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鮮幣)五、異鄉寒月思舊事,不知王君有他人(6)

關於朔軍從沉雀山入侵的消息,城民一面安撫於敵,一面悄然透過百裏加急密傳王都,雖然當時還不清楚朔軍用的哪種方法越過兩道山勢屏障,可眼下唯有截斷朔軍後路,才能将朔軍全數阻絕在頤遠城中。

說到底,業國地勢還是業軍比較熟悉,桐亮在陣前下令操演軍陣吸引注意,另一方面就派人帶隊繞行至沉雀山間埋伏,待攻入城中,将朔軍逼入沉雀山,敵軍失勢,必然選擇躲避正面沖突,左躲右閃豈不正中桐亮下懷?

「不過我還怕将軍自刎呢!業王下令要把将軍請入王宮,我怕将軍性子太過剛烈,只好請将軍小睡片刻,請将軍切莫見怪啊!」

這時桐亮才拱手抱歉,不過臉上卻一點也沒有真怕尚熙怪罪的意思。

尚熙嘴角輕輕嗤笑,恍然大悟,感嘆戰敗的自己。

雖然早知此行東征業國兇險難測,在取下頤遠城後如此輕敵自是他的過失,如今,他手下兵将全無,此行一無斬獲,該如何向朔王交代?

大軍出征前夕,朔王肯定而嘉許的話語言猶在耳,那句定會為本王帶來勝利的發言,眼下看來竟是無法實現……

出征失利的挫敗,委實讓他原本孤傲的心緒産生一絲轉變。

突聽有聲音道:「軍師大人,業王宣兩位大人入殿晉見。」

亭外喘籲籲跑來一名傳令禁軍,業王交代不可耽擱,他匆匆奔來,再匆匆領着兩人來到大殿之外。

就在入殿之際,王宮禁軍統領忽然上前擋在尚熙身前,肅聲道:「大殿之上不得攜帶兵器,請将配劍交給在下!」

尚熙知曉宮廷禮儀,自己在朔王宮裏被朔王恩準得以帶劍入殿,一時換到他處,竟就忘了這項規矩,但見他打算解下配劍,殿上忽聽業王出聲:「尚将軍乃忠義之人,無須解劍,請入殿來吧,寡人已等待許久了!」

王令一下,禁軍統領當場迅速退開,尚熙得此恩寵,先是愣了愣,才在桐亮的催促聲中繼續提步前行。

業國王殿寬敞威武,金壁琉璃,業王端坐其上,親自迎客於階下,雙手一展,臉上帶笑:「尚将軍此番可是願意回覆寡人心意了?」

尚熙神色一震,竟覺得有了幾分辜負的罪惡,垂顏道:「尚某是來懇求業王,希望業王放尚某回國。」

業王本欲扶握尚熙手臂的兩掌登時懸在半空,看似頗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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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不久,尚熙便聽見頭頂傳來聲音:「難道是寡人待客不周?尚将軍若有需求,直說便是,寡人必盡力滿足。」

尚熙把拳握得更緊,不敢正視業王一臉誠摯的邀約,斂色道:「尚某只願回到朔國向朔王請罪,請業王準許!」

桐亮在旁,放輕聲音嘀咕了句:「不識好歹……」

盡管語輕,還是被尚熙聽到耳裏。

此行,他本不抱着能夠成功回到朔國的願望,亦預料到業王會因惱怒而将他斬首,不過與其忍辱偷生,他寧願回去朔國接受朔王責罰而死,甚至是就此戰死在異鄉,至少不辱他朔國大将軍的名聲。

