更加難看了,一仰頭将半杯紅色的液體灌進了胃裏,輕笑:“這樣拙劣的手法已經不适合我了。你們繼續,我不打擾了。”說完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向吧臺。

“你說,我們要不要繼續呢?”BOSS一轉頭,與許言夏的鼻尖蹭到了一起,癢癢的觸覺叫許言夏本能地縮了下脖子。秦紫葉笑,玩性十足地将頭往許言夏面前靠了靠,又蹭在了許言夏的鼻尖上,還故意作弄她似得多蹭了兩下。

“皮膚真好,水靈靈的,像個小姑娘。”秦紫葉眼裏泛着笑,蕩漾着波光。說着還伸手輕輕捏了捏許言夏漲得通紅的臉蛋,眼睛裏的笑意散得更開了。

“我,我可不是什麽小女生!”許言夏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吼了一嗓子,嗖地掙開了秦紫葉,跳到了一丈之外,臉上泛着苦瓜樣:“這裏太不安全了,我只是個鋼琴師而已。”

秦紫葉完全被逗樂了,居然有人用安全這個詞來形容夜店,難不成這個小朋友以為自己會被無情的女人們扒光嗎?這可是她秦紫葉的地盤。

安全不安全才不是夜店的重點,開心不開心才是真谛。

“我保你安全,行了吧?”秦紫葉搖搖頭,用手指了指門口處站着的兩個超級壯漢,做了個擊拳的動作,道:“看見沒,有了那幫人在,誰敢撒野!你很安全,小朋友。”

許言夏緊了緊衣領,喉嚨裏發着幹澀的聲音。即使有幾個護衛大塊頭,她依然沒有感到自己有多麽的安全。天曉得,如果她被揭穿了身份,秦紫葉還會這樣笑着跟她說話?

安不安全,許言夏的心裏頭像吊着七八個水桶,沒高沒低地蹦來蹦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