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我就是這種人
章淮沒有想到江濉會親自跑過來找他。那一天京城下起了大雪,紛紛揚揚鋪滿了整條街。北風呼嘯着,奔襲而過,便刮起漫天的霜雪。江濉站在他家大門前,穿着鮮亮的厚重大衣,脖子上圍着一圈毛茸茸的圍巾,整張臉都被寒風吹得紅彤彤的。在這一片蒼茫冷色調的背景之中突兀而又奪目。章淮聽着門鈴響但卻制止了傭人去開門,他打從內心裏讨厭江濉。如果可以他希望他這一輩子都可以不要再看到那張臉,不僅是因為他那讓人作嘔的表裏不一,更因為他是阿玉的弟弟,搶走了阿玉一切的罪魁禍首。這種人不是最應該消失掉的嗎,為什麽就可以活得這麽暢快?
“少爺,外面可是零下好幾度呢。這一直站在外面實在是……”傭人看了眼還是不肯離開的大門口的那人,小心翼翼地勸告章淮。
“別理他,他受不了了自己會走的。”章淮一甩袖子冷下一張臉來。
“可是……”
“有什麽好可是的,做你的事去!”章淮瞪了那傭人一眼,徑直上樓。淫威之下,傭人也不好再說什麽。
章淮瞥了一眼大雪紛飛中的江濉,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天。也是下起了這般大的大雪,但是站在門外的等他的卻是阿玉。小小的,在寒風中顫抖的阿玉。
那個時候江濉才剛剛來到江家,章淮也還沒有這麽讨厭這個漂亮的小弟弟。他以為江濉的到來會讓阿玉增添一個好玩伴,但是他錯了。
他親眼看到江濉把在外面抱回來的流浪犬用小刀開膛破肚埋在阿玉經常玩耍的花園裏,等到江予用小鏟子給花園松土不小心挖出那些小動物的屍體時又惺惺作态地跑過來大哭,讓別人以為是阿玉把那些小動物殘忍殺害又掩埋的。雖然莊園裏的人并沒有責怪過阿玉,但是章淮能感覺到他的難過。
還很小的阿玉站在他家的大門前,眼睛已經哭腫了。臉頰通紅,滿頭都是積雪,渾身上下都冰涼冰涼的。他在那裏站了很久,可是章家的傭人說少爺出門去了不在家。他就一直在門口等,終于等到了章淮回來。
從來都很少哭的阿玉那天差點沒哭得背過氣去,一直說着他沒有殺小狗狗。章淮看着他哭成那個樣子,一下子就忍不住抱住阿玉一起大哭起來。他不明白為什麽江濉要這麽傷害阿玉,他不明白一個那麽小的孩子為什麽會有如此惡毒的心腸。但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江濉不管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不管他要做什麽都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傷害阿玉的人都是他的敵人。章淮想保護阿玉,想讓阿玉快快樂樂的。不,不是想,是他必須保護阿玉。不然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給他避風的港灣呢。
章淮眨了眨眼睛,很多年前阿玉那一身冰冷的溫度都似乎穿越時空傳遞到了他身上。怨與恨的毒針或許就是那個時候深深紮根在他心底的吧。
“把我的衣服給我。”章淮喊了聲。聞聲而來的傭人趕忙拿了保暖的大衣替他套上,見少爺似乎要出去就又找出一把〉莞祿礎u祿唇恿耍趴∽叱龃笪莸醬竺趴谌ァfぱゲ仍诨┥峽┲┲ㄗ飨臁Ⅻbr>
“你來做什麽。”章淮并沒有開門,隔着門欄在和江濉說話。
“你……不請我進去嗎?”江濉搓了搓手,拍拍已經快要凍得沒有知覺的臉頰。
“沒必要,你有話快說。”章淮毫不客氣地回了這麽一句。
江濉明顯有些受傷:“可是外面真的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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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淮冷笑一聲:“呵,你要是不說我就回去了,沒工夫在這裏陪你挨凍。”章淮作勢就要轉身回屋。
“哎別別……”江濉緊忙叫住章淮,從口中噴出一串串白色的熱氣:“就在這說吧。那我長話短說,你能不能去勸勸哥哥叫他回家?”
