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門關上了,趙二卻還愣在原地。
沈延舟突兀的一問,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那個護身符,她一直帶在身邊,無時無刻不陪伴着她,以至于她習慣到近乎遺忘。
趙二走到沙發前,把那個鵝黃色的護身符從包包上取下來,握在了手中。
距離他們第一次見面,過去了十年,久到她已經忘記了那個十七歲少年的模樣。
她還記得,他把這個護身符給她的時候,摸着她的頭說:“很靈的,會保佑你。”
趙二盯着那個大大“延”字,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騙子,根本就沒有保佑我。”她哽咽道。
這些年,她的病越來越重,無論怎麽治療都好不了。甚至在她想躺下休息的時候,還需要有一個人陪着。
她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
趙二把窗戶大開,寒風從窗外湧了進來,撩撥起窗簾瘋狂的飄着,趙二的短發紮進了眼睛裏,她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對着凜冽的寒風不由哭出了聲。
為什麽是在自己出生的時候,媽媽難産去世。
為什麽要遇上沈延舟,為什麽害他被打的人是她。
為什麽要在衆人面前突然犯病,丢臉的人還是她。
如果一開始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會好一些。反正,這個世界上,她走到哪裏都是累贅,從來沒有被真正的需要過。
趙二想起來曾經的種種往事,擡手擦着臉上的淚,哭得正傷心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吓了她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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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心如死灰,沒有想太多,便開了門。
意外的是,門外站着沈延舟。
趙二以為自己看錯了,臉上的淚忘了擦,風幹在臉頰上,留下兩道淺淺的淚痕。
“延機了,我稍後再走。”
直到沈延舟開口說話,趙二才意識到,眼前的人不是幻想。
她有些慌亂,趕忙拉開門請他進來,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哭過這件事。
沈延舟脫了大衣,把它放在沙發上,然後走到窗邊。
他沒有關窗,而是站在趙二剛剛站過的地方,淡淡地問:“天這麽冷,為什麽要開窗。”
趙二當然不會告訴他實話,便顧左右而言他,問:“你手裏拎的是什麽?”
沈延舟把窗戶關得嚴實,然後把手裏的飯放在桌子前一一擺出,不經意地說道:“回來的路上有點餓了,買了東西。”
他背對着趙二,也看不清她的情緒,拿出一碗粥後,才問身後的人:“要一起吃嗎?”
趙二猶如做夢一般,愣在原地。
如果她沒記錯,他曾經說過,和不喜歡的人一起吃什麽,都食之無味。
沈延舟看身後的人沒有反應,又轉過身來,再問了一遍:“吃嗎?”
他好像一個吐字機器,一句話一句話的往外冒,帶着一種莫名的別扭。
“我買了你的份。”
趙二的肚子咕嚕嚕叫着,她想着既然他那麽讨厭她,也不在乎這一頓,自己就配合着吃好了。
反正也快餓死了。
她走到餐桌前,接過沈延舟遞給她的海鮮粥,要落座時,看到了旁邊的袋子。趙二看到裏面裝着白色的毛茸茸的東西。
沈延舟撇到了趙二的微動作,聲音仍然有些別扭地說:“給你帶的。”
趙二打開袋子一看,是圍巾、帽子和手套。
她愣了,忍不住擡頭問:“什麽意思。”
為什麽突然間對她那麽好。
沈延舟坐下,眼神不敢直視趙二,他用毛巾擦着手,心裏有些慌亂,脫口而出道:“天冷了,看你身子弱,就買了。”
趕飛機的路上,他看到行人都戴上了圍巾,突然想到她穿着厚重的羽絨服,脖子卻空蕩蕩的,露出了一截白。
他讓張秘書開車去距離機場最近的銀河廣場,特意買給她的。
話音剛落,沈延舟突然想起來“病秧子”三個字,意識到自己又踩雷了。
沈延舟悄悄看了一眼趙二,有些局促的解釋道:“那天,說你是病秧子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突如其來的道歉從趙二的心口穿過,她突然覺得有些酸澀。
趙二喝了一口粥,然後假裝不在意的說道:“本來就是病秧子。”
沈延舟又擡眼看了一眼趙二,他想知道,她是不是在說氣話。
可對方面無表情 ,他看不出個所以然。
沈延舟什麽時候這麽看一個女生的臉色,他心裏還是別別扭扭的,給趙二夾了一口牛腩到碗裏,嘴上卻有點不饒人,說道:“那病秧子為什麽要開窗。”
他也不知道自己對趙二的語氣算不算好,更不知道怎樣的語氣是合适的。
趙二胡謅道:“欣賞江景。”
窗外霧蒙蒙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氣氛似乎又尴尬了,趙二覺得挺不好意思,便轉移了話題,“聽說,今天要下雪。很多年沒見過這樣的雪前景色了,南城上次下雪還是2007年,五年前。”
沈延舟攪拌着碗裏的飯,不由問道:“五年前,你也在南城嗎?”
