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上月是天上月,(1)

她想念他,他雖有一身罪孽,可他仍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

(1)

白芷整個人蜷縮在酒吧的沙發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酒吧從最開始的喧鬧慢慢地變安靜了,只有舒緩的音樂,如春風般安撫着白芷的心。

外籍服務員發現了她,過來貼心地問她需不需要幫助。

白芷迷茫了片刻,擦幹眼淚點了點頭,用英文道:“我想要回房。”

林郁打開房門的時候,就看到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白芷和攙着她的服務員,白芷指着房間號不住地點頭:“唔,就是這裏,到了……”

說完,她就朝林郁撲了過去。

林郁下意識地接住白芷,聽到服務員在旁邊道:“先生,麻煩照顧好您的女朋友。”

林郁還來不及說什麽,白芷已經鈎住他的脖子,整個人挂在林郁身上,呢喃道:“阿郁,我好想你啊……”

林郁有一瞬間的怔忡,跟服務員道過謝後,攬着白芷進了房。他關上門,蹙眉道:“怎麽喝了這麽……”

話未說完,帶着酒氣的紅唇就堵了上來,林郁一時不備,直接被白芷壓在了門上。

她整個人貼了上來,像多情的藤蔓,将他纏得嚴嚴實實。

“白芷……”林郁費了很大勁兒才将她拉開一點。

他眸色越發深了,沉沉地望着她,聲音裏帶着一絲克制的喘息:“你醉了。”

白芷醉眼蒙眬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郁,也不知有沒有聽懂林郁的話,只是近乎癡迷地看着他。

林郁被她看得心跳加速,猛地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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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郁……”白芷突然開了口,聲音卻似在蜜裏浸過,甜膩又纏人。

她的手緊緊摟着他的脖頸,不停重複着“阿郁”兩個字。

白芷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清醒時,千言萬語在她的心裏,如今喝醉了,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

她只是想要纏着他,一絲一毫也不想跟他分開。

林郁還沒來得及說話,白芷又踮起腳吻了上去,才碰到他的唇,身子突然一個旋轉,林郁反客為主,将她壓在了門板上。

林郁緊緊攥着她的手腕,眸子裏有火星跳躍,他的聲音有一絲嘶啞,似是在做最後的忍耐:“白芷,看清楚我是誰。”

此刻的白芷懵懂如孩童,她歪了歪頭,有些不解林郁為什麽要問這麽傻的問題,但她還是老實地回答道:“你是林郁啊……唔嗚……”

微涼的唇瓣堵住了她的聲音,隔絕了一切顧慮。

海浪的聲音由遠及近,身上的衣服慢慢落了一地,親密交纏的男女不知何時滾到了床上,皎潔的月光灑進房間,似是在見證這動人的時刻。

“疼……”突然,白芷痛呼一聲,滿臉紅暈中浮現一絲痛苦神色。

林郁猛地僵住,他死死盯着身下的女人,仿佛難以置信。

白芷淚眼汪汪地看着林郁,臉上竟有一絲委屈:“阿郁,你把我弄疼了……”

林郁心中如有海浪翻滾,他俯下身,親吻她的眼角,溫柔得近乎虔誠。

白芷醒過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她還來不及起身,就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她竟然渾身赤裸地躺在林郁的懷裏!

她如遭雷轟。

下一秒,她迅速地從床上跳了下來,一路撿起自己的衣服,匆匆忙忙地穿上,然後飛一般地逃離了作案現場,直接奔回對面的套房。

七胖此刻正悠閑地躺在沙發上,一臉暧昧地看着她。

白芷沒心思理會七胖,看了眼窗外,發現港口已經到了,神色一喜:“船是不是要靠岸了?”

“嗯,外面就是曼谷灣的林查班港口,我們馬上就可以下船了。”七胖點頭。

“把行李拿上,我們下船。”白芷奔回房間把行李箱拖了出來。

“拿行李箱做什麽?明天還要回來。”七胖納悶了。

“不回來了,回去我們坐飛機,我先走了,你快點跟上!”白芷小心翼翼地開了條門縫,見對面的房門還緊閉着,連忙走了出去。

而此時的林郁剛從睡夢中醒來,這些年他時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已經好久沒睡過這樣安穩的覺,想起昨晚,林郁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他伸了伸手,想要将身邊人攬進懷裏,卻發現一無所獲。

他驀地睜開眼,床上空蕩蕩的,哪裏還有白芷的身影?

