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岳啓星

岳啓星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個正弦曲線一樣,在五歲以前他還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小孩。父親只是小縣城裏的一個芝麻大小的官員,母親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家庭主婦。在他眼裏沒什麽家庭階級性,也沒有根據人身後所貼上的标簽來交朋友這樣神奇的技能。人生當中最奢侈的一件事就是父親在自己五歲生日的那一天把自己肖想了很久的整套船艦仿真模型當做了生日禮物。但是,在那之後的不久,相敬如賓的父母卻迅速離婚了。

再婚之後的父親在官場的地位以閃電般的速度直線上升,只是用了十年的時間便從偏遠的小縣城來到了傳說中的帝都。而岳啓星也漸漸成為了那些所謂的太子黨一員。但是岳啓星知道很多人明面上和他稱兄道弟,背地裏卻很瞧不起他,暗諷他是“暴發戶”,“背景不幹淨”。究其原因大概就是他的父親是因為繼母的裙帶關系才能如此快地晉升為“京城新貴族”的吧。他已經不知道從別人嘴裏一個不小心聽到多少次了。最開始他确實非常生氣非常失望,在他心裏形象從來都是高大威嚴的父親居然是吃軟飯的小白臉!作為一個男人,失去了他本來的尊嚴;作為一個丈夫,抛棄發妻;作為一個父親沒有給兒子做一個好榜樣。簡直不能更讓人可恥!

然而,當岳啓星無意中看到父親在嚣張跋扈的繼母面前忍氣吞聲時,他卻無論如何也恨不起這樣的父親來了。

給了自己這種奢靡生活,給了自己一個完全不一樣人生的父親。理所當然花着父親的錢,理所當然地仗着自己的身份為所欲為的自己有什麽資格去恨這樣的父親呢。

但是這卻并不代表岳啓星贊同父親的所作所為,既然想要出人頭地當然要靠自己的實力了。作為冒尖的新銳貴族代表,岳家下一代繼承人岳啓星自然而然地不會甘願一直被稱作“暴發戶”。

只是,真正的太子黨圈子并不是你有個太子黨稱謂就能進去的。到目前為止,岳啓星還只是小小搭上了那個圈子的外緣罷了。

不過現在有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擺在面前,而自己也确實争取到了。蔣可白是誰,頂級名門裏的公子,身後所牽扯到的勢力錯綜複雜龐大不覓。以他好友的身份舉行的這個酒會成功的話,他一只腳就已經邁進了那個圈子裏了。而那個一向看不起自己的繼母這次恐怕也只能張大嘴巴在後面驚訝了吧。

岳家現在只是表面上鍍了一層金,扒開內裏依舊是廉價的黃銅。勢力紮根和那些雄踞多年的大家族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岳家需要站隊,需要完全洗掉身上的新鮮味道。而選擇正确的勢力攀高枝兒也是一個實力的表現。

現在酒會的請柬已經發出去了,接下來就只要期待一個禮拜之後正式開始的那一天。

然而,岳啓星還記得自己拟定邀請名單時,和好友有這樣的一次對話。

“如果你這場酒會能把江家那個少爺請過來的話,那就真的威震八方了。那個家夥簡直比請神仙還難。”

“江家的少爺?江濉不是已經答應會過來了嗎,那還要怎麽樣。夠大面子了。”

“所以說你還嫩呢。江家的少爺指的可不是江濉,另外一位大爺才是真正的少爺啊,深居簡出的。以後可別弄混了,不然被章魔王發現小心他發飙。”

“你不提醒我的話,我還真只拟了一張江家的請柬。”

“話是這麽說,不過你請了估計等于沒請。”

“這話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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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少爺啊,反正在我印象中似乎從來沒有出席過同輩圈子裏主持的酒會沙龍這些東西。正式場合我唯二兩次見到他是江家的小公子13歲生日時舉辦的那場豪華慶典和章家的老爺子的七十大壽宴會,然後其他就沒了。也可能是人家太大牌,瞧不上我們這種家家酒嘛。不過也是,以他那樣的背景瞧得上的也就章家了吧。切,要不是兩人都是男的,估計現在訂婚典禮都搞完了。”

