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由我來親自審問吧

歐陽昱信守承諾,真的在晚上跟所有人坦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且向大家解釋了自己這樣做的原因。

出乎意料也在意料之中,基本上所有人都表示了諒解,畢竟在這種嚴酷的環境下,能求得速死,不必再受折磨,也算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

接下來歐陽昱便讓所有人都寫了遺書,說是遺書,其實也只是表明自己是否願意在重傷垂危之際放棄救治的紙條。

紙條就拇指大小,上面只有一個字,是,或否。

不需要現在就給別人看,只需要疊起來,在衣兜裏放好,萬一以後真的有那麽一天,歐陽昱會根據這個紙條來做決定。

“但那我希望沒人用得上它,因為我們都是要活下去的。”

歐陽昱最後補充了這樣一句話,頓時便收攏了所有的人心。

他私下裏又找了時望一次,“我隐瞞了狩獵者的事,你應該能明白的吧,這種隐藏內容一旦說出來,會造成多大的混亂。”

時望點了點頭。

歐陽昱能否堅守底線尚且不能确定,但如果這個稱號的秘密洩漏出去,甚至是傳開了,那麽絕對會有人被誘惑,惡由心生,為了狩獵者稱號去主動殺人。

歐陽昱又笑了笑,“時候不早了,去睡吧,明天能麻煩你們去樹林裏找一些黃芩和菟絲子嗎?”

“黃芩?”

“是的,我剛才去看了一下孕婦,她受了驚吓,情況不太好,黃芩和菟絲子是安胎養神的草藥,也比較好找,大概長這個樣子。”

歐陽昱用樹枝在土地上大致畫了一下兩種植物的外貌,“黃芩以根入藥,記得要把它的根莖挖出來。”

時望想了想,“那個孕婦…看肚子有八個月了吧,是不是很危險,我現在就可以去找。”

“已經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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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營地裏不是有軍用手電筒嗎,大不了我慢慢找。”

“不是這個問題。”歐陽昱出言打斷他,“夜晚的光很容易把怪物引來,你會很危險,甚至可能無法平安回到營地。”

簡單來說,除非你是嚴霆或者齊哲,否則夜裏獨自外出就是送死。

還打燈?生怕怪物吃夜宵的時候看不清哪塊是大腿哪塊是裏脊嗎?

歐陽昱放緩語氣,平和道:“雖然你還沒有完全加入我們,但既然人在營地,我就要負責你的安全,草藥就等明早天亮了再去,不急這一時。”

他拍了拍時望的肩膀,“去睡吧。”

經過幾天的修繕,現在睡覺的地方已經有些模樣了,頭頂有遮雨的棚子,三面環繞着木栅欄,鋪着防風的油氈布,地下鋪着厚厚一層稻草和草席。

不管怎麽說,在荒郊野地裏,這種住宿環境算是不錯了。

時望矮身鑽進去,就在靠門的地方随意的坐下,背靠着木頭柱子,提起幾分警惕注視着黑沉沉的夜色。

陸餘星已經睡了,他最近精神似乎不太好,齊哲在南邊大門處守夜,Dean不在營地,估計是回去了。不過容嶼居然也不在,時望四處張望了一番,都沒看到他的人影。

他不在更好,時望樂得睡個安穩覺。

只是今夜天空黑雲壓得很低,涼風貼地而起,後半夜可能會下雨。

時望裹緊了外套,憂心忡忡的擡頭看看頂棚,希望它能足夠堅固抵擋大雨。在大半夜被淋成落湯雞,可不是什麽好體驗。

懸空之城是不會下雨的,因為它處于幾千米的高空,完全懸垂于雲層之上,擁有着最清澄的天空與最璀璨的星野。

容嶼換了一件質地與垂感極好的黑色絲綢睡衣,領口微微敞開着,随意而優雅地架起長腿,閑适的坐在落地窗邊的純白藤椅上,俊美的臉上神色恬淡。

他借着暖黃的水晶燈光,慢條斯理的整理着手中裝訂精致的相冊。

藤椅旁邊放着一個圓形高腳茶幾,玻璃桌面上擺着一杯色澤醇厚的紅酒。

容嶼翻過一頁相冊,用修長的手指抽出來一張照片,把它夾到了後面幾頁裏,然後又抽出來一張,照片上的主角俨然就是時望。

照片背景是茂密的叢林,時望站在河邊的岩石上,眉頭微皺着眺望遠方。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大概是太陽有些熱,他把外套脫了,随便的系在腰間,袖子打個結垂在前面。這樣的打扮讓他顯得很小,好像一個在上體育課的高中生。

照片邊緣處有半個肩膀,顯然時望當時周圍是有別人的,可惜被無情的裁剪掉了。

容嶼略微沉思了一下,考慮着應該把這張照片放在哪個分類裏。

Dean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黑暗的角落,恭敬的欠了欠身,低聲禀告道:“主人,您之前要我留意的事情有眉目了。”

“繼續說。”

“昨天管理員系統進行定期自查,發現中央電腦存在越權拷貝信息的痕跡,我們已經鎖定了嫌疑人,他是…”

容嶼擡手按了按額角,“是時望那個同事吧,名字叫什麽來着?”

這種無關輕重的小事從來不會存于創世神的大腦裏,Dean訓練有素的接口:“是江成樂,準确來說,他不是時望先生的同事,而是他的下屬,時望先生是他的組長。”

“我已經派人在暗中盯着他,主人的意思如何?需要立刻把他抓來并加以拷問嗎?”