章淮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眉峰一皺:“等等,你能重複一遍你剛才說的話嗎。”
“我說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哥哥叫他這個年回家過。”
“為什麽?”
“因……這還用為什麽嗎?過年不就是應該家人在一起才有意義的嗎,他就算一時想不用離家出走但是過年總應該回來吧。”江濉錯愕地說。
“你有這個心思為什麽不自己去說,你早就知道他搬到了哪裏的對吧。哦,我該謝謝你沒去找他麻煩。”章淮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我怎麽會呢,我不是那種人!”
“不,江濉,你就是那種人。”章淮目光如炬,狠狠灼燒在章淮皮膚上,惹得他神經一陣刺痛。
“我知道你們對我有誤會,但是哥哥他只聽你的話,我也是沒辦法才來找你的。”
“呵,那麽你們怎麽就不想想為什麽阿玉只聽我的話。你們怎麽就不想想他放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不管非要搬出家。你們怎麽就不想想自己有當他是家人看待嗎。阿玉不想回去我不會強迫他,所以你請回吧。”
雪越漸大了起來,章淮剛才踩過去的腳印早已被重新掩埋。江濉緊抿雙唇,眼眶泛紅似乎就要掉下淚來。
“爸爸他,是為了哥哥好。”江濉啞着聲音說道。
已經走離大門約有十步遠的章淮停下步子,吐出冰冷的語句:“不,江叔叔他只是想要一個聽話的傀儡罷了。如果這個傀儡不聽從擺布了,那他随時都可以丢掉。”說罷又重新邁起步子。
“爸爸他不是這樣子的。章淮哥……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江濉已經完全哽咽。
“你錯了江濉,我本來就是這種人。對于你,我從來都不需要虛與委蛇。”鴉色的傘遮擋住章淮的表情,但他卻像化身成了這冰霜之神,冷酷無情:“還有,請不要在我面前裝出這番模樣來,我會惡心得很多天吃不下飯的。走好不送。”
那抹高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那棟門裏,江濉捂住臉緩緩蹲下身,淚流滿面。章淮的惡言惡語他原本早就應該習以為常了,但是聽到這些話為什麽還是像整顆心都被生生掏出來暴露在這冰天雪地中一般。
為什麽就不能好好看我一眼呢,我有什麽比不上那個廢柴的!
都是江予的錯!如果沒有他就好了,如果沒有他就好了!
滿眼血絲,睜目猙獰的江濉狠狠擡起臉來,嘴裏喃喃自語,如果他消失掉就好了。
惡從怨起,魔由心生,大抵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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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新年已經遠遠沒有以前那般熱烈的氣息了,城市限放煙花爆竹,往年那些轟隆震天雖然比較擾民但至少很喜慶的爆竹聲也逐漸消失。整個京城除了那漫天的飛雪以及電視裏反反複複播放着的老舊歡度新年的歌曲昭示着春節的來臨,其他的似乎也就那樣了。
大年三十的那一天,工作室裏除了家在外地沒有回家過年的胖子外就是江予這個有家不回的怪胎了。胖子端了一盆餃子和面坐在一樓大廳的電視機面前一邊看春節聯歡晚會一邊把面吸溜得超級響。他吃了一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吃獨食,然後就艱難地轉過身子朝縮在賽車底盤底下修車的江予喊了聲。
“嘿阿予,過來吃餃子,熱乎熱乎。大過年的就不要碰那些扳手機油了。”
江予诶了聲,從底盤下鑽出來。在洗手池洗好手和臉又去更衣室換了身衣服的江予出來坐到胖子旁邊,胖子已經給江予拿了另外一雙碗筷,看到他過來就盛了一碗餃子給他。
“要醋嗎?”