白芷和七胖下了郵輪後,沒去坐郵輪安排的大巴車,自己叫了車直奔曼谷。

車上,當七胖第N次用暧昧的目光看向她時,白芷終于忍無可忍,瞪了他一眼:“看什麽看?”

“白姐,你把小白臉吃幹抹淨,就這樣逃之夭夭,不怕小白臉追上來?”七胖嘿嘿一笑,問道。

“你說誰把誰吃幹抹淨了?”白芷咬牙。

“好吧,是你被小白臉吃幹抹淨了……”

白芷正要揍他,七胖也不知從哪裏拿出一面鏡子,直接舉到了她面前,然後白芷就看到了一個無比狼狽的女人——頭發蓬亂、雙眼浮腫,衣服領子還有一點未翻出來,而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布滿了輕輕淺淺的紅痕。

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個縱欲過度的女人……

白芷憋紅了臉,再也沒看七胖一眼,佯裝鎮定地從包裏拿出絲巾,将脖子裹得嚴嚴實實的。

回到韓市的當天,白芷剛坐上車,準備閉眼休息會兒。七胖在一旁玩手機,突然“喲呵”一聲:“白姐,你上新聞了!”

七胖笑嘻嘻地把手機遞到了白芷面前。

白芷瞥了眼手機,突然坐直了身體,把手機拿了過來,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新聞——調香大師林郁情迷黑幫老大前女友,郵輪共度激情一夜。

下面還配了兩張照片,一張是服務員把她送到林郁門口、她挂在林郁身上的照片,還有一張是她早上從林郁房間狼狽出來的照片。

白芷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白姐,這個記者膽子不小,敢偷拍你,我回去就給他點顏色看看!”七胖看了眼新聞上的記者名字,扯了扯嘴角。

白芷沉默了會兒,有些心累地擺了擺手:“算了,照片已經流出去了,就這樣吧。”

既然白芷不追究,七胖也就作罷了。過了會兒,手機振動了下,他拿出手機一看,頓時大笑:“白姐,塵哥幫你出手了!”

白芷一驚,連忙看了過去,是阿成發來的照片,照片裏是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年輕男人,而他的相機摔了一地。

“別打死了。”白芷扯了扯唇,雲淡風輕地道。

“放心,阿成有分寸。”

白芷這才暗暗松了口氣,這個記者偷拍她固然可恨,可他若是因為她丢了小命,那她真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她轉頭看向窗外,回到韓市,就意味着她又回到了貓鼠游戲的旋渦中,她應該是沈剛手中的最後一個卧底了,曾經的戰友,都一個個折損了。

什麽時候會輪到她呢?白芷默默地閉上了眼。

(2)

這日,白芷回了蒙洛斯,向秦三爺彙報了下郵輪的情況,秦三爺似是心情很好,讓她一起陪着吃晚飯。

“小芷,你和林郁的事,我聽說了,你們郎才女貌,的确是絕配,秦叔在這裏先恭喜你們。”正事聊完後,秦三爺笑着道。

白芷正想否認,秦三爺繼續道:“與林家合作的事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出馬,一定能事半功倍。”

白芷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她正想說些什麽,秦三爺又道:“這事如果成了,泰國這條線,以後便都交給你了。”

白芷一愣,她一直都知道秦三爺有毒品來源,只是他們一直沒能查到源頭,如果能掌握泰國這條線,那麽……

白芷此時真覺得受寵若驚,連連道:“秦叔放心,郵輪的合作,我一定盡力。”

秦三爺笑了:“你的能力,我一直都是信的。”

用完餐後,白芷去了蜉蝣。

她的心情其實有些沉重,她不願把林郁扯進來,可又必須要得到泰國那條線的掌控權。

自從江肖塵歸來後,這個漩渦的風浪更大了,青雲會也掀起了軒然大波。

首先是青雲會老大封二爺因病宣布退位,由江肖塵接任。

青雲會經歷了一輪大換血,原先跟江肖塵不親近的人基本被邊緣化。

江肖塵假死一次,不僅揪出了警方的兩個卧底,還将青雲會重整了一次,使其在韓市的勢力越發龐大。

而秦三爺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也更加激進了,這次對于林家的郵輪合作權,他分明是勢在必得。

白芷心事重重地進了酒吧,正準備拿瓶酒喝,七胖已經迅速地湊到眼前,道:“白姐,小白臉等你很久了!”