容嶼微微點頭,“你去吧,不過先不要弄死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照片,望着自己愛人的臉龐,十分寵愛的笑了笑,“另一個,就由我來親自審問吧。”

他陪這天真的孩子玩這場游戲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也給了他一些泡沫般的希望,但或許現在可以嘗試稍微給他施壓,讓他看清眼前殘酷的事實。

他們前方的道路絕非一馬平川,這是一段坎坷的旅途,并且從一開始,就注定走不到終點。

……滴答…

滴答…

嘩啦啦……

後半夜果然下起了雨,開始還只是滴答滴答的小雨,但沒過幾分鐘,就驟然大了起來,雨水嘩啦啦的澆在頭頂的木棚子上,從縫隙裏滲進來,裏面頓時跟挂了珠簾一樣。

沒人還能睡得着,都趕緊起來把剩餘的油氈布拿出來,用長木棍撐起一個簡易雨棚。

衣服都濕透了,濕答答的黏在皮膚上,周圍已經有人開始罵娘,時望也煩得夠嗆,估計還有倆、仨小時就給天亮了,于是也不打算再睡。

他冒着雨溜達着往大門那邊走,想看看外面的情況。

雨夜可見度低,聲音又雜,很容易會發生意外。

剛走了兩步,忽然聽見身後……

“啊啊啊!!!!!”

一聲凄厲的女人的慘叫穿透夜空,幾乎刺破人們的耳膜,時望臉色驟變,立刻轉回身去,利落的拔出長刀,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那邊已經引起了騷亂,在嘩啦啦的雨聲與嘈亂的腳步聲中,有人大聲呼喊:“快來人!有兩只怪物闖進女人住的屋子裏了!”

“北邊的栅欄被撞開了,大家小心!”

不知道誰打開了營地裏的軍用手電筒,幾束白光如同利劍一般劈開了濃重的夜色,白色的雨絲密集發亮。

時望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跑過去,正看到一只怪物扒着木屋的窗戶往裏爬,屋子裏女人的尖叫聲連連。

餘煙肩上披着一件外套,橙紅色的頭發亂七八糟的站在窗口,雙手掄圓了棒球棍,狠狠的砸在怪物臉上,竟然硬生生的把它給打了出去!

怪物哀嚎一聲,往後踉跄幾步,正好撞在了時望跟前。

時望手起刀落,一刀刺穿了它的心口!手腕一轉,再一拔刀,石油般的黑血噴湧而出,灑在地上,很快就被磅礴的大雨沖得一幹二淨。

但它居然還沒死,張開血盆大口向時望撲過來,齊哲忽然出現在他身邊,擡腳踹向怪物的腹部。

他腿上的力道極大,怪物一下子被踢飛出幾米遠,砰的一聲撞在木屋上,幾個拿着刀棍的男人迅速圍了上去,趁它還沒爬起來的時候,你一刀我一棍的殺死了它。

另一只怪物被嚴霆和另外幾個人解決了,時望微微喘息着,粗略望過去,看見有三、四個人身上挂了彩,不過都還能站住,應該不是特別嚴重。

這種襲擊雖然不常見,但也不算出人意料,大家多少都有心理準備。

時望心裏稍微放松了一些,正想跟齊哲說些什麽,忽然餘煙驚慌失措的從窗戶探出頭來,“不好了!她羊水破了!快去報告首領,她可能要生了!”

時望的心瞬間又吊了起來,旁邊一個年輕男人滿頭冷汗的沖向木屋,慌得話都說不清楚了:“老婆!老婆!我來了!別怕!我在這兒!”

歐陽昱也拎着急救箱快步走過來,同時還不忘吩咐周圍的人,聲音急促:“小張,你帶三個人去修理栅欄,銘志,你和小王在營地裏巡邏一圈,确認沒有其它怪物闖入,受傷的人都去木屋,魏姐你帶幾個人去給他們包紮一下。”

他說完最後一個字,前腳也踏進了門檻,順手就關上了門。

傷員們在魏姐的指揮下都去了那間容納傷患的木屋,其他人也各自做事,天上的雨仍然瓢潑而下,雨水順着時望的頭發往下淌,臉上都是水珠。

混合着令人心煩意亂的雨聲,木屋裏孕婦凄慘的喊叫聲令人心悸而焦急,時望站在門口沒有動,直直的盯着木屋的門,仿佛想要看透它一般,看到裏面的情形。

這個脆弱的生命降臨于如此嚴酷的環境,他真的能活下來嗎?能平安無事的生産嗎?孕婦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時望心急如焚,他甚至隐隐覺得這個幼小的生命可能會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他未來的道路——到底是充滿希望的,還是如同沼澤深淵一般絕望。

城城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輕輕的抓住了他的手。

時望臉色沉靜,緊緊的反握住他,像是牽住了一根稻草。

孕婦的慘叫足足持續了兩個小時,而且越來越低,越來越無力,時望的神經緊繃着,心髒高高吊起,砰砰直跳。

終于,雨慢慢的停了,草地醞釀起雨後的泥土清香,樹葉被沖刷得一幹二淨,泛着新鮮的翠色。

天邊出現第一縷晨光時,裏面的聲音徹底消失了,緊接着過了幾分鐘,忽然爆發出一聲嘹亮的啼哭。

——充滿生機與希望的,新生兒的第一聲啼哭。

歐陽昱推開門,向時望疲憊的笑了笑,“放心吧,母子平安。”

黎明之時,天光大亮,營地重歸寧靜,初來乍到的孕婦誕下一名健康的男嬰。這個出生于殘酷之島上的孩子,被取名為明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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