他這是明知故問,趙二卻不知道,只是恨自己多嘴。
她有些慌張,連忙否認:“沒有,就是看的報道。”
沈延舟也不戳破,繼續問道:“趙二,你今年多大了。”
趙二也不知道對方肚子裏裝的什麽鬼主意,斟酌後說了真話:“24歲。”
沈延舟放下筷子,不動聲色的問:“五年前,你18歲,應該剛上大學吧。”
“趙二,你大學在哪裏上的。”
趙二眨了眨眼睛,腦子有些亂,她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告訴沈延舟自己在南城上大學。
“加州。”趙二脫口而出。
“是嗎?”沈延舟反問。
“是。”趙二回答得異常篤定,她不會撒謊,心裏惴惴不安的,連帶着碗裏的粥也索然無味起來。
趙二猛然站了起來,凳子在地板上劃出了刺耳的聲響。
沈延舟倒是很淡定,看到趙二起身,便問道:“不吃了嗎?”
趙二找了個理由搪塞:“都是養生的,吃起來索然無味。”
她想去卧室睡覺,又擔心沒人陪,自己睡不着。
于是轉身跟沈延舟說道:“屋子裏太悶,我想在客廳睡覺。”
沈延舟琢磨不透趙二的想法,問:“那你是想我去卧室裏?”
他總是擔心自己的态度會傷害到她,可她現在就是個小刺猬,他只要一張口,她渾身的刺就開屏了。
“你不是吃飯嗎?”她反問。
沈延舟一時不知道沙發上的女孩是什麽意思,于是等着對方的號令。
“你繼續吃,吃完叫醒我,我還有事。“
趙二也不管沈延舟答不答應,便一個人蓋好被子躺在了沙發上。
天暗了下來,不用拉窗簾,光線也沒有那麽強。
趙二閉上眼睛,睫毛輕顫。她豎起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四周安靜的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她睜開眼,望向沈延舟的方向,發現他也正看她。
“看什麽看。”趙二小聲道。
沈延舟覺得趙二是個謎,但他還是聽趙二的,繼續吃着飯。
“我睡覺的時候,你就坐在桌子那裏,不要亂動,否則會吵醒我。”趙二沒好氣的又強調。
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跟沈延舟說,要留下陪着她,否則她害怕。
趙二覺得現在實在是蹬鼻子上臉,有點過分了,但他沒想到沈延舟沒宰了她。
竟然聽話的“嗯”了一聲。
趙二半信半疑,閉上眼睛繼續睡覺。或許是知道身邊有人,她睡得很安穩,沒一會兒便沉沉睡過去。
中途翻身的時候,她睡得有些模糊,但還是朝飯桌的位置看了一眼,她看到男人穿着西裝西褲,安靜的坐在那裏,單手支着頭,百無聊賴地看着電視。
沒有動,也沒發出聲響。
趙二放下心,又繼續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屋子裏也黑漆漆的,看不清人。
“沈延舟?”趙二輕輕叫了一聲。
她有些緊張,擔心他在她睡一半的時候,就跑了。
“嗯?”拉長的回應中,隐隐透着幾分百無聊賴。
沈延舟還穩穩坐在餐桌前,腿坐的都有幾分麻木。
“我開燈了。”他說。
“嗯。”
舒服的睡了一覺後,趙二的心情好了很多,身體也輕了不少。
沈延舟開了臺燈,昏暗的燈亮着,一點都不刺眼,甚至有些溫馨。
趙二突然想起溫一鳴說的事情,着急地問道:“現在幾點了?”
“八點,怎麽了。”
沈延舟看趙二立刻起身,穿起了外套,像是要走的樣子。
“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我去送你。”
這是沈延舟第二次說要去送趙二,趙二有點懵,于是問:“你不是要走嗎?”
沈延舟沒有直接回答,他對趙二說道:“今天是跨年夜,路上很難打車,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他也不經過趙二的同意,擅自穿上黑色的大衣往外走。
趙二看了看手機,快到表演的時間點了,她答應曾一鳴要去看,至少不能遲到。
她也沒拒絕,跟着沈延舟往外走。
上車的時候,趙二很老實的去了後座。
透過後視鏡,沈延舟看到趙二的脖子空蕩蕩一片,她沒有戴他買給她的圍巾。
沈延舟悻悻地問:“去哪兒?”
趙二聽出沈延舟的聲音的變化,她看了沈延舟一眼,還是木然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她也懶得研究,臉扭向窗戶,淡淡地說:“銀河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