白芷猛地擡頭,就見吧臺上,林郁手裏拿着一個酒杯,正安靜地看着她。

白芷下意識地想要逃避,但又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她沉默了會兒,走了上去,道:“林郁,我們談談吧。”

兩人走出酒吧,這條街都是酒吧,鬧得很,白芷領着林郁走到一條僻靜的巷子裏。

“林郁,我記得你在郵輪上跟我說過,離開郵輪,我們就再無瓜葛。”白芷深吸了口氣,擡頭直視林郁,慢慢道。

林郁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她。

他這個樣子像極了年少的時候,永遠安靜又溫和。

白芷覺得自己要說的話實在是無恥至極,可她又必須要說:“所以那晚的事你忘了吧,以後我們不要再見了。”

“白芷,”林郁突然開口,“我說那句話的時候,是……真心的。”

真心想與她再無瓜葛。

“是你招惹了我……”

“那天是我喝多了……”白芷有些無地自容。

林郁突然低頭笑了一聲,他朝白芷走了一步,擡起頭盯着她的眼睛:“一句喝多了,就想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白芷咬了咬唇。

“第二天你沒吃過藥吧?”

意識到林郁的意思,白芷瞬間白了臉。

林郁的目光落到她的腹部:“也許……這裏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白芷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心裏一陣陣地害怕,她不能有孩子,她沒法保護他。

白芷的反應讓林郁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他又逼近一步,将白芷逼到牆沿,他抓住她的手:“白芷,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就算有了孩子,我也不會生下來。”白芷驀地冷靜下來,強迫自己一字一句地道。

“你敢!”林郁的怒氣頓時湧上眉梢,音量不由得提高了些。

白芷咬着唇不吭聲,眼中隐有水光。

林郁卻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的氣勢都弱了下來:“白芷,你是不是覺得,我活該被你玩弄?”

白芷的鼻子驀地一酸。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心,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踐踏?”林郁繼續問道。

他的聲音裏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哀傷,白芷幾乎要繳械投降,卻還是維持着最後一絲理智,低着頭不吭聲。

只有她自己,能聽到自己心底的吶喊聲:不是的,不是的,自己怎麽會玩弄他?怎麽會踐踏他的心?那是自己心底深處珍而重之的東西,自己只是……只是沒有資格擁有……

白芷深深地吸了口氣,絕情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該來找我。”

白芷話音剛落,林郁的心裏就騰起一股怒氣,他氣得想要發火,最後還是生生地忍了下來,反而露出一個出人意料的微笑:“白芷,你知道嗎?你沒有資格做決定,被虧欠的人是我,只有我才有資格決定我們的未來。”

說完,他就俯下身,狠狠地吻住了她。

他吻得粗暴,像是要把心裏受到的傷一寸寸還給她。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白芷的背靠着牆滑到地上,她有些脫力地蹲着,只覺得腦子一片混亂。

過了會兒,她突然擡手狠狠掐了自己的臉蛋一把,讓你酒後亂性!讓你去招惹林郁!

白芷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一臉菜色地回了酒吧。

七胖又湊了上來,很沒有眼力見兒地道:“白姐,塵哥等你很久了!”

“……不見!”白芷氣呼呼地應了一聲。

“幾日不見,本事又見長了?”白芷剛說完,江肖塵就出現在她面前,涼涼地問道。

白芷一見到江肖塵,腦子裏就想起那兩個卧底的死,心中湧過一陣恨意,但她卻不敢表現出來,只是有些疲憊地問道:“不敢……找我什麽事?”

江肖塵盯着她看了會兒,從懷裏掏出一把槍,扔到她手上:“新得的,給你玩玩!”

白芷看着那把槍,那是最新出的型號,國內的黑市都還買不到,他這麽明晃晃地把槍扔給她,也太明目張膽了!

你走私你別捎上我啊?!

