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第四軍團,七連十二隊,作戰結束。”

在城牆上,塞魯士掃視過四人:“深淵留下。烈焰和參孫,把你們的彌尼送去黑塔的醫療窟,然後解散。”

雖然筋疲力盡,烈焰、參孫與彌尼依然整齊行禮,高聲回答:“是,長官!”

……又來了真是沒用術居然在戰鬥中失效如果不是塞魯士團長趕到你這種人也配成為戰士嗎小組無法擴大真倒黴如果能與優秀的深淵一起戰鬥我可不想為了素不相識的平民不如你自己死掉活着也只是浪費口糧罷了你有點自知之明吧……

就算不使用白頭盔,他也足以讀到從同組的戰友們那裏傳來了這些強烈的意念。沉默着換上黑巴別頭盔,世界重歸寂靜——他連道歉的資格都沒有。

“在戰鬥中,所有人絕對服從深淵的指令。這不等于放肆的權利。”

“是,長官。”

“名義上,戰士的責任是保護承擔采集工作的平民,但每次遇襲,只要四至五成平民逃回即可。為一個平民讓戰士犯險,絕對不可以。”

“是,長官。”

“你并不服氣?”

“不,躲在後方的我沒有任何為自己辯護的資格。但由您口中說出這樣的話,讓我感到不合理。”他深吸了一口氣,"五年前,您曾獨自從皇蟲群中救下一個毫無價值的平民。"

“那是因為我很強。廢物則沒有同情別人的權利。”

他自嘲地笑笑:“是的,長官。”

“你剛剛,‘下潛’了吧?”

“……是的,長官,但我只是為了吸引皇蟲的注意和攻擊。”亞伯蘭苦笑了一下,“我并沒有,并沒有借此窺視任何人。我已經很久沒有沉入‘深淵’了。”

“你就那麽想死嗎?”塞魯士低聲問道,“所以才申請放棄戰士的身份,重新降格為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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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麽會知道?”亞伯蘭愣了一下,還是繼續答道,“我當然不想死,但這對所有人都好。如您所見,我的能力太差,不應該拖累優秀的戰士。”

“看來你也知道自己的無能,那又為什麽申請了獨立離城?”

“您,查得還真清楚啊。”亞伯蘭戲谑地笑了,“比起普通平民,我躲避皇蟲好歹有些優勢。不出外工作很快就會沒飯吃,平民的口糧配額可是很少的,騎兵大人。”

“騙子。你做了四年戰士,從不揮霍,但數日前将全部所有一次兌換成金屬鑄造武器。你準備永遠離開這裏吧?”

亞伯蘭終于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但很快又扯出笑容:“怎麽可能,我很怕死的。不過,您對我的行蹤……”

“少啰嗦!馬上回答!”

在塞魯士的逼視下,亞伯蘭的表情慢慢凝固了。他低頭嘆一口氣,聲音還是非常輕柔:“順利的話,是不準備再回城了。”

“做什麽白日夢!你這種廢物只能做皇蟲的口糧!”

“的确如此,可活着又能怎麽樣?”他拍了拍黑巴別頭盔,仍戲谑地笑,“隔絕我的能力其實是種保護,誰想要被反複強調果真沒有任何人喜歡我?”

塞魯士難得沉默了片刻,才生硬地說:“活下去的話,也許能遇到。”

“您才是個騙子,哈哈,至少說點我想聽的謊話吧。”

塞魯士又一次靜默了許久才發問:“你是否‘看見’了什麽,才下定決心離開城邦?”

亞伯蘭搖了搖頭:“我曾聽聞這片茵陳的盡頭,在黑塔頂上也無法望見。但只要能穿過密林,就會看見藍色的天空,像世界毀滅之前一樣。”

“很多人像你一樣對這無稽之談感興趣,後來他們都死了。”

“這樣未嘗不好。”他笑着,也好像很認真地說,“畢竟誰能逃脫死亡?我已經二十二歲,不會再活很久。既然終究要付上同樣的代價,還不如在氣息尚存時試着做點什麽。——我不想一生就這樣毫無意義地只是活着。”

“意義?你這種愚蠢的行徑難道就有意義?你什麽都不會看到,你唯一的結局就是被吃掉!”

“如果只有結果才有意義,那我總要死,你又為什麽三番四次地救我?”

看着說不出話來的塞魯士,亞伯蘭繼續說:“你應該知道,我從不相信只有結果才有意義。即使得不到回應,我還是可以愛一個人,愛就是意義。”他的聲音柔和卻堅定,“就算無能的我,無法追問,無法改變,也無法實現自己的願望,但還是可以憑自己的意志去做出選擇。既然如此,我選擇死在我能走到的最遠處。”

塞魯士背過身去,雙手握緊成拳:"我再問你一次,好好想清楚,你真的決定了嗎?"

