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若死了,(2)
卻又打上了林家的主意。
第二天是全天的海上航行,七胖一大早就出去看日出了,白芷睡到自然醒,換上“阿拉伯女人”的裝束,打開了門。
對門的人也正好打開門準備出來,白芷擡頭看了眼,整個人如被點了穴,定在了原地。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林郁會住在她的對面?
等等……七胖好像想要告訴她,只是被她勒令閉嘴了……
白芷無比懊惱,但一想到自己如今全副武裝,不免又淡定了些,而林郁的視線從她身上掃了一眼就移開了,仿佛壓根沒認出她,自顧走開。
白芷松了口氣,選了另一個方向離開。
走了一會兒,白芷突然頓住,林郁好像知道她的房間號……
白芷有些氣餒,把頭上和臉上的紗巾狠狠地扯了下來!還武裝什麽?人家心裏指不定怎麽笑話她!
七胖!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看我回頭怎麽收拾你,哼!
白芷咬了咬牙,把錯都歸在了七胖身上。
這天晚上,白芷在賭場晃悠了一圈,得了個結論,這就是個以娛樂為主的小賭場,不會有大額賭注,純屬小賭怡情。
白芷決定回房準備休息。她剛一打開房門,就看到一個裸着上身的女人和七胖滾在沙發上,兩人的衣服落了一地……
她倏地退出來把門關了回去。這日子沒法過了……
白芷又回了賭場,找了臺放在角落裏的無人的老虎機,用100美元換了一萬個幣,決定在這裏耗一個晚上。白芷不厭其煩地操縱着搖杆,一次次地投幣,玩了兩個小時後,她的賬戶裏還有9000個幣。
這輸得也太慢了!白芷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困得睡眼惺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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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困了為什麽不回房?”
“七胖在滾床單,回不去……”白芷下意識地答了一句,剛一答完,她就反應過來,猛地擡起頭。
只見林郁站在她面前,眸光深邃如星海。
(5)
白芷沒想到自己早上還對林郁避之唯恐不及,晚上卻進了他的房間。
她在心裏怪七胖沒節操地把人帶回了房,又怪自己實在是犯困想睡覺,卻不敢去想自己是在貪戀他曾給過的溫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沉迷。
“次卧空着,你去睡吧。”林郁的語氣很平常,像是在對待一個普通朋友。天知道她玩老虎機玩了兩個小時,他就在遠處看了她兩個小時。
白芷點了點頭,正準備回房,肚子卻突然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餓了?”
白芷尴尬地點了點頭。
“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白芷脫口而出:“餃子。”
她剛一說完就後悔了,正想改口,卻見林郁走進廚房,道:“好,你等會兒,我去做。”
白芷怔了怔,坐在沙發上發呆。
她想起高三的時候,放學路上她被一個騎電動車的人給撞了,小腿骨折,一個月都走不了路。
她心裏盼着徐欣能來照顧她,可徐欣卻只給她請了一個保姆,她心裏賭氣,不肯讓保姆進門,直接辭了。
她本以為,徐欣總會來一次的,可徐欣卻一次也沒來。
那時候外賣還沒有盛行,家裏沒有米菜,公寓也不是電梯房,她沒法出門,一天下來只吃了包泡面,便在床上躺屍。
好在第二天是周六,林郁一早便來看她。
她餓得兩眼發黑,看到林郁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樣,委委屈屈道:“林郁,你再不來我就要被餓死了!”
那天林郁也如今天這般問她:“你想吃什麽?”
“我想吃我媽做的菜……”她腦子裏想了很多菜,最終卻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可是她哪裏吃過媽媽做的菜呢?徐欣在她還未記事時就已經改嫁了。
林郁也被她難住了,沉默了會兒,溫和地問道:“我給你做好不好?”
白芷的眼睛亮了亮,問他:“你會做什麽菜?”
林郁想了想:“餃子吧。”
白芷連連點頭:“好啊好啊,我要吃白菜豬肉餡的。”
其實林郁也沒做過餃子,他一出生便是富家公子哥兒,家中有的是保姆、廚師,做菜這種事哪裏輪得到他?