白芷恨恨地把槍收了起來。

江肖塵見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愉悅地挑了挑唇:“什麽時候不想給秦叔做事了,就回來,跟着我,可比跟着他強多了!”

江肖塵說着,就帶着手下大步離開了。

江肖塵一走,七胖就一臉垂涎地看着她。

白芷拽住七胖的衣領,粗暴地把他拉到吧臺後,這才把槍扔給他:“拿走!小心點,別給我惹事!”

“知道知道。”七胖捧着槍,一臉興奮。

白芷拿着瓶酒進了酒吧的休息室,剛開了瓶蓋,驀地想起林郁的話,不由自主地把酒瓶放下。

她躺到床上,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如果她真的有了林郁的孩子,她真的能狠下心嗎?

而此時此刻,林郁卻坐在一個透明的陽光房裏發呆。

他的面前是大片大片的花苗,種着不同品種的花,反季節的花都在溫室裏養着,當季的花則種在外面。

雖然是晚上,但因為設計了夜燈,仍有一種別樣的美。

這是他回國之後,一株一株親手種下的。

這片地,曾經是學校邊上的荒地,年少的白芷為他種下十九種花苗,那些花苗也長在了他的心裏。

後來他遠赴巴黎,心中恨她入骨,午夜夢回卻仍會想起那片花苗,所以他讓人買下那片地。

如今,這裏種下了更多品種的花,來日會變成韓市最美的花海。

這是他想要贈予她的禮物。

他曾經嘗試徹底将她抛諸腦後,所以才一個人踏上了漫長的郵輪之旅,卻沒想到,他們意外糾纏得更深了。

發現她逃之夭夭,他是生氣的,可再生氣,也擋不住心中的愉悅。

因為,她與江肖塵,原來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可她又跟他說,她不會生下他的孩子。

他對她恨了又恨,愛了又愛,如今卻第一次感到害怕。

他害怕這片花海會成為他心底的夢,永遠成不了現實。

但無論如何,他不會放手。

(3)

第二天,白芷在家裏休息,她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看到林郁的時候,她嘆了口氣,他簡直無處不在。

她正想換臺,卻突然聽到有記者提問:“林先生,請問你和白小姐是什麽關系?”

“你知道她曾經是青雲會老大的女人嗎?”

“林先生,白小姐有黑道背景,因為你們的關系,今早林氏的股價跌了5個百分點,請問你對此有什麽看法?”

“林先生……”

記者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似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她的手一頓,慢慢把遙控器放下。原來,她這麽糟糕,與她扯上關系,還會影響林氏的股價……

從畫面上看,林郁剛從機場出來,應該是他剛從曼谷回國的時候,各路記者把他圍得水洩不通。

不是巨星,勝似巨星。

世界級的調香大師,韓市首富之子,同時擁有這兩個身份的他不得不面對此起彼伏的鎂光燈。

林郁被迫站住,不過臉上卻并無惱怒之色。

只見他突然停下腳步,對着鏡頭道:“第一個問題,她是我的缪斯。”

不等記者發問,他就繼續道:“第二個問題,不管她的過去如何,她都是我永遠的缪斯。”

現場頓時爆出一陣喧嘩聲。

林郁卻充耳不聞,面色鎮定:“第三個問題,林氏股價就算跌停,也跟她無關。最後,有個好消息,從今天開始,你們可以預訂我的新香水了。”

最後一句話說完,現場的喧嘩聲頓時變成歡呼聲,畢竟林郁最受人矚目的還是他的香水,而這顯然會成為時尚界的第一手消息。

馬上就有記者順着他的話題問道:“新香水命名了嗎?”

“‘LOVE’。”林郁的目光透過鏡頭,直達白芷的心底。

LOVE——最簡單的單詞,最直白的含義,是所有英文單詞裏,最讓人心動的告白。

她的心突然一悸。

“請問這個名字跟白小姐有關嗎?”馬上有人聯想到林郁對第一個問題的答案,興奮地問道。

林郁卻沒有回答他,目光看向了另一個記者。

她問:“新香水什麽時候發布?”