即使不會被看見,亞伯蘭還是肅穆地挺直脊梁:"是的,長官,我已經決定了。我所尋求的獎賞,就是死在尋求的路上。"

塞魯士點點頭,聲音忽然有了點微妙的變化:“你申請離城是在哪個城門?什麽時段?”

“西南門,今天日落時分。”

塞魯士就此結束了對話,轉身躍下高高的城牆,在将要落地時發動鼓翼之術,平地生起的旋風環繞周身,讓鬥篷和戰袍優雅舒展。他敏捷落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軍團長的辦公室裏,塞魯士攤開手,這枚石子依然像四年那樣,靜靜躺在他掌心。圓圓的,幾乎沒有雜質,罕見的孔雀藍色。

正中間有一道裂紋。

就如同亞伯蘭這個人在他的生命裏,留下了永遠無法抹消的痕跡。深淵總是在那兒,又軟弱又剛強。塞魯士了解他,了解他的固執、勇氣和溫柔,因為曾在意識深處“聽見”過他的聲音。那世界叫人知曉另一個人的“真實”,即使他能感受到的微少又淺薄,朦胧如在夢中。

這原本是不可能的,因為塞魯士是騎兵,他頭皮之下覆蓋着一層特殊的殼,用以阻斷深淵者的入侵。騎兵所掌握的秘密,不可以被戰士與平民知曉。

所以他喝止亞伯蘭的“下潛”,即使他事實上并不厭惡甚至暗自喜悅于那被找到的感覺。你會愛一個人,當你在“深淵”之下“看見”或“聽見”他。你真正知道你不再孤獨,即使無法給予任何回應。

但現在這一切都到了盡頭。

他作為“塞魯士”而存在的生命,馬上就要結束了。四十一天後,他就會像從前那些“殉職”的騎兵們一樣永遠從這裏消失。即使想要在那之前繼續保護亞伯蘭也已經不可能,深淵一定會先一步死去,真正的死亡。黑塔已經明确做出了決定。亞伯蘭還不知道,為什麽他降格為平民以及獨立出城的申請可以如此快速地通過,正如他永遠不會知道,為什麽當年他和父親始終不能拿到有戰士随行的離城名額。

他們的生命,全部是無法更改的絕望。

塞魯士用戒指打開辦公桌抽屜上的封印,拉開後,裏面是一堆亂糟糟的小玩意兒。過去幾年間,亞伯蘭經常到黑塔去找編織工交易,換取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送給他。這些無法帶走,但也不能留給別人。他展開彌尼術,用一個無形的圓球把所有禮物都裝起來,然後開始慢慢壓縮直到它們化為碎屑。

他默默回想着亞伯蘭的話語,每一句都平淡又鮮明。

弱小的深淵,他不知道,因為不肯放棄自己的意志,他在反抗整個黑塔的世界。

死在我能走到的最遠處,這是否就是自由?

隸屬于第四軍團的一位年輕騎兵,走進團長塞魯士的辦公室。

"坐下,"塞魯士向旁邊的椅子示意了一下,"我不喜歡擡頭說話。"

"是。"

"你剛剛從上面接到一個新命令,關于深淵4712。"

"是。”騎兵打開自己的軍戒,綠寶石光芒中一串字符如蛇盤旋,“不過現在目标編號已經是sw1987了。"

"這個任務,我想代你去做,私人請求。"塞魯士擡起左手,展示中指上的軍戒,"當然,在這段期間,你也可以使用我的部分權限。"

"不勝惶恐,請恕我不能違規。"

"近幾年來他的一些行為讓我不厭其煩,所以想親自動手而已,你不會懷疑我的動機吧?"

"不敢,但我接到的命令中,也特別提到了您,比如今日上午的違規救援。您應該清楚,上面已經放棄sw1987了。"

"深淵在後方遇害會造成過大的恐慌。我出于這一考量才采取行動。"

"您考慮周全,不愧是有資歷的長官。不過一直以來,您和sw1987的關系,騎兵連中也有風聞。在旁觀者看來,不必要的接觸實在多了些。像您這樣多次申請服役延期,也實在罕見……"

"住口!騎兵資歷之寶貴,你們不清楚嗎?我不想再聽到這樣的玩笑。"

"請息怒!是我失言。"

"夠了,你坐下吧。"

"是。"

"算了,‘确保死亡’這種工作,還是你們這些新兵去做吧。"

年輕的騎兵不禁暗暗松了口氣:"是。"

塞魯士板着臉思索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自己是否說了太多不妥當的言辭。"既然來了,不如分享些我的私藏。"他最終決定站起身,繞過書桌走向騎兵身後的櫃子,"出去以後,小心說話。"

"是!請放心!"