「尚将軍真不再多做考慮?」業王雙手負於身後,轉過身去,表情顯得十分無奈。

「尚某心意已決,絕不變更!」

堅定的語氣只更激發業王愛才的心,一時之間,大殿上衆人緘默。

這時,桐亮搖着羽扇來到業王面前進言:「微臣倒有一計,或許能夠完成業王心願。」

「說吧。」業王語氣平平,看來是認定就算天塌下來,尚熙也不會變節了。

桐亮噙着笑意道:「讓我國精銳大軍壓境,現下朔國領頭大将軍被我方關押在此,朔國境內必定軍心渙散,朔王或和或戰,我方均可以尚将軍為餌進行商議。」

此話一出,不僅尚熙狠狠瞪了他一眼,連業王也是。

「寡人只求尚将軍心悅誠服,如此強逼,留不住他的忠心!」業王感慨,将桐亮的馊主意駁回:「寡人自知尚将軍乃朔國大将,正是藉此身份,想朔國若願與我國和議,自然可免一場戰事,雙方各自為主,百姓安居樂業,豈不快哉?」

桐亮一聽,嘆息:「業王,您實在太心軟……」

「別說了。」業王搖頭,看向尚熙,眼神專注而凝重:「寡人願意讓尚将軍回去朔國,唯有一個條件,還望尚将軍配合。」

尚熙本對敵軍始終抱持厭惡态度,從前他每攻下一地,見地主或獻土求生,或奔桃、或尋死,不曾有過任何動容,可這些天見業王如此禮賢下士,竟私下生起恭敬之心。

他畢恭畢敬應道:「業王請講。」

業王徐徐道:「寡人已探得你們乃是利用渠道之利越過鹿鳴山巅,渠道興建不僅對朔國有利,對吾國亦然,寡人想以将軍安危為條件,請朔王答應兩國之間以渠道進行通商,并簽定和平協議,彼此互惠共生,不知尚将軍覺得如何?」

此話一出,桐亮立刻明白業王用意。

業國雖然氣候溫暖,五谷豐足,然對於油類與礦類的需求并沒有因此減少,關於這些業國境內沒有生産的消耗品,大多向外采購,其中以朔國所産是為大宗,但彼此雖然鄰近,卻因鹿鳴、沉雀山勢阻擋而無法直接買賣,油品全是通過商賈輾轉所得,價格自然翻倍。

長此下去,國庫徒增虛耗。

尚熙自也明白,朔國雖然地處嚴寒,竟也是生産油礦等物的絕佳環境,正因如此,朔王才能在連年征戰中獲得穩定資金,使國勢不致衰退太甚。

「業王所為,實為人民着想,只不過……」

尚熙支吾其詞,猜測依朔王性情,大概不會準許有他國堂而皇之踏入他朔國境內吧。

而且,他雖是一介武夫,卻尚能還懂些業王心思,這擺明是要試探朔王是否會因他一人而妥協與業王之提議,若是朔王拒絕,業王更會以此為由,再度說服要他投奔業國。

業王又問:「尚将軍有話不妨直說。」苦思兩天的結果,他自認此計可行。

尚熙心裏卻不這麽想,他對朔王認識頗深,朔王的器量,為人處世,都不能用一般的想法去衡量,他當下便料定朔王必會拒絕,嚴重時,甚至不惜代價,再度朝業國揮戈相向。

但他不得不承認,其實他心裏由衷希望業王的想法得以實現,畢竟他當初同樣認為渠道對朔國境有益,無論是引水灌溉,甚至是現在業王提出的和平通商,各層面對改善朔國民生均有所助益。

業王再度出聲詢問,尚熙才諾聲:「那麽就讓尚某去與朔王相談,尚某必會竭盡全力說服朔王……」

話未說完,桐亮插話一句:「尚将軍是犯糊塗了嗎?你可是人質啊!怎可能放你回去朔國與朔王相談?」

尚熙眸色一滞,全然忘了這是以他為前提的協議。

但若是他不出面,放眼整個朔國,又有誰能夠說動朔王?

