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剛入秋的南城近一個周都在下雨，天氣轉涼，衣服加厚。
因為下雨的緣故，邊從最近的幾天都沒有騎車上學，邊爸化身成了他的專職司機，每天接送上下學。
高三課程緊張，周末也要補課。周五下午，傅沉岩告訴邊從自己請了半天假。
邊從停下手裏的筆，問他：“你請假幹嘛去？”
“去看我媽。”
邊從有點納悶，“你媽不在這兒嗎？”
“嗯。”
邊從更奇怪了，他扭過頭去看了看傅沉岩，又問：“那你平時跟你爸住？”
“我自己住。”
“啊？你自己住？”
傅沉岩不知該怎麽和他說，他也不想說，所以只草草說道：“我家情況有點複雜。”
邊從沉默一會兒，點了點頭，“我懂。”
“你懂？”
“我懂啊，”邊從說，“小說主角家庭背影哪有簡單的，不是爹不疼媽不愛，就是從小父母離婚缺愛......”
話說到一半，邊從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果不其然，只見傅沉岩狐疑的盯着他，“你在說什麽？”
“啊......”邊從使勁搖搖頭，“沒什麽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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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從馬上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淡定的拿起筆做題。
傅沉岩也沒有再說話，本以為這個話題就這麽過去了，但安靜了一會兒後他突然開口，說：“我媽很愛我。”
邊從正做着題，随口應了一句，“當媽的都愛自己孩子。”
“但是她不在了。”
邊從愣了一下，慢慢轉過頭。
傅沉岩看出了他眼睛裏的疑問，他說：“過世了，好多年了。”
“對、對不起。”
“沒事。”
下午第二節 下課，傅沉岩收拾東西準備走。
邊從看了看他，從桌洞裏拿了包糖給他。
“......給你賠禮道歉，為我下午說話沒把門的嘴。”
傅沉岩笑了一下，說：“第一次。”
“什麽第一次。”
“你，”傅沉岩看着他，“第一次給我道歉。”
邊從摸摸鼻尖，不自在地說了句哦。
傅沉岩笑笑，拿過他手裏的糖，“走了。”
“還回來上晚自習麽？”
傅沉岩收拾好書包，“不回了。”
“哦。”
“幹嘛？”傅沉岩笑，“舍不得我。”
想被說中心事似的，邊從蹭的擡起頭，瞪着他，“傅沉岩你個狗男人，你變了。”
“哪兒變了？”
“你說哪兒變了，”邊從說，“你之前可是板着張臉就只會說嗯，啊，現在都學會油嘴滑舌了，你說你是不是變了。”
“沒變，”傅沉岩笑，“就只對你。”
邊從：“......”
“真走了。”
“趕緊滾吧。”
傅沉岩拿上書包和外套，往外走。
“哎等等。”邊從突然喊住他。
傅沉岩站定，回過頭，“怎麽了？”
邊從把傘拿出來，扔給他，“天氣預報說可能有雨。”
“嗯。”
“還有要說的要嗎？”
邊從看了看四周，這會兒正是大課間，教室裏沒什麽人。
他糾結了一會兒，看着傅沉岩，說：“傅沉岩，見媽媽要笑一笑，不要冷着臉，還有替我跟阿姨問聲好。”
傅沉岩彎着唇角，說：“好。”
周六上午的天陰陰沉沉的，空中飄着好大一朵烏雲。
邊從坐在位子上，撐着下巴看着傅沉岩的位子發呆。
他今天一整個上午沒來。
邊從放下胳膊，趴在桌上，嘴裏嘟嘟囔囔，“明明說好的明天見，今天就不見人了，我早飯都給你帶了，你放我鴿子，老王八蛋傅沉岩，大騙子。”
心裏莫名有點憋屈，還有點難過。
邊從枕着胳膊，擡頭看一眼攝像頭的位置，正在面牆思過。再看看前後門，都關着，沒老師。
他拿出手機，藏在桌洞裏，一只手撐着腦袋，一只手拿出手機，用身體擋住。
解鎖屏幕，邊從打開班級的微信群，點開群成員，找到傅沉岩的頭像，點進去。
還是那個藍白相間的塗鴉，還是那個僅三天可見的朋友圈，沒什麽好看的。
他退出來，盯着下方那個是否添加到通訊錄看了老半天。最後，還是沒點添加。
我才不加你。你愛來不來，不關我事。
邊從把手機扔回去，重新趴下。
兩秒後。
邊從恢複剛才的姿勢，手撐着腦袋，拿出手機。
他點開班級群，點開對話框，發了條消息。
邊從：。
江浩安：從哥，巧啊，你也偷着玩手機呢
王一豪：我靠，巧啊大家
邊從：......
我有病啊，等什麽呢。
邊從煩躁的扒拉了下頭發，把手機扔回去。
一分鐘後，拿出手機。
沒有，扔回去。
又一分鐘後，拿出手機。
沒有，扔回去。
又又一分鐘，拿出手機。
有了。
傅沉岩：？
王八蛋！
邊從：/微笑
傅沉岩：？
這次是秒回。
你行！
邊從手指重重的戳着屏幕，恨不得穿過屏幕去戳戳某人。
邊從：/贊
傅沉岩：/ok
“......”