想到軍官的珍藏,年輕騎兵心中竊喜。塞魯士打開櫃子,用自己的戒指解除裏面抽屜的封印,并提醒道:"喝酒之前,把戒指摘掉。不然被查出來你自己負責。"

"啊,是!"年輕騎兵一邊暗自反省,一邊摘下自己的綠寶石軍戒放進衣袋,然後向着側後方的軍官轉過身,"請容我為您代勞……"

迎接他的,卻是塞魯士指尖所發出的傘狀電光,如同無數毒蛇露出尖牙。他來不及呼叫,就感到周身劇痛,瞬間失去知覺。

塞魯士收回手,他嚴格控制了自己所放出的雷霆術,對方僅僅是暈厥而已。摘下自己的軍戒戴在對方手上,至少現在,他還需要這個人活着。

亞伯蘭正在家中收整行囊。

不過事實上幾乎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帶走。所謂家也只是一個狹小破舊的空房間,他穿上自己最結實的衣服和最好的鞋子,其餘一切都送到黑塔,交換了繩索、水囊和短刀。他也随身帶上炭筆預備記錄,将自己走過的地區繪制成詳盡的地圖,尤其是最要緊的水源,如果能幸運地發現就标注出來。即使他死了,說不定有一天屍體會被騎兵偶然發現,這份地圖還可以有點用處。

如果被你發現的話就有趣了,亞伯蘭忽然想到,你将永遠無法忘記我。

他從懷裏掏出一枚素淨的指環,整周菱形相套的镂空花紋。原本想做成別的東西,但金屬實在太過昂貴。他絞盡腦汁地思索了很久,在沙土上反複勾勒不同的圖樣,最終才畫在紙上交付給黑塔的編織工,鑄造成這份寒酸的禮物。

算了吧,還有比送指環給騎兵更愚蠢的主意嗎?

他把無法送出的禮物握在手心,感到一陣疼痛。最後環視這個曾與家人一同生活過的地方,他笑着對虛空說:“父親,世界還是讓人絕望,但我因愛一個人而感到幸福。

“謝謝您給了我名字,就算不被承認,我還是知道自己是誰。”

順利通過關卡離城之後,他看見了一身便裝的塞魯士正在城外等他。強壓下心中的驚喜和期待,他快步上前。

"你來為我送行,這實在是…我的榮幸。"

"亞伯蘭,在茵陳林外,的确有藍色的天空。"

塞魯士幹脆利落地說完,而亞伯蘭因震驚失語了片刻,才開口道:"騎兵果然已經……"

"但在藍色的天空下,你無法生存。從你祖父那一輩起,人類就只能在瘴霧中呼吸。潔淨的空氣,對你是致命的劇毒。"

這一串爆炸性的訊息之後,塞魯士稍停了停,才再度發問:"我再問你一次,好好想清楚,你真的決定了嗎?"

兩人都沉默許久。日頭尚未完全落下時,就已藏身在暗紅的密雲之後。城牆上戰士們走動的聲音完全消失,茵陳之林的吞吐聲震耳欲聾。直到最後一道晦暗的日光在塞魯士臉上劃落,世界墜入黑夜。

亞伯蘭心中思緒翻湧,他有太多問題,卻硬生生咽了下去,因為知道自己不會得到回答。這是他第一次想要讀取塞魯士的心,但騎兵們的腦袋永遠一片死寂。

即使知道了又有什麽意義,所能做的事并沒有改變。這樣想着,他不禁厭惡左右搖擺的自己。

"是的,我已經決定了。"他再次挺直脊梁,宣告得緩慢而肅穆,"我所尋求的獎賞,就是死在尋求的路上。"

塞魯士嘆了口氣,整個人卻好像輕松了。他轉身邁開步子,聲音雖低但亞伯蘭剛好可以聽到:"扔掉頭盔,跟上來,我帶你走捷徑。"

塞魯士透露的所有情報,都不及這一句話對亞伯蘭的沖擊。他不敢相信,但即使明知眼前是陷阱,他也會快樂地跳進去吧。

話雖如此,亞伯蘭想,還好我在黑塔買了繩索。

像普通采集者那樣穿過一小片茵陳,不知以何為參照,塞魯士準确地找到了目的地。撥開地面上一層植被,在他們眼前露出一個幽深的坑洞。騎兵直接跳了下去,和之前一樣矯健自如,卻出乎意料地轉回身向亞伯蘭展開膀臂,用毫無情緒的聲音說:

"跳下來吧,我接住你。"

簡直不可思議,亞伯蘭沒能立刻回應,于是塞魯士在下面催促:"快點,時間不多。"