“聽起來很有意思的一個人。既然是江家的人怎麽一點消息都沒。”

“啊,圈子裏流傳的廢柴太子嘛。以前很多人都這麽叫的,不過自從章魔王上位之後就禁止這麽叫了。總之,你要是能和他交上朋友的話可是捆綁章魔王的買一送一,絕對劃算。難度系數嘛,SS級。”

“章淮啊……誘惑力太大了。他們兩個關系有那麽好?”

岳啓星問這句話的時候被好友無奈地抛過來一個白眼。

“星子啊,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這麽形容他們兩個的,如果這個圈子裏面還有誰有真心的話,那麽那個人絕對是章淮,而對象一定是江予。這樣你可以理解嗎。”

岳啓星聽到這句話時一愣,然後笑出聲。

“子華難道對我不是真心?好傷心啊。”

于是岳啓星看到好友撲哧大笑開:“當然不是了,如果到現在你還有這種念想的話那就真的太天真了,星子。我們大家,都只是因為利益關系而走在一起的啊。其他的真的不要太奢侈。”

“你這麽直白還真讓我有點消化不良,不過大家都彼此彼此。”

岳啓星不會承認他在聽到那句話之後,嫉妒心一下子激起千層浪。這個江家的大少爺,正統頂尖豪門的出身,貴族教育熏陶,自己做夢都想要的東西他唾手可得,完全不用像自己這樣費心費力苦心經營。并且還擁有那樣一個簡直就像奇跡一樣的朋友。不管怎麽說都幸福得太不可思議了。天生就是讓人來嫉妒的吧。

這樣一個廢柴,卻占據那樣一個龐大的讓人豔羨的資源。

岳啓星突然特別想見見這個所謂的廢柴太子到底是一位怎樣的人,到底擁有怎麽樣的魔力?理由嘛,這不現成的嗎。江予可是蔣可白的表弟,他作為酒會的主持人親自去邀請才能顯出自己的誠意吧。

抱着這種心情的岳啓星,在江予轉學到他所在的南條時着實讓他高興了一陣。他還在苦惱該如何接近這位生人莫近高高在上的太子爺呢。沒想到機會就這麽送上門。不過他還是有點吃驚南條居然會接受轉學生,依照傳聞的話廢柴太子根本不可能通過考核的。果然江家是不一般的存在吧。所以在之後江家的另一位小公子也空降而來時他倒是沒有那麽震驚了。

江濉,這又是一個天妒人怨的存在。完美得簡直不像是人類,除了那不太提的上臺面的出身之外。

岳啓星一直在找機會想和江予見一面,雖然他和江予同在人皇派,奈何女娲教學樓和少昊隔得實在太遠。江予宿舍又在章淮旁邊,要悄悄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的話不太現實。

而最開始岳啓星有一個打算,那就是把自己和江予,蔣可白,章淮這三人捆綁在一起。江予作為江家大少爺卻在各方面被私生子的江濉壓一頭,是個正常人都會不甘心的。如果自己願意投靠他的話,作為見面禮請他出席這個酒會并且讓自己表明立場這樣說服他的可能性應該很大。但是,但是偏偏蔣可白那天在食堂裏居然當衆向江濉表白了!這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這樣的話不就是不能用挑撥兩兄弟之間的關系來拉攏江予了嗎。如果蔣可白是真的對江濉有意思,那麽自己作為已經向他主動靠攏的黨羽幫助江予對付江濉的話那不是自扇耳光?更何況指不定人家江少爺根本不稀罕自己這個小助力。他豈不是兩邊不讨好,一下連帶得罪三尊大佛!