林郁沉默了會兒,嘴角突然揚了起來,道:“12月25日。”

“聖誕節?!真是個好日子!”記者們紛紛道。

林郁只是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而電視機前的白芷,卻突然淚如雨下。

那是他第一次走向她的日子,那一天,暴雨傾盆,他為她撐起了傘。

那時的他還不是一個會讨好女生的人,就連送她生日禮物,都那樣安靜腼腆。

可唯有一個日子,是不一樣的。

那就是12月25日。

于別人來說,是聖誕節;于她而言,卻是傷心日。

十六歲的她,連母親的家門都沒踏入,就被趕了出來。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抛棄了。

她渴望的愛,給她劃下了一道深重的傷口,那傷口血流不止,即便是時間也不能讓它平複。

可是,林郁用他的方式,為她止了血。

那時已是高三,課業繁重,同學們都在教室裏埋頭自習。

白芷雖然盯着桌上的書本,心思卻早已跑遠了,看了眼霍璇的位置,那裏空蕩蕩的,聽說她請假回去給媽媽過生日了。

還是徐欣親自來接她的。

那時她就站在霍璇邊上,可徐欣卻仿佛沒看到她,溫柔地牽過霍璇的手,滿臉笑容地回家了。

白芷的臉色蒼白得厲害,她只覺得傷口的血流得更洶湧了,痛得她不能呼吸。

可她還是看着徐欣的背影,期待徐欣能回頭看她一眼,可徐欣沒有回頭,霍璇卻回頭了。

年少的霍璇盛氣淩人地朝她笑了笑。

她握緊自己的拳頭,在心裏默默地告訴自己:不要羨慕、不要嫉妒、不要傷心……

因為……沒有用。

課間鈴聲響了,她還是對着書本發呆,有人突然發出一聲興奮的驚呼聲:“啊!下雪了!”

她猛地擡起頭,朝窗外看過去。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她眼前落下,大片大片的,美得像是夢境。

她最喜歡的就是下雪天,早在一個星期前,她就默默地祈禱聖誕節能夠下雪,這樣,她就不會記得徐欣帶給她的傷心。

她很懂得欣賞每一個下雪的時刻,她會開開心心地看着每一片雪花飄落。

可一周以來都是晴天,天氣甚至還有些許回暖,絲毫沒有下雪的跡象。

她沒想到,她最期待的時刻,來得這樣出其不意。

她的眉眼很快染上笑意,仿佛得到了最好的聖誕禮物。

“哎,怎麽只有白芷的窗前有雪花?”突然有人狐疑地問道。

“對啊!這雪怎麽只下一個角落?”馬上有同學附和,驚訝之情不言而喻。

白芷一驚,看向其他窗口,幹幹淨淨的,一片雪花也沒有,可自己的窗前,确實飄着紛揚的雪花。

她愣了愣,突然站起來跑出了教室。

教學樓只有三層樓,他們的教室在三樓,頂上只有一個天臺,她飛快地沖到了天臺上,然後就呆立在當場。

只見一個穿着白色羽絨服的男生背對着她倚在欄杆上,他的手裏抱着一個笨重的類似高壓水槍的機器,紛揚的雪花正從那個機器裏噴湧出來,如煙火般炫目。

那是高壓噴雪槍,是一種造雪機,可以造出真正的雪。

興許是噴雪槍太重,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可白芷卻感動得熱淚盈眶。

“阿郁……”她哽咽着喊了一聲。

林郁倏地轉頭,看到她眼眶微紅、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忍不住笑道:“這麽快就被你發現了?”

少年的笑容溫暖明亮,照亮了他身後飛揚的雪花。

白芷突然笑了起來,眼中淚花化為七彩流光,她跑過去,翹了翹唇:“誰讓你這麽傻,只往我那個窗戶噴雪?”

