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四周是一片亮白色。
江佑雙手雙腳分別被細鎖鏈鎖住，頭上還被罩了一個鐵籠一樣的頭盔，怕他咬人似的。
手腳上的鎖鏈被固定在一個空蕩房間的地面上，這陣仗他以前沒少見，只不過在從前，他才是拿槍指着怪物的那個。
這裏應該是專門鎖住怪物用以研究的地方，研究中心很人性化地給了他一把薄薄的塑料椅坐，算是把他和那些外形醜陋的怪物區別對待，但椅子是絕對不可能被當做攻擊性武器的那種脆弱材質。
靠牆一側有各種監測儀器和器皿，不過此時沒有一個連接在他身上，牆上還挂着對應突發狀況時用的各種武器，肯定是不會讓他夠到的距離，另外三面厚厚的防撞玻璃讓他感覺自己像被困在動物園散養區的老虎。
江佑坐在椅子上，雙手自然下垂，怔怔望着地面。
身上被電網碰觸過的地方還很疼，沒激活異種形态時受的傷，就和普通人類一樣，要恢複上好一陣子。
獨自待了一小時後，他終于不耐煩了，擡頭望了頭頂的監控一眼，挑釁似的揚了揚眉毛。
幾分鐘後，走廊上出現兩條人影，感應門打開，韋一暝帶着巴山雨走進來。
和監控裏看到的感受不太一樣，或許是頭上的鐵籠太重了，YS729的頭顱垂得很低，渾身散發着讓人難以接近的氣息，像是一只被困住的野獸。
韋一暝走到他對面，抱着肩膀仔細打量他。
骨形秀氣的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單薄的蝴蝶骨顯出略顯淩厲的弧線，稍長的劉海斜蓋住眼尾，襯得他的皮膚很白，和他身上那件T恤一樣蒼白。
他尤其注意他的眼睛，此時，他金色的瞳孔掩藏在長長的眼睫下，一點情緒都沒暴露出來。
韋一暝從一旁拖過一把椅子，江佑的頭垂得更低了。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江佑連眼皮也沒擡，他擔心自己在看到韋一暝的臉時會流露出過多不該有的情緒，這卻讓韋一暝對他更加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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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聽得懂。”韋一暝自說自話，“我覺得你應該是有智慧的，和那些低等生物不一樣，所以，為什麽來我們這邊？”
江佑仍舊沒說話，但韋一暝發現他薄薄的唇瓣抿了起來，似乎是在克制。
這起碼證實了一點，他可以聽懂他說的話。
他随即沖巴山雨使了個眼色，讓他做好警戒，後者默契地點頭回應，假裝漫不經心地走到武器架旁。
韋一暝看到江佑的一側嘴角微微挑了一下，就只一下，又恢複如初。
江佑有點想笑。
在面對一個怪物時，韋一暝的态度實在是有點好過頭了。
這個人是不是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對任何是人不是人的東西都能那麽平和？
很快，他得到了來自本人的否定答案。
“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韋一暝的口氣慢條斯理的，卻透露着濃濃的威懾力，“對于入侵我們的世界，請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你将見識到自己的下場。”
江佑的嘴角顫了顫，看似恐懼，實際是在強忍笑意。
下場？
無非就是各種極限生理機能測試和體內物質反應實驗，确定哪種攻擊方式對某種怪物更有效，某種怪物的弱點在哪裏，某種怪物的生存極限和內在潛能，或者針對特定怪物的攻擊方式作出防禦對策之類的……
總之，被捉到的怪物，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得加入他們的研究。
作為一只怪物的立場，想想是應該害怕。
這些家夥該不是想把自己也加入怪物圖譜吧？
那也太可笑了。
見YS729不回應自己，韋一暝感到有點棘手，檢驗報告還沒出來，他搞不清楚對方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通常對怪物的處理方式簡單粗暴，面對面的跟審問犯人一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這讓韋組長十分難受。
雖然他們之前猜測YS729是一個被怪物操控或者寄生的人類，但總歸，人就是人，用對付怪物的手段對付自己的同類，不太合适。
“要不我們聊點別的。”韋一暝繼續試探，“你今天去商業街做什麽？”
江佑繼續默不作聲，韋一暝就等着他回答。
過了半天，連巴山雨都看不過去了：“老大，別跟他浪費時間了，直接交給四隊拿去做研究算了。”
韋一暝擺擺手，想從他身上得到更深一層的東西，這畢竟是個智慧生物，太難得了。
“我們在昨天的現場發現了一些不明物質，和你有關嗎？”
他拿起遙控器，按亮天花板上吊着的一塊液晶屏，又來回切換幾次，最後畫面定格在存放看不到的神秘物質的觀察皿上。
江佑終于動了。
他撩了一下眼皮，在屏幕上随意掃了一眼，只停留了一秒就重新低下頭。
韋一暝氣結：“你想一直這樣僵持下去？你不需要進食嗎？”
江佑輕輕嘆了口氣。
他終于開口了，因為太久沒說過話，聲音中帶着幾分幹涸的沙啞：“你們看得到那些物質？”
韋一暝愣了幾秒，他沒想到YS729竟然會在這件事上回應自己，并且，他能夠說一口流利的人類語言。
他坐直了身體，壓抑住內心的驚喜，稍作思考，決定實話實說：“肉眼看不到，是通過特殊儀器檢測到的。”
江佑笑了笑，看起來有幾分嘲諷：“那你們憑什麽說我做的事是錯的？”
韋一暝頓了頓：“我們暫時不打算批判你的對錯，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你是怪物，你的存在是不被我們的世界允許的。”
“你們的世界？”江佑輕笑了幾聲，重新低下頭不說話了。
後來，無論韋一暝再說什麽，江佑就像之前一樣，一點回應也沒有，剛才的幾句簡短話語仿佛只是昙花一現。
韋一暝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話惹到他了，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揮手示意巴山雨叫人把YS729帶走，暫時先羁押起來。
在一行人臨出門前，韋一暝忽然擡高聲音說：“我叫韋一暝，是這裏的負責人。”
江佑停住腳步，有點費力地扯住鎖鏈轉回身看他。
韋一暝：“能不能告訴我最後一件事？”
江佑：“什麽事？”
韋一暝：“你是人類嗎？”
眼睛裏的金色變得柔和，沉默了幾秒，江佑淡淡地問：“你們怎麽稱呼我？”
“YS729。”
江佑挑了挑嘴角：“Y區，危險等級S，編號729？”
不止韋一暝，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一個怪物為什麽會知道研究中心內部編號的具體含義？
江佑眉眼彎起，金色瞳孔充滿愉悅地欣賞了一會兒韋一暝的震驚表情：“多慮了，我的危險等級遠遠達不到S，而且……我叫江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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