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這些天，豆子很黏趙二，她要去片場監工，他就纏着要和她一起，甩都甩不開。

“那你答應我，到現場，不能亂跑，不能亂說話，要老老實實叫我趙二阿姨。如果別人問你是誰……”

豆子打斷了趙二的話，說：“我的舅舅是沈延舟。”

“千萬不能這樣說，你就說是我姐姐的兒子，知道了嗎？”趙二謹慎地叮囑，提到沈延舟，他們那群人又該多想了。

豆子拍了拍胸脯說，“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豆子确實說話算話，在片場老老實實的，跟在趙二身後。

結果豆子的岔子是沒出，倒是趙二出了問題。

回到家裏之後，趙二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發沉，久久沒有發作的身體，在最近的勞累中，又複發了。不過，這次的趙二已經很冷靜了，不像以前一般慌亂。

她想，如果自己真的熬不過二十六歲，那就熬不過吧，至少，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裏，她盡力過好了。

她遺憾很多，可她盡力了呀。

趙二靠在床上，跟豆子說：“豆子，我休息一會兒，你在這裏玩兒好不好？”

自從這個卧室有了奧特曼，豆子哪裏都不想去了，他聽了趙二的話，一個人坐在地上和奧特曼對話。

趙二側過身，疼痛由一個點蔓延至整個胸部。只是躺了一會兒，她就出了一頭的虛汗，症狀似乎和上一次也不太一樣了。

豆子有點擔心，他趴在床上，看着趙二的背影問，“趙二阿姨，你睡了嗎？”

看趙二沒有回答，他又去床上看，結果看到趙二滿頭大汗的時候，吓了一跳。

“趙二阿姨，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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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摸了摸豆子的臉，說：“沒關系，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豆子，你給我講個故事好不好。”

豆子看着趙二蒼白的臉色，躺在她的旁邊，握着她的手，乖乖地學着別人給他講故事的樣子，給趙二講起了一個外星球的故事，趙二頭暈，隐隐約約只聽到了貝塔和德塔的名字。

犯病的時候，趙二總是迷迷糊糊睡了一覺，沒睡着，然後又驚醒過來。再次睜眼時，豆子已經躺在她旁邊睡着了。

趙二盯着豆子的側臉，拿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蛋。有一瞬間，她在想，如果她和沈延舟真的在南城有個家就好了。

不用多大，像現在就好，有一張床，有一盞燈，有一個要等的人。

簡簡單單的，沒有權利和利益的争鬥，只有坦誠和真心。

禍不單行，趙二胸口疼的同時，下腹也疼了起來，她有一種隐隐的不妙，跑去衛生間一看，才發現內褲上已經見了紅。

趙二暗暗覺得倒黴，從廁所出來後，又去廚房燒水，來回折騰了一番，才又靠在床上，戴上耳機，似乎從音樂中獲得一些內心的平靜。

……

沈延舟回家的時候，敲主卧的門沒有人應，但那一大一小的兩雙鞋就扭扭歪歪地擺在門口，他們應該是在家的。

他輕輕推開門，一絲微弱的光從門縫中漫了過來，他看到趙二和豆子拉着手在床上休息，趙二是醒着的，看着門被緩緩推開，她從床上緩緩坐了起來。

沈延舟走過去，看着趙二毫無血色的唇，覺得她氣色不佳，低聲問：“是不是不舒服？”

趙二搖搖頭，“老毛病了，”她揉了揉胸口說，“還是心髒有些疼。”

沈延舟伸手去摸趙二的額頭，覺得有些燙。家裏沒有溫度計，他擡起趙二的臉，慢慢地靠了過去，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趙二一跳，可她還沒來得及躲，臉就被捧了起來，額頭也抵在了沈延舟的額頭上。