“給我,我來!”白芷說着,就要把噴雪槍拿過來,可她一拿起來才發現噴雪槍沉得很,她的手被壓得往下一沉。

“我幫你吧。”林郁笑得溫柔,他站到白芷身後,幫她一起将噴雪槍抱起來。

“噢……下雪咯!”白芷在天臺上興奮地大喊一聲,然後抱着噴雪槍沿着欄杆跑了起來。

而林郁跟在她身後,跟着她跑了一圈又一圈,笑聲清亮。

到後來,整棟教學樓的人都看到了飛揚而下的雪花,驚喜的歡呼聲從一個教室傳到另一個教室,此起彼伏,宛如看到了聖誕老人送來的禮物。

白芷和林郁累得氣喘籲籲,他們在天臺上席地而坐,噙着笑看着噴雪槍裏的雪花往天空中飛揚。

這是一場為她而下的雪。

這個認知讓她整顆心都暖了起來,曾經血流不止的傷口,在那一刻,終于止了血,并迅速地開始結痂。

很久之後,林郁側頭看她,眉眼溫柔,他擡起手,緩緩指向她的心口,道:“阿芷,你知道嗎?總有一天,會有人贈予你愛,贈予你複原的能力,讓你不再害怕任何傷害。”

“嗯,我知道。”她笑得溫柔而知足。

那個人,已經出現了。

時隔多年,他在電視裏,告訴全世界,他要在12月25日發布一款名為“愛”的香水。

可她的心告訴她,那是他贈予她的愛。

(4)

白芷驀地起身,飛快地沖出門去。

隔壁的門開着,搬着家具的工人一撥撥地進出,白芷避着那些家具,小心又迅速地往樓下沖去。

臨到最後一個臺階的時候,她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白襯衣,幹淨又好看,像極了她年少時最熟悉的那個人。

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眸光一亮,倏地朝他跑了過去。

她像一把跳躍的火焰,不顧一切地飛撲到他的懷裏,不等他反應,就捧住他的臉狠狠地吻上他的薄唇。

她怎麽可以拒絕他?

她怎麽可以做那個在他心上劃下傷口的人?

假如有朝一日他們要共赴黃泉,至少,他不會帶着滿心傷痕離開,不是嗎?

白芷這樣想着,眼淚就順着臉頰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林郁被白芷吻得猝不及防,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感受到她無聲的淚。

“對不起,我錯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移開唇,在他耳邊哭邊道。

林郁還來不及開口,就聽她繼續道:“我愛你!林郁!我愛你!”

林郁的手猛地箍緊白芷的腰,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半晌,他回道:“我也愛你。”

兩人擁抱許久,才發現周圍不時有人拿暧昧的目光瞄向他們。

白芷也不在意,仍然偎在林郁的懷裏,有一種失而複得的忐忑感。

“林先生,東西都放好了。”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渾厚的嗓音,白芷驀地回頭,發現他是剛剛搬家具的師傅。

“好,謝謝。”林郁回了一聲。

白芷想到什麽,驚道:“你、你搬到了我隔壁?”

“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林郁笑道。

白芷是真被驚到了,她眨了眨眼:“萬一我為了躲你不回家,你是不是還準備去蒙洛斯和蜉蝣堵我?”

林郁親了親她的額頭,道:“我說過我們的未來由我決定,所以……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白芷的鼻子一酸,險些又落下淚來。

她蹭了蹭他的襯衣,又忍不住笑了:“那麽,我現在要上樓換鞋子,你要跟我一起嗎?”

林郁這才低頭,目光落到她的鞋子上,發現她竟然穿了一只涼拖、一只高跟鞋,他微微蹙眉:“你怎麽穿成這樣下樓?”

“等不及想見你,沒注意……”

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

林郁的眉眼頓時溫柔如春水,他将白芷打橫抱起,大步上了樓。

到了玄關處,林郁把白芷放下。

白芷随便換上一雙鞋,便拉着林郁要去隔壁的房子看看。

房子已經重新裝修過,風格是林郁一貫喜歡的現代簡約風。

她剛參觀了一遍,家政阿姨已經過來準備打掃衛生了。

“看來我要去你那兒暫避了,正好中午了,如果你的冰箱裏有菜,我想我可以為你做一頓午飯。”林郁笑道。

“有有有!當然有!”白芷一聽,連連道,此時此刻,她非常慶幸自己昨晚心血來潮去了趟超市。

林郁熟門熟路地去了廚房,白芷不知不覺走到鏡子前,看着鏡子裏面若桃花的自己,眉眼裏的歡喜遮也遮不住。

她垂了垂眸,有些許憂慮浮上心頭,可未來的憂慮始終敵不過此刻的歡喜。

她想,她真是瘋了,竟然這樣不管不顧地去擁抱他。

而他大概早就被她逼瘋了吧?