他不願朔王宮中血流成河。

這時業王仔細道:「就讓許騰去将寡人的書信帶回朔國吧。」

尚熙乍聞熟悉的名,登時有些錯愕,他本認定業王會殺了許騰等人,畢竟許騰口不擇言,王者一怒,總是大開殺戒,可如今看來,許騰等人興許活得好好的,這使他原本的疑慮也暫時釋懷。

過了一段時間,業王将書信寫畢,密封上蠟,遣人送交許騰手裏,并下令除尚熙之外,其馀關押的朔國人等全數釋放,由業王指派的車駕送回沉雀山側。

路上,許騰按耐不住性子,猛向業國之人打聽尚熙下落,這段日子他們這幾人被關在牢獄之中,雖然不致挨餓受凍,卻也沒個戰俘該有的落魄樣子,就連他身上那把長槍都被人擦乾淨送了回來,這是怎麽回事?

不過無論他如何出聲相詢,護送他們歸國的業國人終究沒有透漏半個字,許騰捏緊手裏書信,想着,看來一切都只能等回到朔國,等朔王看信過後的反應才能有解答了。

當許騰将業王交托的書信轉呈給朔王時,他明顯感覺到朔王的表情整個垮了下來。

那深邃的眸子剎時間染上一層殺戮的殘狠,無情的教人不敢直視。

在頤遠城一役大敗,而己軍主将被俘的狀況下,這位喜怒無常的君主會如何懲罰自己?許騰一想到這兒,平常那些容易脫口的潑皮話就全縮到膽囊裏。

就在他預料自個兒的下場何等凄慘,從旁側傳出一道頗為陌生的聲音:「朔王,信上寫些什麽?」

許騰往旁望去,見一名瘦弱文人模樣的男子正直視着朔王。

這男子看來年輕,約莫十七、八歲,唇紅齒白,竟是有些女性的清秀,臉龐帶着幾許陰柔,他未着官服,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朔王開口。

當下朔王将那封書信全部揉爛,往後一抛,毫不客氣。

朔王表态至此,在場衆臣無不心領神會,紛紛暗忖等會兒別再多話,省得惹禍上身才是上策,可方才發言的男子卻将這封書信撿起來閱覽,看完還無視衆人驚愕,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吓得衆人是提心吊膽。

當事人渾然未覺,對着轉身而過的朔王開口道:「前些天前線戰敗的消息傳來,就聽聞業王對尚熙将軍百般籠絡,如今看來此傳言非虛啊!」

朔王沒有回應,面色如霜,緩步踱回王座。

許騰輕挪腳步,退回下側,對身旁的公卿大臣低聲問了句:「那儒生是誰?」

大臣也沒朝他擡高下巴的地方看去,用了比他更輕的語調回應:「是馮丞相的獨子唯青公子,丞相負病,這段時間朔王特意恩準其子代理入殿議政。」

「哦!」許騰眼神再度瞄了眼馮唯青,弱不禁風的模樣實在跟馮老丞相相異極大,馮丞相是朔國重臣,朔王會破例讓毫無官銜的文人參議政事,是不是代表什麽特別的訊息?

可惜他一向對這種勾心鬥角不太懂,自然,也不懂得朔王讓馮唯青入殿的用意。

但莫說是他,就連其他善於見風轉舵的臣子們也鬧不明白。

自從先前尚熙攻打黎城歸來,朔王身邊就出現了這麽號人物,以往朔王只準許尚熙靠近他,可這馮唯青猛然冒出頭就極得朔王恩寵,兩人同進同出,王宮裏晃一圈總看到朔王與他共處,雖然時間不長,可有心眼的都明白馮唯青開始得寵,千萬不可招惹於他。

可這馮唯青不如尚熙一般對朔王溫順,反倒時常在早朝時與朔王提出意見,他發言時,其馀人臣都暗自為他捏把冷汗,畢竟這人是老丞相的獨生愛子,朝野裏都知道老丞相寵他是寵上了天,幸好朔王每每都不予計較,還直言馮唯青所言甚善,日子久了,大家心知肚明,馮唯青已然成為朔王寵臣。

