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佑沿着街道一路向前狂奔，後面的人緊緊追着不放，內部含有強效磁電的子彈跟空氣快速摩擦，從他背後不斷襲來。
每一顆子彈表面都閃耀着晶亮的電弧，美麗而危險。
子彈不是活物，很好預測落點，感知開啓，自發射出槍膛的那一刻起，子彈的未來的運行軌跡就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他被改造後身體的敏捷度有所提升，加上周圍空曠，還是能險險避開這些威脅。
前方是個T字形路口，只要到了那個路口，再繞開前面那座樓，樓後面就能看到一條很寬的排水渠，那是他真正的目标。
兩輛黑色越野車呼嘯着從隔壁街道繞到道路盡頭，車頂的發射器已經準備就緒，它們一左一右橫在兩側路中間，等江佑跑到那裏時，正好碰了個正着。
車還沒停穩，就跳下來幾名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他們用造型特異的磁電槍對準了被圍困在街道中間的人形怪物。
身後，一隊成員們也追了上來，他們剛剛在王刻的命令下停止射擊，接到的任務從“追捕YS729”到“別讓他跑了”。
江佑緩緩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同時也看到了穿着一身筆挺西裝，眉尾帶着一小道疤痕的韋一暝。
瘦削的身影屹立在重重包圍中，他看了眼身後高聳入雲的寫字樓，能感覺到一雙雙好奇的眼睛正藏在深藍色的玻璃幕牆後，大廈表面倒影着湛藍天空和絲絲流雲。
今天天氣不錯。
希望以後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好天氣。
韋一暝，我賭了。
江佑的拳頭攥緊了。
見他仰頭盯着寫字樓發愣，韋一暝趁機發布指令：“調整發射角度，投網！”
“砰砰砰——”
幾聲巨大的響聲回蕩在街區的樓宇間，鋪天蓋地的白色電網向江佑罩來，他仍舊站着沒動，只是仰着頭微微眯起眼，像是在追逐某種不為人知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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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瞳孔中，那張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見行動進展順利，王刻激動起來，沖着通訊器大叫：“各單位向729接近，随時準備射擊，如果他打算掙脫立刻開槍制服！”
江佑沒打算掙脫。
電網接觸到身體的剎那，江佑悶哼一聲，細小的戰栗感瞬間爬滿全身，他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奮力與亂竄的電流相抗衡，但終究還是在第三張電網覆蓋到身上之後，慢慢蹲在地上，又慢慢躺下。
經過改造的肉/體雖然強悍，但未激活異種形态的時候并沒有太強的抗壓能力，多的就只是一些基礎能力，比如基礎力量和五感的提升，前者被稱作“爆發”，後者就是他最喜歡使用也最實用的“感知”。
然而，這些在科技面前都是徒勞的——哪怕在他看來只不過是一些相當落後的科技。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點傻眼，他們本來還以為今天會經歷一場惡戰，沒想到這麽簡單就結束。
“當心有詐。”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王刻很肯定，任何怪物在被電網網住之後，逃跑幾率都約等于零。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焦糊味，是電流烙在皮肉上的味道，江佑下意識擡起胳膊護住頭臉，周圍，很多雙制式軍靴在柏油路上踩出清脆響聲，從電網的縫隙間看着他們小心翼翼靠近，其中，有一雙樣式普通的皮鞋混在裏面格外顯眼。
江佑勉強撐起眼皮看向皮鞋的主人，目光平靜得出奇，漸漸地，又閉上了。
來日方長呢。
實在不想被韋一暝看到激活異種形态時的惡心樣子，哪怕他不是他想見的那個韋一暝……
韋一暝看着江佑暈過去，暗暗松了口氣，他停在距離他幾米遠的地方，看巴山雨和王刻帶着人一擁而上。
巴山雨拿出一個小型掃描裝置，從江佑的額頭開始，一直到鼻子，咽喉，心髒……
接着，他沖韋一暝搖了搖頭：“沒什麽異常，從構造來看和人類一樣，目前腦皮層活動減少，心率每分鐘46次，昏睡狀态。”
韋一暝陷入沉思。
“那個……”王刻在一旁舉起手，弱弱地插話，“不是，怪物失去意識後不是應該變回本來的樣子嗎？”
巴山雨皺了皺眉：“這麽說你見過會變形的怪物？”
王刻搖頭：“沒，不過電影裏都這麽演的。”
“電影？不如你跟肖維交流一下？他對那些虛構的東西比較懂。”巴山雨橫了他一眼，轉向韋一暝：“組長，先帶回去？”
韋一暝才回過神來似的，點頭。
看手下們把毫無抵抗能力的YS729連同大網一起塞上專門押送怪物的越野車，韋一暝慢慢順着來路往街道另一側走去，他的車子還停在那邊。
前面出現兩個巨大的塑料袋。