她的呼吸有些急，撲在沈延舟的唇邊，撩撥起了一股燥熱，和她額頭的滾燙程度相當。

“你發燒了？”沈延舟松開了趙二，知道趙二生病了，他的語氣比平常更軟。

“沒事。”她說，其實以前姨媽來的時候，她也會發低燒，不算什麽毛病。

沈延舟不放心，硬是要拉着她去醫院，趙二覺得麻煩，說：“還是算了吧，以前犯病去醫院也沒用。”

沈延舟不放心，又要給謝醫生打電話，趙二攔住了，說：“別打了，謝醫生知道了，我姑姑就知道了，她不在我身邊，更着急。”

她擔心沈延舟不同意，又解釋：“真的和以前的症狀很像，檢查完一點事情都沒有。”

沈延舟在趙二身邊坐了下來，問：“都哪裏不舒服？”

趙二說：“只有心髒疼，真的沒關系的。”

她沒有告訴他自己有焦慮症的事情，有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還是身體出了問題。

沈延舟卻說，“你要想不讓你姑姑擔心，更要好好照顧自己。”

所以，還是要去看病。

趙二拗不過沈延舟，穿好了衣服，打算去醫院。

豆子也要去，沈延舟不同意，要把王阿姨叫過來，豆子抱着趙二大哭大鬧，緊緊抱着她的腿，讓她寸步難行。

趙二說，“不然，讓豆子也去吧。”

話音剛落，豆子便不哭了，他乖乖地戴着帽子，站在玄關處，說：“走吧。”

趙二開口說話，沈延舟沒有不同意的，他輕嘆了口氣，去開門。

“你倒是背一下趙二阿姨啊。”豆子站在一旁替自己的舅舅着急，女孩子生病了，他都不知道關心一下。

趙二先是一愣，随之被逗得笑了出聲，她摸摸豆子的頭，說：“謝謝小豆子，不過，我沒有很嚴重。”

說話間，沈延舟已經蹲下了。

“上來。”他說。

“不用了，小孩子的話，不用當真。”趙二要推脫，可沈延舟拽着她的胳膊，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背上。

她很輕，他不費吹灰之力就站了起身，然後對豆子說：“不用你說，我本來也是要背她的。”

但話，卻是說給趙二聽的。

沈延舟是這麽打算的，可他不好意思說出口，結果沒想到，竟然背一個毛頭小兒捷足先登。

豆子拽着趙二的褲腳，沒搭理他的舅舅，他現在只擔心趙二的病情。

……

夜晚的醫院，只有急診。

醫生問了大概病情，他看了一眼沈延舟，問趙二：“懷孕了嗎？”

趙二尴尬地搖搖頭，說：“我沒結婚。”

“有病史嗎？”

“哮喘。”趙二的回答還有些猶豫。

醫生說：“沒必要隐瞞病情。”

趙二看了一眼沈延舟，說：“你能出去嗎，我想先和醫生單獨說兩句。”

沈延舟一愣，他不知道，她有什麽病是需要瞞着他的，是很嚴重嗎？

那一刻，沈延舟才意識到，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有多遠。即便他天天呆在趙二的身邊，他對她還是一無所知。

不過，他還是尊重了趙二的意願，出去了。

在醫生和趙二單獨會診的五分鐘裏，沈延舟心裏五味雜陳。

豆子看自家舅舅深情嚴肅，心裏咯噔了一聲，他怎麽這麽一副悲傷的表情？

就在這時，急診處傳來了一陣哭鬧聲，躺在架子床上的女人渾身滴血，一旁的女孩兒抱着女人大哭大喊。

豆子或許是被吓到了，看到趙二出來的瞬間，他的眼圈突然紅了。

趙二說她心髒疼，他雖然小，但也知道這是很嚴重的事情。

豆子突然抱着趙二，天真地問：“你不會死吧？”

醫生在裏面聽到都笑了，安慰豆子幾句，他才從趙二懷裏探出頭來，問趙二：“真的嗎，你不會死，對不對？”

