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總會贏的
你嘗過那種絕望的滋味嗎?
它像一只無形的手,悄無聲息地将你向着未知的黑暗推去,罔顧你的意願,把你曾奉為信仰的一切全盤碾碎。
也将你過往的那些個堅持與原則悉數化為笑柄,似一張張不停閉合的嘴,批判和嘲笑着你的天真。
順遂了小半輩子的溫頌瓷,今天嘗到了。
昨天,溫頌瓷出門和男友應酬,今天一早醒來卻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睡了一個長相堪稱完美的男人,以第一次為代價。
趁男人還未醒來,她倉皇失措地從房間逃離,還未來得及思考前因後果,就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說,她的母親現在正躺在醫院等着她拿錢去救命,而母親事故原因卻是高空清潔事故。
溫頌瓷沒有錢,一個月前溫父炒股失敗犯病而亡,高利貸前來追債窮兇極惡地威脅溫母,溫頌瓷趕着回老家料理了父親的後事,又賣了房子還債,現在口袋比臉還幹淨。
為了母親的醫藥費,溫頌瓷只能去找好友嚴圓圓幫忙。
溫頌瓷正徘徊在酒店猶豫着如何開口,就無意間聽到了嚴圓圓與牟遠峯的對話聲。
依舊是熟悉的聲線,卻在以一種陌生的姿态說着最為殘忍的話語。
“氣死我了,那麽猛的媚藥竟然都能叫溫頌瓷給跑了!都怪溫頌瓷不識好歹,這下唐總那邊算是徹底黃了。”
“下藥前你也不曉得和我商量一下,萬一她發現了怎麽辦!”
“哼!你是不是心疼她了!要不是你遲遲不兌現和她分手的承諾,我……”
“我的寶貝兒,我不是這個意思。”牟遠峯聞言趕忙安慰到,“我只是擔心她知道了過後會傷害你。”
“哎呀!就是她知道了又能怎樣?連她媽去清潔公司做工都是我安排的,否則她家早窮得揭不開鍋了!我利用她,都是她的福氣。畢竟……她這輩子都只能仰人鼻息地活着,真是可悲。”
溫頌瓷站在過道裏,聽着屋裏那對男女充滿嘲諷的談笑聲,有股寒意自尾椎骨蔓延而上,在瞬間便席卷了全身。
牟遠峯劈腿愛上了嚴圓圓,嚴圓圓便給她下了藥推溫頌瓷出去讨好生意夥伴。
到時候再來個「抓奸在床」演全了這場受害者的戲碼,反倒叫溫頌瓷去做了惡人。
她的第一次,就這樣被別人當作笑話,當作籌碼,當作交易;
最後還因他們的陰謀落空而受到指責與譏諷,被人蔑視地踩在腳底蹂躏。
原因簡單到溫頌瓷都無法相信,就因為她無權無勢、無力還擊,所以就活該被欺騙、被利用。
下一秒,她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那扇門。
嚴圓圓看着她有一瞬間的驚訝,而後了然地微揚下巴,笑得高傲異常。
“被你聽到了啊?也好,反正你遲早都要知道的。作為朋友,我友情提醒你一句,不要做無謂的掙紮,畢竟成王敗寇的道理你應該懂吧?”
“成王敗寇?”溫頌瓷攥緊拳頭挑釁的對嚴圓圓笑着,“那,你準備好輸了嗎?”
圓圓略帶得意的話語輕聲在她耳邊響起,不痛不癢的語氣,卻像是帶着鋒利的刀片般,一刀一刀地切碎了她所有的傲氣與尊嚴。
“不管感情還是生活,輸的那個人,向來都是你啊。”
溫頌瓷笑而不語,順手抄起了餐車上的紅酒,一言不發地潑了過去。
然後,她看到嚴圓圓手忙腳亂地整理儀容,而牟遠峯則目瞪口呆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你看,總會贏的。”她這樣說。
嚴圓圓似氣急了,将牟遠峯推了出去,然後啪地一聲摔上門。
偌大的包廂,終于只剩下她們兩個。
嚴圓圓此刻也顧不得什麽形象了,似瘋婆子一般地沖了上來,一伸手就在溫頌瓷裸露出來的肌膚上劃下了一條血痕。
溫頌瓷心裏本就不爽,此刻更是咽不下這口氣。
雖然打小沒打過架,好在女人之間的戰争不需要什麽招式,擰着對方頭發就上了手。
一架打下來,兩人皆是一副狼狽的模樣,頭發亂糟糟的,高跟鞋也不曉得丢哪兒去了。
故事的最後,以嚴圓圓的倒地作為結尾。
完事松懈下來,溫頌瓷才開始感知到傷口處的疼痛,伸手摸了摸額頭,鮮紅的血液就那麽染了滿手。
是了,方才被嚴圓圓推到牆上給撞的。
這娘兒們,真狠。
看見倒在牆角幾乎站不起身的嚴圓圓,只覺得心裏像是燃着一把火,熊熊燃燒似要将她整個人都燃盡一般。
“嚴圓圓,你最好祈禱我媽媽沒事兒。不然,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吧。”
說罷這句,溫頌瓷起身出了酒店,蓬頭散發的光腳跑在路上,腦中一片混亂,早已顧不得周遭人們怪異的眼神。
她只是跑着,瘋狂而偏執的向着醫院跑去。
溫頌瓷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進到醫院的,只記得手術室外的紅燈散發出刺眼的光芒,明明如此亮眼,可她卻只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唯一的亮色,就是護士臺上那件被鮮血染紅的工作服,胸口處一排黑色的小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鵬安清洗服務公司。
拜嚴圓圓所賜,吊在高樓大廈上清洗玻璃的人裏,也有她媽媽的身影。
死死咬緊下唇,口腔裏漸漸漫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世界似乎在這刻突然安靜下來,強撐多時的面具終于在這一刻悉數脫落,一點點蠶食着她殘餘的理智。
這段日子裏所有的悲傷和隐忍全部湧上心頭,沖進腦子,本就冰涼的身體瞬間被席卷而來的痛苦回憶淹沒。
久未愈合的傷口被直接撕裂,沒有一點征兆疼得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
終于,蹲在地上旁若無人地大哭了起來。
溫頌瓷覺得,她這輩子沒這樣哭過,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流幹了一世的淚水。
“都怪我,都怪我……”
悲怆的哭泣聲中帶着絕望的顫抖,一遍遍嚅嗫着這句話,手指僵硬地停在空中,眼底一點光彩都不剩。
終于,在她瀕臨崩潰的前一秒,閉合的玻璃門緩緩劃開,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