但是,不管如何都要把江予請到手。

“嗯,所以,岳同學找我有什麽事。”江予一身南條校服,肩上挂着一個單肩包,臉上架着黑框眼鏡,身上沒有任何搶眼的配飾,完全一副普通高中生模樣。

“額……”岳啓星在看到江予的第一眼時腦子裏瞬間冒出了“果然是廢柴太子啊”這句話。

相比起他的身份來說他這副長相真的實在太過于清淡,完全無法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頭腦這些東西還沒經過驗證就不先斷定好了。

“這次冒昧把你在半路攔下來真是抱歉。”

“也沒什麽,岳同學不用這麽急着道歉。那,找我的話一定是有什麽事吧,請說。”

氣勢也不是很強啊,太和氣了。岳啓星心裏想道。

“首先,我在這裏說這個請求的話可能會非常突兀和冒犯。但是真的,請你務必幫我這個忙。”

“我……幫忙?”

“是的,想必你也是知道一個禮拜之後我就要主持作為你的表哥蔣少的洗塵宴的酒會吧。”

“诶?有這樣一件事嗎,我完全沒有從表哥那裏聽說。抱歉,我消息太閉塞了,這麽重要的事都不知道。我真是個笨蛋啊,早知道就去打聽打聽一下了。”

不會吧,大少爺居然不知道!可是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作假。這又是怎麽一回事?蔣可白到現在都沒有告訴江予,和江予有直接間接關系的幾個接到請柬的人也沒有告訴他,那這是代表什麽意思!

“額,可能是蔣少他是想在這幾天給你個驚喜吧,把他這個計劃打破的我還真是罪過。”這什麽爛借口,岳啓星自己說完都想給自己兩巴掌了。不過對面江予卻露出相信的笑容來。

“表哥的話,可能還真有這種可能。”

這個圈子裏居然還有這種小白到可怕的生物?岳啓星還沒回話,江予就又問了一遍他的來意。

“我就直話直說了,九天後的那場酒會請你務必親臨現場!不,請您務必到場!”

“你的意思是……邀請我參加酒會?真的?你沒有說錯?真的嗎?”

岳啓星看到江予興高采烈到不敢相信的神情,腦子裏瞬間“砰砰砰”幾聲炸響。把他炸糊塗了。江予這個樣子分明就是非常想參加酒會的啊。

“啊,抱歉抱歉,讓你看到我的窘态,我只是太高興,已經很久沒有人請我參加聚會了,所以一時就激動起來了。失禮之處多多見諒。”

“完全不會,我才是該道謝的那一方才對,能請動你。”

“等等,麻煩一下,能請你重複一下酒會的時間嗎?稍微,想确認一下……嘶。”

“九天後,也就是這個月的十七號,禮拜六那天。”

江予突然露出苦惱的神色來,岳啓星心裏一跳。

“還真的是那一天啊,要不要這麽巧。”

“糟糕了啊,上個周末我恰好和爺爺約好十七號去打高爾夫的。怎麽就這麽撞上了呢。”

岳啓星差點沒咬碎牙:“是啊,是啊,真的太巧了。”

“怎麽,你不信嗎。我确實和爺爺約好了的啊,要不你打電話給爺爺确認一下?”說着江予就把自己的手機逃了出來,還把老宅的電話給翻上來。

“怎麽會,你之前也不知道那天要辦酒會,有約也是很正常的。而且還是和長輩的約定那就更不能食言了。”廢話,岳啓星還沒蠢到真的撥電話去江宅,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真是抱歉啊,岳同學。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麽明顯的拒絕,岳啓星再不順着臺階下就太不識擡舉。

“真是太遺憾了,原本還以為可以借着這次酒會和江同學深交下去呢,想來恐怕這個願望要泡湯了。不過沒關系,還有機會的話請江同學一定留出時間。”

“當然了。”

江予微笑着送走一臉遺憾僵硬的岳啓星,低頭看了眼手機,手指在還未暗下去的屏幕上一撥。

“喂,林姨,我是阿予。叫爺爺聽電話吧。”

“喂,爺爺我是小予。”

“哪有啊,我每個禮拜都有給您打電話的,這次也是想和您一起出去玩的啊,不要把我說得那樣像個小混蛋。”