趙二點點頭。

抽了血，又拍了CT，取了藥，一通折騰後，趙二慢慢地睡着了，沈延舟調整了她的坐姿，讓她的頭舒舒服服靠在自己身上，豆子坐在他的懷裏，也睡着了。

他輕輕捏了捏豆子的鼻子，吐槽道：“真是個累贅。”

晚上十點的時候，片子的結果才出來，沈延舟給自己認識的南城有名的心血管專家看，直到對方确定趙二的心肺無礙，他才放下心來。

他又托人去詢問了胸外科和呼吸科的醫生，得出了大概的結論，趙二身體機能确實沒有問題，只是身子虛。

急診科的醫生路過走廊時，看到沈延舟還拖家帶口的在那裏坐着，他走過去，和他聊了幾句。

“女朋友？”醫生問。

沈延舟側眼看了一眼趙二，她伏在他肩頭，眉頭還微微皺着，應該還是很難受。

他坦然地說：“我未婚妻。”

“沒什麽事兒，不用擔心。她和我說，除了哮喘之外，她之前有中度焦慮，晚上失眠很嚴重，也不敢一個人睡，你既然是她的未婚夫，要多多關心一下自己未來的老婆，男人嘛，別只顧着拼事業。挺好一小姑娘。”

沈延舟嗯了一聲，說：“謝謝醫生。”

“你們晚上不一起睡？”醫生問。剛剛會診時，趙二和他說，她晚上一個人總是睡不着覺。

沈延舟點頭，醫生啧了一聲，勸道：“沒事兒多一起睡睡覺，小姑娘缺乏安全感。不過這幾天可不行，小姑娘來姨媽了。”說完，醫生潇灑地走了，繼續治病救人。

沈延舟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低頭一笑，捏了捏趙二的臉頰，輕聲道：“小姑娘，醒醒，回家了。”

趙二聽到聲音，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發現自己靠在沈延舟後，立刻清醒地彈開了。

這一覺，她睡得竟然很舒心。

沈延舟的心習慣性地痛了一下，他就是單純覺得，趙二雖然沒說話，但動作挺傷人的。

他沒好氣地拍了拍豆子的屁股，把豆子從睡夢中晃醒了。

豆子醒來，看到趙二又急切地問：“你沒事了吧？”

趙二是真喜歡豆子，她力氣雖小，但第一次把豆子抱了起來，又放下，說：“我沒事。”

沈延舟有點嫌棄自己的外甥，剛剛他可是一個人撐着兩個人睡了三個小時，結果便宜都讓這個小不點給占了。

他拎着趙二的檢查單子，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心裏十分不爽。

自從上次趙二提起培元後，這種不爽的心情就非常容易出現。

“這個還是我來拿着吧。”趙二要拿自己的檢查報告。

“我就要拿。”沈延舟偏偏不給，像是在鬧脾氣。

趙二搞不懂對方的意思，既然他想拿，就拿好了，一些報告而已。

知道趙二沒事後，豆子開心起來，一手拉着沈延舟，一手拉着趙二，三個人并肩走在夜晚的醫院中。

風一吹，有些冷意了。

沈延舟又蹲下了。

趙二沒緩過來，這一次，是他主動要背的。

她照例拒絕，他還是不尊重她的意見，直接把她拉到自己的後背，然後站起來，大步往前走，絲毫不考慮豆子的步伐。

豆子只能跟在後面追着喊，“舅舅，等等我！”

沈延舟竟然小跑了起來，額前短發被風吹到兩邊，露出了光潔的額頭。豆子也玩心大起，開心地玩着你追我趕的游戲。

沈延舟的速度在加快，趙二忍不住抱緊了他的脖子，這時，不知是哪位護士高喊了一聲，說：“前面的爸爸媽媽，不要在醫院遛小孩。”

沈延舟的腳步慢慢放了下來，他微微喘氣，而後笑了。

趙二才發現，行道兩旁的月季也開了花，色彩缤紛，春天猝不及防的，就已經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