也好,就讓他們一起瘋魔吧。

突然,門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白芷有些納悶地從貓眼上看了一眼,臉色瞬間白了白。

她沉默片刻,打開了門,門外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四十幾歲的年紀,看着卻只有三十多歲,仍然美麗動人。

喉嚨裏的那一聲“媽”始終沒能叫出來,白芷看着徐欣,面色發白,已然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除了為霍璇出頭,徐欣還有什麽理由來這裏呢?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徐欣率先開口,聲音溫和,卻并沒什麽感情。

“不方便,霍夫人有什麽想說的,直接說吧。”白芷不想讓林郁看到這一幕,自己走出門口,關上了門。

“小璇這幾天心情不好,天天以淚洗面。”徐欣見白芷直接将門關上,微微蹙了蹙眉,然而還是把要說的說了出來,“你應該知道原因。”

“她心情好不好,關我什麽事?”白芷內心發苦,面色卻只是冷笑。

“你不讓我進門,裏面怕是有人吧?我不管你跟誰厮混,也不管你怎麽堕落,無論如何都不該搶你妹妹的心上人。”徐欣板了板臉,道。

白芷不怒反笑:“我妹妹?誰是我妹妹?我連父母都沒有,我哪兒來的妹妹?”

徐欣被她堵得一窒,臉色越發難看:“霍家和林家遲早是要結親的,林郁那孩子向來善良,你不要帶壞了他。”

白芷這回是連笑也笑不出來了,她的母親竟然會害怕她帶壞林郁,自己在徐欣心裏,究竟是有多不堪?

可她卻不想解釋,索性笑得妩媚,坐實徐欣心目中那放縱堕落的自己:“我就是帶壞他又怎樣?女人不壞,男人不愛,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心甘情願與我糾纏呢?”

徐欣見白芷這副模樣,心裏湧現出一抹莫名的憤怒,她忽地揚起手,眼看就要揮到白芷臉上,最後卻生生地停了下來,只恨恨地看着白芷:“你與小璇真是差太多!”

白芷聽了,仍然笑:“所以她是你的女兒,我不是。”

徐欣氣白了臉,咬着牙道:“如果阿郁知道你這幾年都在哪裏鬼混,你以為他還會對你多一分憐惜?如果他看到你現在房裏藏着的人,他還會願意跟你糾纏?”

突然,房門被打開,裏面傳來林郁的聲音:“我會。”

溫柔,卻又堅定。

徐欣沒想到裏面的人竟然會是林郁,一時愣住。

林郁将白芷攬入自己的懷裏,目光直視着徐欣,道:“徐姨,阿芷的過去我一清二楚,如果你擔心我會因此對她始亂終棄,大可不必。”

徐欣搖頭:“你爸不會同意的。”

林郁笑了笑:“我想他會更希望看到我幸福。”

徐欣沉默了會兒,問道:“那小璇呢?這麽多年,她對你……你知道她性子倔,除了你,怕是……”

“徐姨,”林郁突然打斷徐欣的話,聲音緩慢卻堅定,“這輩子我只想對阿芷負責。”

徐欣深深地看了眼林郁,又看了眼面色平靜的白芷,突然就沒了聲音。過了好一會兒,她嘆了口氣,對着白芷道:“你好自為之。”

(5)

白芷看着徐欣的背影,只覺得心裏的某一處生出一抹悶悶的鈍痛。

她和徐欣,大概是這世上最生疏的母女了。

白芷始終記得以前開家長會時,徐欣溫柔地陪伴在霍璇身邊,而她甚至不能開口叫徐欣一聲媽媽。

有一回她放學回家,看到徐欣在樓下等她,她忍着心中的雀躍,跑上前叫了一聲:“媽。”

結果,回應她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連小璇也敢欺負?”那個時候,徐欣顫着聲怒氣沖沖地質問她。

她被打蒙了,旋即想起下午打排球時,發球發得狠了,不小心砸到了霍璇的臉上,她雖然霸道慣了,但是對自己做的事還是敢作敢當的,所以二話不說就跟霍璇道歉了。

那時,霍璇狠狠地瞪着她:“道歉就免了,只要讓我砸回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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