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2鮮幣)尾聲【完】
爛漫陽光,為向來陰涼的朔國帶來幾分溫暖。
若是依照朔王往前的慣例,此刻他應該是在宮外南方一處廣大草皮策馬狂奔,累了便席地而眠,在享受至高權力時,也能享受到江湖的逍遙與愉悅。
只可惜今日朔王毫無興致,因為他不得不在宮中大殿上參議政事,而且不得馬虎。
話說,前半年的某日,朔國已與業國簽訂協議,開渠通商,兩國互惠互利,於此同時,朔王早将謀逆多年的滬親王就地正法,與滬親王有關的一幹人等盡數處以極刑,嚴令後代不得入仕為官。
歡樂的結局,讓朔、業兩國更顯豐榮。
但當日在業國境內朔王對尚熙的一番情話,也在無形中傳到民間。
於是尚熙聽到宮女們在私底下談論起這件事,當晚他便将朔王的好意拒之門外。
尚熙跪道:「臣的傷勢已無大礙,請朔王專心上朝聽政!」
朔王哪能容許尚熙再行君臣之禮,馬上将尚熙扶到床上,看着他胸前纏住的白布條,似乎還能夠瞧見被滬親王刺出的那個窟窿,越想,越不能省心。
如此又拖了好些天,藉着探看尚熙傷勢為由,日日陪在尚熙身旁。
尚熙知道這是朔王的緩兵之計,當初朔王曾答應自己要好好當個仁義之君,現在豈能讓朔王食言?所以隔日尚熙整裝上朝,恭敬立在堂下,逼朔王不得不乖乖早朝議政。
朔王端坐在上,看着尚熙一絲不茍的模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想那時他以為尚熙将死,順口應了一堆要求,轉眼間就要承擔後果了。
其實當時也不是故意敷衍,只是情急之下顧不得其他,幸好尚熙中的這劍雖然嚴重,但沒傷到心脈,加上尚熙武功底子不錯,漸漸調養幾日,氣色才好了起來。
而尚熙傷重不宜遠行,全靠業王大力相助,讓尚熙得到業國最完善的照顧,朔王礙於業王的人情,只好抛開棄兩國協議於不顧的想法,在對本國最有利的條件下允許兩國通商。
「朔王!」
猛然一聲呼喊,讓朔王自沉思中清醒,他循着聲音看去,尚熙正有些不悅地看着自己。
Advertisement
朔王故作鎮定:「尚愛卿有何事啊?」
當滬親王叛變之事塵埃落定,朔王下令尚熙官複原職,賜下金銀美酒,官俸連翻三倍,不過尚熙自然是拒絕這無端的恩賜,一心都在協助朔王成就仁君的美名。
尚熙皺眉:「方才王大人禀告關於黎城周圍近日竄起的山匪過於猖獗,不知朔王方才細思,決定如何?」
朔王一聽,自己哪裏有想過這件事!表情僵了一僵,再換上一貫的泰然掩飾。
黎城乃是朔國渠道的起端,因為開渠通商之故漸漸熱絡起來,熱鬧的地方很快有不肖匪類趁機楷油水,烏合之衆聚集起來在黎城附近作亂,實在讓官府頭疼。
朔王根本沒有其他意見,當場下令剿賊。
尚熙一聽連忙出聲:「臣提議先進行安撫為好,畢竟他們雖是山匪,同樣都是朔王的子民,若是朔王能夠讓子民各個有所居,有所食,那麽他們斷然不會再行這般違逆之事。」
朔王冷哼:「那幫匪人劣根成性,縱然安撫也是浪費國力。」
「朔王!」尚熙的不滿意全寫在臉上,他苦口道:「您答應臣要好好對待臣民的,如今怎能不問緣由便剿滅之?」
朔王不語。
尚熙追問:「君無戲言,莫非朔王是想出爾反爾?」
被這麽一激,朔王随口應道:「出爾反爾又怎麽着?誰奈何得了本王?!」
尚熙先是怔愣,然後又悠悠嘆了口氣,覺得胸前的傷疤正在隐隐作疼。
看來自己在朔王的心中還是沒有多大份量,無法救得朔國萬萬子民於暴政之中……
見尚熙心灰,朔王居然有了一絲不忍,趁着衆臣全部禁口不言,驟然出聲道:「好了!本王思慮再三,決定還是依尚愛卿的意見對山匪進行招撫,若招撫不成,再行剿逆!」
能為了愛而改變,豈非已是世界上最大的溫柔?
尚熙已然喜不自禁,高呼:「朔王英明!」
接着又把事情轉了諸多面向,樂此不疲。
這下子衆人心裏都有了譜,尚熙重新得到聖恩,是為朔王寵臣,而且朔王對其之恩寵比過往有過之而無不及。
尚熙說着說着,還提到民生問題,他谏言朔王該在渠道附近屯墾以增加糧食,諸如此類,盡數道完已是過了未時。
自打朔王登基,群臣從沒參加過這般長時間的早朝,早是餓得頭腦發昏,四肢無力。
但朔王自己身體雖乏,卻也樂見尚熙口沫橫飛的樣子。
好不容易趁着尚熙略為停頓做了個結尾,朔王揚聲道:「尚愛卿愛國愛民當是衆臣楷模,不過今日天色不早,大家也都累了,依本王看還是明日早朝繼續吧。」
朝臣全部松了口氣,這次是真心直呼朔王萬歲!
朔王笑了笑,不在意尚熙略帶埋怨的眼光。
待朝臣退去,朔王馬上走下殿來,一把攬住尚熙的手,尚熙警覺心大起,馬上退縮着想把手抽開。
朔王沉聲道:「不許松手!」
尚熙立馬停頓,擡眼瞧着朔王。
這一瞧,竟發覺朔王眸光是難以辨明的深色。
「因為本王不會再松手,所以也不許你松手!」語中平和卻隐含權威。
尚熙靜靜感受着彼此觸碰到的體溫,不發一語。
他們是不是都曾太傻?
朔王就這樣執起尚熙的手,那手掌比他的還有些大,甚至很厚實,但他還是領在尚熙前頭走着。
他說:「本王已将肉苁蓉給了業王。」
尚熙一愣,低聲道:「朔王本不必如此,臣知道那是王室尊親的至寶……」
一想起他在朔王寝宮發現的那枚肉苁蓉,尚熙就不免感到難言的惆悵。
他不是在意朔王并未拿肉苁蓉救他,但那份惆悵又是從何而來?
有的時候,人的想法就是如此複雜又如此矛盾。
就算如尚熙這般在戰場上多麽威武勇猛,在喜愛的人面前,終究敵不過情絲的煩憂。
而朔王亦是。
即便他的地位再尊榮,也無法輕易抵抗情感在他的心裏深處搖擺着他的思緒。
他現在已懂了。
他緊緊握住尚熙的手掌,彷佛已要将那溫暖的軀體完全揉進自己,終於為自己的行為解釋:「其實我只是怕你離開……」
這是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一個滿載睿智心計的君王卻用了一個幼稚頑劣的理由去留下他的愛臣。
是不是已足夠說服尚熙去平息那曾在他心中的埋怨與疑惑?
也許那已不再重要。
深深的凝眸。
當他們在彼此的瞳孔內看見自己的身影,他們已找到在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是什麽。
從前一心尋找的歸路,有了新的起點。
莫問歸路,因他們的愛正欲啓程。
【完】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