能成為君王的寵臣,總是要有些本事。

馮丞相娘家經商有成,富甲一方,他們全心全意資助朔王,成了朔國國庫裏不可或缺的財源。

此際,朔王於王座上居高臨下,雙眉豎起,似是有些惱怒。

馮唯青上前一步,将書信攤平摺好,卻是輕蔑地丢到旁邊看守的侍衛手上,全然無視朔王怒氣:「朔王,與業國通商一事斷不可行,渠道一旦開放,對我國邊防危害甚钜,請朔王三思!」

許騰一臉茫然地問:「那業王信上到底提啥了?」

馮唯青冷冷道:「業王以尚熙将軍性命要脅,要我朔國開放渠道與之互通。」兩道精光射向許騰,臉上盡是驕傲:「兩國交戰,戰勝者無不斬殺敵将以示國威,可你卻好端端地被送回來,就連尚将軍都被扣了,聽歸來的士兵說,業王對你們很是照顧,這頤遠城的敗因,莫不是因為……」

聽這滿帶懷疑的語氣,許騰登時滿肚子火,他大咧咧的拍着胸脯,揚聲道:「咱們沖前頭為朔國打仗,你這連槍都提不動的酸儒,有啥資格在這裏颠倒是非?!」

「你──」馮唯青氣結,還要應嘴,就被朔王打斷。

朔王喝了一聲,卻也沒有大發雷霆,冷着眼色對堂下宣言:「本王自有斟酌,誰都不許喧嘩!除了馮卿家,其馀都退下。」

衆人得令下殿,許騰斜睨了馮唯青一眼才滿是不甘的離開。

大殿已是靜寂。

馮唯青更使了個眼色,讓周圍的侍衛亦全退下,見四下無人,走上階梯來到朔王身側,奇怪的是,朔王亦無斥責,默許一般看他走來。

「朔王……」輕柔的語氣自馮唯青緩緩嘴裏吐出:「在業王宮的細作帶來消息,業王對尚将軍恩寵不已,此次頤遠城戰敗,肯定是尚将軍與業王勾結要害您,這次騙您開渠通商,下此說不準就……唉呀!真是太可怕了!朔王英明,一定不會上當的,對吧!」

朔王身子往後一仰,舒适地靠着,方才的怒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笑意。

「青兒,還是你看得透徹。」朔王勾起唇角,一把攬過馮唯青的腰,将人帶入懷裏,低低道:「通商的事,本王絕不會應允。」

馮唯青親膩的斜倚在朔王胸膛,似乎早就習慣這般親膩的姿态,對於朔王表示贊同了他的意見,心底登時有股說不出的優越,他媚然一笑,主動勾上朔王的頸,面頰在朔王的頸邊磨蹭。

「朔王英明!」說得嬌聲嬌氣。

朔王輕笑,對這撒嬌的舉動很是滿意,捧着馮唯青巴掌大的小臉:「不過尚熙乃是本王征戰的得力将軍,而且在軍裏勢力不小,若留在業國,恐成後患。」

聞言,馮唯青眼裏閃過一絲狡谲:「只要朔王您一聲令下,青兒便讓人去結果了他!朔王無須擔憂……」

「不……」朔王伸出食指,輕觸着馮唯青鼻尖,似是愛侶之間的小動作,保持着寵溺的笑:「既然業王如此在意他,那麽讓他留着比死了豈非更有用處?」

「什麽用處?」馮唯青連忙問。

朔王故作神秘,松開了原本環抱住對方的雙手,刻意問道:「想知道?」

馮唯青馬上點頭。

「想!」

「那聰明的青兒應該知道該怎麽做的……」

朔王一口氣呵在馮唯青耳垂上,顫得他雙肩一縮,馮唯青臉上馬上浮現了然於胸的笑容,他把自己下身的衣衫半解,重新摟住了朔王的頸,将自己柔若無骨的身體往朔王大腿根部挪動……

莫問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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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鮮幣)五、異鄉寒月思舊事,不知王君有他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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