怎樣都無所謂了。在塞魯士反悔之前,亞伯蘭笨拙地跳了下去,落在一個堅實的懷抱裏。就算是自己傾慕的人,他也不喜歡如此弱勢的姿态,沒有放縱自己而是即刻就道謝然後推開了塞魯士的胸膛。但剛剛站穩,塞魯士就握緊了亞伯蘭的手。

"這地方不認得你。"在塞魯士身後,有斑斓亮光漸漸浮現,"絕對不要放開我的手。"

他們走在一個長長的地下洞窟中,速度并不快,光只在他們身側幽幽點亮。亞伯蘭不知道,甚至也不關心還要走多久,他只能意識到塞魯士冰冷的指尖。

真是軟弱啊,他嘲笑自己,所有的意志和堅持都成了雲煙,他可以放棄一切,來換取片刻溫柔的對待。

“我很慶幸,你一直都沒有妻子。”在寂靜中亞伯蘭輕聲說,“畢竟,你是如此優秀的騎士。”

塞魯士很直接地回答:“不會有的。”

“其實這很奇怪,就算你,就算你沒有喜歡的人,但你的血統極其寶貴。”亞伯蘭慢慢說起自己思考過的事,“我常常困惑,這世界竟然沒有一條規則是關于繁衍的責任。我如果是長老,一定會強制所有能力覺醒的戰士首先留下後代。畢竟,活下去實在太難。”他轉過頭,注視塞魯士的側臉,“所以對我來說,每天最棒的一件事,就是知道你還活着。”

"……騎兵總有一天會‘死’。"塞魯士仍看着前方無盡的黑暗,嘴角撇出自嘲的笑,"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擔心這個了。"

“現在的情形有點像那一年斬龍之戰,說不定這一次我們也能活下來。”亞伯蘭笑着,就仿佛從來沒有被傷害過,“其實,能夠成為深淵,已經使我的生命比大多數人都更長久更豐盛。”他随意地跳躍着話題,“那時候我曾說過的,除了平民、戰士和皇蟲,我也能感受到其他的生靈。”

塞魯士只是靜靜地聽着,不回應也不阻止,牽着他繼續前行。

“還記得幾年前我送給你的那根羽毛嗎,濃濃的綠色,幾乎和你從前那枚戒指上的寶石一樣。以前沒有機會告訴你,那其實是在一次訓練中,我‘看見’有‘存在’從頭頂的高空、與黑塔擦肩而過。後來真的就在塔腳撿到那根羽毛,那一定來自我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的生命。把它拿在手中時,我強烈地渴望能去尋找它的世界。我忍不住會想,它是否曾飛過并非灰紅色的天空,看見我不能想象的風景。

“對了,那時就是你告訴我,那叫做羽毛。你一定知道喽,能在高空飛過的,如果不是風,就是魂靈?”

塞魯士停下了腳步,洞窟忽明忽暗的光華映照着他幽藍的眼瞳。

“能在雲上經過的,是自由……”

一個從未聽過的詞語,讓亞伯蘭的心開始劇烈地跳動。

但變故就在此時發生了。

他們所處的空間突然劇烈搖晃起來,光線迅速盤旋成巨大漩渦。亞伯蘭感到頭暈目眩,四肢和髒器也好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攪緊。但塞魯士似乎比他更加痛苦,騎兵左手上的寶石開始發出不祥的刺目光芒,整枚指環收縮嵌入血肉。

雙腳明明沒有離開地面,卻猛然感到自己被抛起又落下,兩人一起摔倒在地。洞窟中的光芒驟然熄滅,惟有指環還在不停閃爍。

"你的……短刀!"

亞伯蘭立刻摸索着拔出了綁在腿上的刀,還沒來得及交給塞魯士,他們頭頂的洞窟就突然塌方。塞魯士翻身壓在亞伯蘭身上,雙手撐地,強忍劇痛發動彌尼之術。無形的壁壘在他們上方撐起,泥土和碎石滾落身側,猙獰的怪獸在□的天幕下昂起頭。

似曾相識的景象,但卻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皇蟲。

塞魯士向上擡起右手,火焰直擊皇蟲頭顱,他撐住地面的左手已經深深摳進土石之中。

“快點…砍下來…”

亞伯蘭知道自己不能猶豫。

手指被切掉的一瞬間,指環的光熄滅了。幾乎沒有流血,斷口迅速結晶硬化。目睹這一變化的亞伯蘭來不及吃驚,皇蟲的攻勢變得更加兇猛,尾上的毒鈎如長鞭劈下。塞魯士發動參孫之術瞬間強化自己的身軀,硬接下這一擊,趁勢緊抓蟲尾放出最大電流。皇蟲周身痙攣之時,他展開風翼,使塵土飛揚遮蔽了他們的身形。

他拉起亞伯蘭:“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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