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暖暖

少爺的病漸漸的有所好轉,但身體依舊虛弱。家庭醫生過來的頻率也逐漸下降,這讓莊園的傭人大大松了一口氣。可能這種狀況對于那些家庭教師來說是一件好事吧,畢竟他們可是在少爺生病期間帶薪休假的。

天氣好的時候,管家也會叫傭人們推少爺出來曬曬太陽。

春寒早已散去,柔風溫陽。

文森特自從那一天被江予一襲信息量大得吓人的話給驚到之後便一直沒有刻意接近江予,他自己想了很多。那個少爺到底是為了試探他還是真的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那個莫名其妙的賭約,究竟是一個陷阱還是一個真的蜜罐。更可怕的是那個病怏怏的少爺開始“為他自己的死亡制造機會了”,一直不停的傳召他,吃飯要他送,出行要他推,房間清理要他做,簡直就是把讓當成貼身保姆了。文森特那叫一個恨,嘴巴上說的那麽好聽要給他機會。但是哪個傻瓜殺手會在衆所周知兩人獨處的時候把人殺掉啊,這不是明擺着拿自己殉葬嗎。

這天少爺要到花園裏曬太陽,文森特有被叫過來做苦力了。

“怎麽,你看起來很不情願。”江予坐在輪椅上,腿上蓋着薄毯。他的目光落在花園大片大片的血玫瑰上,卻輕飄飄說出這樣一句話。

“我怎麽敢……而且比起那些重活,陪少爺簡直不能更輕松了。”文森特一邊翻白眼一邊毫不客氣的撒謊。

江予似乎并不在意文森特的态度,他揮了揮手示意文森特不用再推他的輪椅。然後慢慢地從輪椅上站起來。文森特對于江予能站起來并不是太驚訝,這少爺只是生了一場大病而已又不是腿瘸了。輪椅當坐騎也只是管家想讓少爺多出來呼吸一些新鮮空氣罷了。他站在原地看着江予把毯子疊好安放在輪椅上,緩慢地走向那一片血玫瑰。

江予穿的白襯衫,卡其長褲,手掌上甚至還留有包紮輸液針孔的繃帶。他蹲下身,彎起的背脊就像是遙遙于海平面浮起的水波,溫潤而又脆弱。文森特的眼眸也似乎湧進那些鹽澀的海水,漫漫溢起。

清風拂過,一簇簇的玫瑰都輕輕掃在他纖細的小腿上。他伸出手,又似乎被玫瑰花莖刺傷手指條件反射地抽回手,最後只能悻悻地站起身回到輪椅上坐好。

“少爺為什麽不摘下來?”

“很疼,所以不想繼續了。”江予随便地笑了笑:“推我去長亭,阿文。”

文森特點頭沒有說話,然後抓住輪椅背倚上的那個扶手拐上一條平坦的小路往莊園另一側的長亭走去。

長亭說起來并不是一個亭子,而是一片湖泊。當初莊園建立的時候這裏原本是要建一個瞭望塔,只是之後不知是什麽原因,瞭望塔沒有建起,這裏卻被填成了一個巨大的淡水湖泊。三面環起了高大的喬木林。湖泊中央用幾根長木樁和圓木板簡略地架起一個小平臺,平臺和陸地之間便是一座蜿蜿蜒蜒的小木橋。

莊園裏有很多或精美或宏偉的建築,但是江予最喜歡的還是長亭。他朦朦胧胧地記得他小時候最喜歡在這裏玩耍,也曾經掉進這個湖裏被嗆個半死。

文森特小心翼翼地推動着輪椅碾壓過那個看起來十分不穩固的木橋停留在那個豎立在湖泊中央的小平臺上。

Advertisement

“阿文真的名字叫什麽呢?”

“啊?”

文森特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你家在哪呢,是不是離京城很遠,坐車要不要很長時間?還有什麽親人呢,父親是不是也想我的父親一樣那麽嚴厲不讨人喜歡……”

文森特失笑,少爺生了一場大病之後變得喜歡碎碎念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但是他想的那些問題還真的是讓文森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就算是現在這樣的狀況他也還沒有松口說他自己是一個殺手。

他的家嗎?文森特歪了歪頭:“我家就在京城,不過在很偏僻的地方啦。雖然莊園位置也蠻偏的,不過我家完全不能和莊園比啦。就是那種小的不能更小的地方,全家人都擠在一起住。從這裏開車估計也就幾個小時的車程吧。”文森特這也不算是說謊,他确實出身在京城,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士。但是,他沒有家。

“大家住在一起也不錯,不管房子有多小。”江予輕聲說道,話語也像是那微弱的春風,飄過文森特耳邊便不見了蹤影。

“少爺不懂四五個人擠在不足五十平米的地方生活那種場景的,總之我從家裏搬出來工作就是為了能夠擁有一棟自己的房子。”

“呵,阿文你這家夥總是喜歡騙人。你肯定已經賺到了很多一棟房子的錢了。”

“…………”有必要這麽直接的揭穿他嗎,真是一點都不可愛的小孩。

“阿文為什麽要當殺手呢,很辛苦的吧。明明應該有更好的工作。”

文森特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他會說當殺手只是意外興起的嗎,殺人比偷東西簡單,所以神偷和殺手二選一他選了殺手,再簡單不過的事了。“少爺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我很好奇,你的雇主花了多少錢雇傭你來殺我。”