神經病！！
邊從：/菜刀
邊從：/炸彈
邊從：/微笑
邊從：/再見
“操！”邊從把手機扔回去，忍不住說了句髒話，“我他媽有病。”
“從哥咋啦？”江浩安聽到聲音回過頭，“你剛才發群裏的是什麽意思啊？”
“我有病。”
江浩安：“啊、啊？”
邊從沒回話，他趴在桌上，此刻內心很是豐富多彩。
我他媽神經病啊，關心他幹嘛？
是啊，關心他幹嘛，不就個同桌嘛。
是啊，同桌啊，難道同桌之間不需要互相關心嗎？
需要啊，對啊，那我問問傅沉岩不是很應該嗎？
應該啊，可他為什麽不懂呢？是我說的太含蓄了？
那肯定要含蓄一點啊，光明正大的關心不是很沒面子嗎？
難道是我的問題？我說話方式讓人聽不懂？
不對等等。我這是在幹嘛？為什麽在自我檢讨。
不對啊，這明明是傅沉岩的問題。
這王八蛋也太不把我當回事了，請假為什麽不告訴我。
那他為什麽要告訴你？
對啊，我又不是他什麽人，他好像也沒必要告訴我。
可為什麽還是生氣呢。
不只是生氣，還有點擔心。
這老王八應該沒什麽事兒吧，昨天下午那麽大雨應該沒淋着吧。
“......”
邊從腦子裏左邊一個天使，右邊一個惡魔，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他要瘋。
下午第一節 下課，讓天使念叨了一上午的傅沉岩來了。
他跟邊從說話，邊從沒搭理他。
“怎麽了？”
“你管我！”
說完，邊從忽然感覺哪兒有點不對勁，對了，傅沉岩的聲音，有點啞。
“你嗓子怎麽了？”
“有點感冒。”傅沉岩說。
“怎麽感冒的？昨天不還好好的。”
“淋了點雨。”
“傘呢？不是給你傘了嗎？沒打？”
“......打了。”
邊從剛想說打了怎麽還淋雨了，但轉過頭去看到傅沉岩的時候愣了一下，他好憔悴，臉也很白，嘴唇沒血色。
“才一天沒見，你怎麽這個樣了？”
傅沉岩咳嗽了一聲，說：“有點發燒。”
“怎麽會發燒呢，多少度？吃藥了嗎？現在怎麽樣，燒退了嗎？”
“......”傅沉岩笑，“你想讓我先回答哪個？”
莫名尴尬，邊從有些不自在地說：“燒退了嗎？”
“沒有。”
“那你還來學校幹嘛？瘋了？”
“嗯，”傅沉岩嘴角彎着，“怕有人拿刀砍我。”
“......”
“你跟誰學的陰陽怪氣？”
傅沉岩說：“你。”
邊從急了，“你再說一句？”
傅沉岩：“那我收回。”
—
周六的下午自由上自習，大家寫上午留下的作業。
邊從做着試卷，時不時往傅沉岩那邊看一眼。
傅沉岩安靜趴在桌上，臉朝着邊從。他閉着眼睛，臉紅撲撲的，呼吸聲很淺。
“傅沉岩？”邊從小聲喊他。
傅沉岩緩緩睜開眼睛，“嗯？”
“沒事，就叫叫你，我怕你過去了。”
“......”
後面的幾節課，邊從時不時就會叫一叫傅沉岩，有時候還伸手過去探探他的鼻息。
每當這時候，傅沉岩就會無奈的輕嘆口氣，說：“我還活着。”
臨近傍晚，陰沉沉的天開始下雨，到晚上，雨越下越大，沒有要減弱的趨勢。考慮到安全問題，學校提前放了學。
邊從去廁所打了個電話，讓他爸來接他。
回到教室後，邊從坐在位子上等，張越半和王天過來叫他。
“邊哥，有人來接你嗎？沒有的話跟我一起走吧，我爸來了。”
“你倆走吧，”邊從說，“我等我爸呢，一會兒就來。”
張越半：“哦哦哦，那我們走啦。”
王天：“邊哥，那我們走了啊，拜拜。”
“走吧走吧，注意安全啊，拜拜。”
過了會兒，教室裏的人都走了，就剩下他和傅沉岩兩個。
傅沉岩還趴在那，一動不動。
邊從看着他，發現臉好像更紅了。
“傅沉岩？”邊從喊他。
“嗯。”傅沉岩聲音很低的回了一句。
“你還不走嗎？”
“嗯？”
“......”
“你不會燒傻了吧？”邊從伸手在他額頭上試了試體溫，“卧槽！傅沉岩你他媽傻啊，燒這麽厲害你不請假回家在這幹嘛，你這額頭都能煎雞蛋了，你瘋了，燒成智障怎麽辦。”
傅沉岩沒說話，安靜的一動不動。
“怎麽不說話了啊，傅沉岩？傅沉岩？”
還是沒聲音。
邊從急了，“傅沉岩你沒事吧？你別死了啊，你別吓我，你睜開眼看看我啊，你別死啊，要死也別死這兒啊，我害怕。”
邊從伸手扒了扒他的眼睛，“你能看見我不？傅沉岩？”
“......”
“別扒了，”傅沉岩擡手捉住他的手腕，“眼要瞎了。”
傅沉岩現在很燙，他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腕像塊烙鐵。
但莫名的，不想甩開。
“你還活着嗎？”
“活着。”
“意識還清楚嗎？知道我是誰不？”
傅沉岩虛虛睜開眼，“你是邊從。”
邊從還準備想說什麽，但看到桌洞裏的手機亮了兩下，又滅了。
應該是他爸到了。
雨還在嘩啦啦的下，噼裏啪啦的打着窗戶。
邊從看着傅沉岩，看着他微皺的眉頭和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心裏被燙了一下。
沉默一會兒，邊從說：“傅沉岩，你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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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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