“去哪?去打高爾夫怎麽樣,就下個禮拜六吧,十七號爺爺應該沒什麽事似乎。”

“什麽我突然去打高爾夫是打了鬼主意,只是章章前幾天說要和我在球場上賽一場。我尋思着很久沒打手生會不會一不小心輸給他。”

“那就這麽說定了,爺爺記得找個好場子啊。”

“那當然了,跟着爺爺挑剔一下也是可以的。”

“好啊,就這麽說好了。嗯,那挂了。”

江予剛挂下電話,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他下意識的左腿就猛地往後踹去,卻并沒有聽到慘叫。回過頭才看到一臉心有餘悸的章淮站在自己十尺遠。

“好危險啊,阿玉你什麽時候神經反射這麽激烈了。”

“別吓我啊。”

江予別過臉去,右手緊緊握成拳。

“抱歉抱歉,你剛才在做什麽”章淮勾住江予脖子,挂在他身上。

“打電話,這麽明顯的行為。”

“我還看到岳啓星那小子了,他找你說那事了?”

“差不多那意思,不過我沒答應。你一個人去就行了,還非得叫上我。”

章淮扳住江予的臉突然湊近,江予一巴掌拍上去。

“搞什麽你。”

章淮突然哈哈大笑:“阿玉剛才的意思不會是想諷刺岳啓星沒資格要我們兩個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吧。”

“……這麽想的話,一點點吧。”

“我就說吧,我家阿玉還是有點傲氣的嘛。”

“喂,章淮你幹嘛。放我下來!這可是在教學樓底下,你想讓大家看笑話嗎。快放我下來。”

“抱一下有什麽關系,別這麽小氣。”

“…………”

拳打腳踢上演全武行的兩個人不會發現在他們身後視角隐蔽的角落,一個人影正咬牙切齒地看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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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

江毅和脫下外套随手遞給等候在一旁的傭人,動作優雅娴熟地解開襯衫雙袖的紐扣。提着公文包,一聲幹練深色西服的男人跟在他身後。

在經過一樓客廳時,江毅和無意間看到一張随手仍在沙發上的燙金請柬。收回目光,江毅和吩咐傭人待會準備黑咖啡端上書房。然後徑直往樓上走。

“最近有什麽事發生嗎。”

坐在書房落地窗前的沙發椅上,江毅和一邊看手上的文件一邊随後問出這個問題。

男人跟在江毅和身邊多年,早已練就察言觀色,從小細節推導出了老板的大概心思。剛才老板看了眼沙發上的請柬,想必是問和宴會相關的事宜吧。而依照擺放态度,這請柬不像是老板自己的,那麽就是少爺或者公子的了。那麽囊括的宴會範圍縮小在少爺這一輩之間。

“最近貌似只有岳家要在下周辦一個小酒會,聽說是要為蔣少爺接風洗塵。”

“岳家嗎。”

“看那樣子,請柬是給濉兒的吧。”

“可能性很高。”男人看了眼自己老板,沒有把話說滿。

“老板,少爺已經很久沒有和除了章家那位之外的人相處了。請恕我多嘴,這樣下去少爺他……”

“這次阿予有被邀請去嗎。”

江毅和放下手中文件,整個背靠在椅上,閉眼假寐。

“那邊傳過來的消息是岳家的公子有和少爺談過,但是似乎少爺沒答應。”

“是嗎。”

江毅和吐出這兩個字之後便久久沒再說話,一時間整個書房安靜得吓人。男人控制住自己眼神不往江毅和身上轉去,恭敬站在一旁。

“回去吧,文件先放這。”良久之後,江毅和意外地居然下達的是放人命令。

“是。”

離開的腳步聲,關門聲,開門聲,接近的腳步聲,傭人的問候聲,瓷器琉璃臺的碰撞聲,離開的腳步聲,關門聲。

江毅和睜開眼,漆黑雙瞳星痕斑斑,仿佛一眼望穿整個時空。

不夠啊,還不夠,遠遠不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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