可他莫名地想要為白芷做一頓飯。
白芷本以為林郁主動開口,應當是有點廚藝的,可她沒想到,他純粹是信口開河,雖然菜買回來了,餃子也包好了,可煮的時候餃子皮都散架了,更重要的是,餃子餡裏沒有加鹽,吃着十分寡淡。
彼時林郁尴尬得有些臉紅,讷讷道:“要麽別吃了……我讓阿姨做一份送過來。”
白芷卻不聽他的,大口大口地吃着,道:“不要,阿姨做得再好,也沒有你做的有味道。”
“什麽味道?”他有些愣。
“家的味道啊!”白芷看着他笑,眉眼裏全是滿足。
後來林郁每天都來看她,一日三餐,他頓頓為她準備。
那時她在家休養,林郁卻還要上課,可是每天早上五點多,他就已經到了她家,他為她熬上粥,準備好早餐,才去上學。
中午一放學他就趕到她家,為她做上簡單的兩個菜,再匆匆回去上課。
晚上他會留得久一點,時常給她炖一鍋排骨湯,吃完後,他會輔導她做功課,讓她跟上學習的進度。
那是白芷覺得最幸福的一個月,林郁做的飯菜,一開始味道并不是很好,但是她怕說了實話林郁便不給她做飯了,所以次次都昧着良心誇林郁做得好吃。
林郁聽得開心,她便吃得開心。
後來林郁的廚藝漸漸鍛煉出來了,可她傷好後,林郁便沒再去給她做飯了,只是偶爾她饞了,他才會在周末給她下個廚。
林郁曾那樣對她好過,她每每想起來,心裏都會有暖流湧過。那些年少時他給予她的善意和溫暖,支撐着她度過後來沒有他的每一個年頭。
白芷回過神來,聽到廚房有切菜的聲音,她不由自主地起身走了過去。
她走到廚房門口,看到林郁正在切白菜,白菜被他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後他再一起剁碎。
白芷看着林郁認真的模樣,心裏微微發熱,這是她放在心底妥帖珍藏的人,如江肖塵所說,他是她心底的白月光,溫柔又皎潔,照亮她的前路;他也是她心口的朱砂痣,如火一般烙在胸口,無法磨滅。
白芷看得出神,心潮起伏,真恨不能沖上去告訴他,她真正的心意。
白芷的眼中迅速地浮現一抹濕意,她突然轉身,走上陽臺,海浪聲自底下響起,漆黑的蒼穹上挂着一輪明月,白芷的眼中有淚水無聲地噴薄出來,她想起一句詩: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她的心上人近在眼前,她這樣想念着他,卻不能走上去,擁抱他。
林郁端着餃子出來的時候,白芷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回到了客廳。
白芷看着熱騰騰的餃子,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仍然是白菜豬肉餡的,比從前還要好吃,這是家的味道。
“你哪兒來的食材?”白芷埋頭吃餃子,将感動埋在心裏,悶聲問道。
“看到你也在郵輪上的時候,就讓他們準備了。”林郁看着她,輕聲道。
白芷一愣,聲音不由得有些嘶啞:“林郁,我不值得……”
“我當然知道你不值得。”林郁突然打斷她的話,聲音裏有一絲堅決,“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了,離開這艘郵輪,我們便再無瓜葛。”
白芷心裏一酸,想說些什麽,終究沒有開口,只“嗯”了一聲,埋頭吃餃子。
第二天一早,七胖精神抖擻地打開房門,迎面就飛來一只鞋,直接拍在他的腦門上。
七胖吃痛地喊了一聲,有些委屈地看向站在客廳的白芷。
白芷扯了扯唇:“下次要是再敢把人帶回來,我扒了你的皮。”
七胖心虛地一笑,連連保證不再犯。
白芷這才放過他。
旅途接近終點,白芷已經把郵輪逛了個遍,她觀察了每一個能營利的地方,無論如何,總是需要向秦三爺彙報一把的。
這天晚上,白芷收到一條消息,沈剛手下的兩名卧底被江肖塵揪出來了。
死無全屍。
白芷死死地盯着手機屏幕,希望有人告訴她這是一條假消息,可是手機卻一直沒有動靜。
她一直都知道沈剛手下還有別的卧底,她不知道是誰,只知道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還有人和她并肩作戰。
那是她的戰友。
只要想起他們的存在,她就會充滿力量。
可是……不過一夕之間,他們就……
江肖塵!又是江肖塵!
他為什麽要活着?!
為什麽?!
白芷的肩膀微微顫抖,一張臉因為極端的憤怒憋得通紅,連眼睛也泛了紅,她緊緊地握着自己的雙手,恨不能一槍崩了江肖塵!
這一刻,白芷深深地體會到了一種無力感。
無能為力。
戰友死了,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這感覺太糟糕了,糟糕得讓她想要一醉不起,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
白芷删除信息,直奔酒吧。
她點了兩瓶酒,一個人坐到角落,直接仰頭猛灌。
酒精麻痹了她的痛苦,卻沒有抹去她的記憶。
她想起這幾年,她如履薄冰,每一天都過得像世界末日,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跟毒販面對面談交易,想起自己差點被江肖塵送到毒販的床上,想起自己在異國被毒販的對手追殺,狼狽逃亡……
她還想起這三年,堕落的三年,用酒精和賭博填充自己的年華,日夜颠倒,醉生夢死……可她犧牲了自己最寶貴的年華,卻沒能換回等價的回報……
也許她一回韓市,就會跟那兩個卧底一樣,身首異處。
這麽多年第一次,她完全放開了自己,不再想醉後會不會露餡,不再想去維持該死的清醒,她恨不能自己醉死!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白芷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她終于想不起來自己的卧底生活,這才滿意地癱倒在沙發上,手裏仍然拿着酒瓶往嘴裏灌。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卻出乎意料地看見了林郁的身影。
撐着傘的他、吃冰激淩的他、為她做飯的他……還有放下一切告白的他……
然後,她終于沒能忍住一直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