“诶?那就來點吧。”
“你看你看,那個人的動作也太滑稽了吧!哎呦喂,這小品誰編的,笑死人了……”
江予慢吞吞地吞咽餃子,耳朵旁是胖子看春晚相聲發出的震天響笑聲。他看了看碗裏那賣相不是很好的餃子又看看笑得東倒西歪的胖子,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真的再好不過了。
城市的另外一邊,江家的莊園裏依舊輝煌明亮,但卻彌漫着一股子讓人膽戰心驚的火藥味。
“威叔,爸爸沒說他什麽時候回來嗎?”江濉坐在沙發上,瞥了眼大鐘上的指針,再次問道。
“這……二公子,老爺确實沒有說他今天幾點會回來。但是今天是大年夜想必老爺就算是再忙也會趕回家的。”徐威拿白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低頭小聲囑咐身後的傭人:“還不趕緊把冷掉的菜拿去重新熱!”
江濉冷哼一聲,顯然對于江毅和的遲遲不歸氣得不輕。
徐威暗嘆一聲,這家裏的主人可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與此同時,悲劇的梁辭卻在這合家團圓的大年夜裏在公司加班加點。雖然梁辭是自願留下來了的,但他是為了那三倍的時薪啊!要不是老板放出這麽誘人的條件,梁辭又正好最近手頭緊他才不會留下來呢。說來說去都是老板的錯!老板不想回家為什麽非得逼得職員也不能回家!為什麽老板不回家!次奧,因為他兒子離家出走了他當然不想回家了!
梁辭頓時就想捶桌仰天長嘯了。小祖宗這次是真打算自立門戶了嗎,居然連過年都不回家。老板估計要氣吐血了吧,難怪最近搞得跟更年期來了一樣。
桌旁的打印機忽然嘀了一聲,梁辭看過去果然是剛才的文件已經打印完畢。他攏整齊那一疊紙抱在懷裏往電梯那邊走。秘書處的人都被老板放假了,所以沒人給你傳遞東西,梁辭只好親自給老板拿過去。
在老板門外敲了十幾下的梁辭轉了轉腳跟在思考自己要不要破門而入,不然要是老板積勞成疾倒在辦公桌上自己也好英雄救領導啊。這麽想着梁辭壓下門把推門走了進去。亮堂堂的總裁辦公室依舊豪華大氣溢于言表,但是老板卻不見蹤影了。梁辭左探探頭右伸伸腿地喊了幾聲老板,沒人回應。
老板幹嘛去了?
梁辭想幹脆直接把報告放老板桌上得了,反正老板看得見。他剛把那疊紙放好在老板辦公桌上就忽然覺得自己身後陰風一陣,然後便是老板零下好幾度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你在做什麽?”
梁辭吓得直接蹲在辦公桌桌角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啊!鬼啊,南無阿彌陀佛我是佛教徒離我遠點!”
“你在說什麽蠢話。”江毅和冷冷看了眼梁辭,重新坐回高背椅上。
“老板?”
“你在這裏幹什麽?”
江毅和明明說的很随意,但是梁辭明白如果自己說不出什麽所以然的話就死定了,所以他立馬跳起來回答:“我,我是來送報告的。”
江毅和瞄了眼桌面上的那一疊陌生白紙,冷聲道:“那你可以離開了。”
“yessir!”梁辭轉身火速小跑着離開了辦公室,他靠在37樓的走廊上,冷汗涔涔地喘氣。或許是真的該考慮換一個東家了,不然這樣遲早被搞得神經衰弱啊。
話說起來老板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又沒聽到開門聲,難道老板辦公室裏有密室?啧啧,有錢人都是那尿性。梁辭搖頭晃腦地下樓去準備收拾收拾就回家随便吃點洗個澡睡覺。這個時候他又覺得老板可憐了,子不養而親不待啊。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江予有許多苦咽下去了然後在內心裏積壓成災,江濉有許多苦轉換成了無邊的恨意,而江毅和的苦或許早在上一輩子便化作骨血和他融入在了一起。
京城的夜幕也愈來愈厚重了,那些深埋已久的陰謀正伺機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