韋一暝記得，剛剛在監控中看到過，江佑一直提着它們沒離手，可能是最後跑的實在累贅，所以只好丢下了。
袋子是嶄新的購物袋，來自不遠處的一個大型連鎖超市，上面沾了些灰塵，有一個袋子還被磁電槍開了兩個洞。
韋一暝打開袋子，發現裏面裝的是一團黑灰色的布。
好奇地扯出來抖開，原來是幾個材質很厚的布簾，帶點皮質感的那種，在很多公共場所都很常見。
他不明白一個怪物要這種東西做什麽。
而且看樣子，如果這些東西不是從某位顧客的購物車裏随便偷出來的的話，那應該是他正兒八經花錢從超市裏買來的——購物憑證還在呢。
他第一次陷入了自我懷疑，如果不是昨天才實打實地和YS729交過手，他真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把一個普通人類誤認為是怪物了。
等韋一暝回到臨時基地的時候，巴山雨已經配合文佳完成了對江佑的整體檢查，一些血液樣本分析和DNA圖譜分析之類的還需要一些時間，不過從現有的結果看來，他們可以說是一無所獲。
會議室裏，幾個人再次碰面，氣氛有點壓抑。
文佳清了清嗓子，就事論事：“王刻，你們一隊是不是搞錯任務對象了？”
王刻拍桌表示不服：“不可能！昨天我們就見過面了，那雙眼睛一樣一樣的，再說，一個普通人怎麽可能那麽巧合，接連兩次跟怪物同時出現在我們視野裏？不信問老大啊，錯了麽錯了麽錯了麽？”
韋一暝被他吵得頭疼，把頭偏向一邊，順勢瞥向被拉來一起參加會議的肖維。
肖維如坐針氈的，他覺得自己插不上話，就算是能，也是個炮灰命。
“要不給我記憶重塑得了。”肖維嘀咕着，“求求了，孩子受不了了。”
韋一暝笑了笑，眼神中充滿鼓勵：“你怎麽看？”
肖維搖頭：“感覺有點奇怪，但還沒想好。”
韋一暝又看向巴山雨，“當時你離729最近，你覺得他為什麽沒有恢複怪物形态？”
“不确定，但是我覺得他當時失去反抗意圖了，連一點多餘動作都沒有，所以我懷疑是他的身體出現了什麽問題。”
這和之前韋一暝想的一樣，通常來說怪物更願意以最強悍的姿态面對威脅，這是本能，除非條件受限。
這時，肖維小心翼翼舉起手：“組長大人，我想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他身上，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
得到了默許的肖維結結巴巴地說：“萬，萬一，萬一他本來就是人類呢？”
他的聲音低低的，顯得很沒自信，他只是個黑暗科幻類的愛好者，而眼前這些大佬卻是實實在在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并且探索研究的，在他們面前，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弟弟，雖然他本來就是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弟弟。
衆人面面相觑，會議室裏一度安靜得連吞咽口水的聲音都聽得見。
肖維尴尬地撓撓頭：“是不太可能哈，我瞎說的，各位繼續。”
“為什麽不可能？”
說話的是韋一暝，面對幾個欲言又止的手下，他先替他們說出想法。
肖維愣住了，他沒想到自己能得到韋一暝的認可，一時間腦子裏的想法統統卡殼。
“說說你的看法。”
韋一暝饒有興致地看着他，随後順手端起保溫杯。
像是收到了某種信號，會議室裏低氣壓瞬間消失，一下子活躍起來。
“我，我就從怪物文化出發哈，具體的就不說了，你們肯定比我懂得多，但是怪物和人類之間能關聯起來的途徑無非就是那麽幾種，暴力入侵，個體寄生，産卵着床，精神操控……從我了解的怪物體系看來，如果729本身是人類的話，我覺得他更像是第二種。”
個體寄生。
韋一暝點頭，問其他人：“你們覺得呢？”
王刻用力一拍肖維的背，哈哈大笑：“我說小老弟，你可以啊，新思路，新思路。”
肖維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突然不想申請記憶重塑了。
“的确，之前我們的思路局限性太嚴重了。”巴山雨難得贊同王刻的觀點。
韋一暝仰靠在椅背上，透過明亮的玻璃牆看向走廊裏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等血液和DNA結果吧。”
巴山雨面前的通訊器亮起綠燈，接通之後說了幾句就挂斷了。
“組長，四隊那邊說729醒了，正在接受外傷處理，很乖順，沒有表現出攻擊性。”他跟韋一暝彙報說。
韋一暝的眼皮跳了兩下，像是想到了什麽，問巴山雨，“四隊把YS728關哪兒了？”
YS728是前兩天他們在臨市才剛剛捕獲的一只怪物，狂躁嗜血，襲擊過無辜平民，十分危險。
“地下四層，就在他們科研部的樓下，最新型的通電籠子關着，跑不了，組長放心。”
“走吧，去看看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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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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