文森特郁悶的呼出一口氣:“少爺最近總是在說些奇怪的話。”他總不能說,江家大少爺的命只值五百萬吧。在這種通貨膨脹的年代這五百萬還在不斷的貶值中。所以,為了不打擊這個病怏怏的小少爺,文森特覺得他一定不能把價錢說出來。

江予放松下身體輕輕靠在椅背上,閉眼之後耳邊微妙的風聲和水聲便變得清晰起來。那些混雜着深湖淤泥氣息的空氣輕輕柔柔地萦繞在二人身邊。然後不遠處的喬木樹葉終于開始勃發生機,蓬勃漸起。江予呼吸逐漸平緩下來,他仿佛聽到了喬木林裏不斷傳出的樹木抽芽聲,是春天的聲音。

“阿文跟我說說你家吧,父親,母親,兄弟姐妹。”

“我家啊,也就那樣。我沒有弟弟,倒是有兩個姐姐。我爸媽那些個人是不會理會什麽計劃生育的,生了兩個女兒死活也要一個男孩,所以躲着藏着也要把我生下來。我爸他啊雖然有時候比較獨斷專行大男子主義,但是對我們真的很好。有什麽好吃的有什麽好喝的都會留給孩子們。雖然工地裏的活很重,每天回家明明累得半死也還是會監督我學習。雖然到最後我也沒上大學就是了,不是我不用功,是我真不是讀書那塊料。然後……”文森特說了半天沒見江予有什麽反應:“少爺?少爺?”文森特轉到江予正面蹲下一看才發現他家少爺已經靠在輪椅上睡着了。

真是枉費他絞盡腦汁編了這麽一大段廢話。

抖開薄毯蓋在那個臉色蒼白,身材單薄得一陣風都能吹走的小孩身上。文森特蹲在他面前,不由得開始認真注視他家少爺了。這個五官看起來并不精致,個頭不那麽高挑的小孩他真的越來越看不懂了。他聰明嗎?簡單的課堂問題也能把他難倒。他愚笨嗎?可是他卻能那麽雲淡風輕地跟他說請你過來殺我吧。這簡直讓人無法相信。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孩,就算是生病,他那個無良老爹也沒有出現。之前一日三餐守着的堅持瞬間昨日黃花。出生高堂,卻又完全沒有利用到這些東西。還沒成年就已經有那麽多人在計劃着收割掉他的小命。

從兜裏掏出一把小梳子,在手指上轉了一圈。文森特伸出手一下一下把被風吹得有一絲淩亂的發梳整齊。

對着一個要殺你的人也能這麽毫無防備地睡着,你這家夥還真是可怕呢。文森特彎起那雙淡褐色雙眸,輕柔地梳下那一把柔順的頭發。

推着輪椅離開長亭,文森特轉過頭深望一眼越發幽深的湖泊,平靜的湖面,微風一過便皺了。

回去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周末回家的二公子,他身後似乎還跟了不少的人。二公子看到他推着少爺從長亭那邊的小路過來急忙喊住他,然後等他走近才察覺輪椅裏的少爺已經睡熟。

“诶,哥他沒事吧?”

“沒事沒事,少爺他大概因為太陽太暖和就犯困了。二公子後面這些是……”

“哦哦,這些都是我同學。他們聽說哥生病了就想過來探望探望,沒想到哥這個時候恰巧睡下了。”

文森特對着江濉身後那群人抱歉地鞠躬:“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少爺最近比較嗜睡。”

“沒關系沒關系,江少身體重要。我們反正之後也沒什麽事,等他醒來也行的。”人群當中有人這麽說,然後便是一群贊同的響應。

文森特原本就沒想把江予弄醒,那些個小少爺這麽說倒是合了他心意。把少爺弄回他床上睡然後招呼二公子的同學。

“阿文,爸爸今天沒回家嗎。”江濉突然問道。

“沒的,二公子。老爺已經一個禮拜沒有回家了。”

江濉聞言讪讪閉口:“是嗎。”

兒子病了半個月,老爹卻一個禮拜不回家。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啊。氣氛略微妙,坐在一旁的其他人神情都有點奇怪,然後遮掩似的拿起傭人們準備的果汁喝起來。

“對了二少,你家傭人怎麽好像是換了幾位?”

江濉愣了下才幹巴巴地說:“我也不太清楚,這都是爸爸的主意。”

大家一聽到是江家二爺的意思果斷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在一旁候着的文森特小心地翻白眼,二爺果然真是男女老少通吃啊。

“江少這次生病也蠻奇怪的,以前都聽說他是那種就算全世界的人感冒發燒他也不會有事的金剛不壞之身,怎麽突然就病得這麽嚴重。”

“這個我聽說好像是小感冒引發的肺炎,可能哥哥之前沒太注意那種小感冒一不小心就出了并發症。”江濉懊惱地皺眉然後又笑開來:“所幸雖然躺了幾天,不過現在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們不用太擔心的。”

文森特嘴角掀起一個微乎其微的冷笑。

“哎,江少不來學校上課我們真的很想念他。”這絕對是大實話!章大魔王不知道是發了什麽瘋,從冬令營回來就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陰沉沉的。敏感神經質又暴躁易怒,地圖炮無差別攻擊,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魔王。這些遭殃的是誰啊,當然是他們這些和章淮同一個學校的人了。再加上章大魔王的人型鎮定劑被鎖在了家裏不能出門,這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他們真是想念死江予了好嗎,就指望他回學校來當救世主了。

“呵,我還不知道原來你們這麽想我啊。”有氣無力帶着些沙啞的聲音柔軟傳來,衆人轉過頭去就見江予裹了一身長袍赤腳站在二樓臺階頂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