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時望的氣場時有時無

掌心被鋒利的鏡子碎片割得鮮血淋漓,尖銳的痛楚沒有把他喚醒,但時望這一聲飽含怒氣的斷喝,讓陸餘星猛地從幻象與蠱惑中回過神來,他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

剛才他仿佛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鏡中人的聲音接管了他的大腦,控制着他差點兒做下無法挽回的事情。

陸餘星知道自己被趁虛而入了,他最不敢面對的事情被對方當成了武器。也許這個鏡子中的人,其實就是他的心魔。

他無法原諒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也不敢面對未來凄涼痛苦的瀕死掙紮,所以才輕易的受了鏡中人的引誘,想用死亡來贖罪和解脫。

“把手給我。”

陸餘星愣了一下,“嗯?”

“手。”時望又重複了一遍,他的手掌向上攤開,伸到陸餘星跟前,陸餘星猶豫了幾秒,才把受傷的右手伸了過去。

時望握住他的手,從兜裏抽出一條幹淨的白餐帕,按住他掌心的傷口,兩頭繞到手背,系了個活結。

“幸虧吃完東西順便拿了條手帕,先簡單包紮一下,把血止住,等出去了再找藥吧。”

陸餘星垂下眼簾看着時望的臉,這個人其實比自己還要矮一些,但卻莫名的有一種永遠無法擊敗的力量。鬼使神差的,陸餘星突兀的開口問:“你不讨厭我嗎?”

時望臉色沒什麽變化,“我為什麽要讨厭你?”

“你應該都聽到了吧?剛才鏡中人說的那些話…”

時望點了點頭,“聽得很清楚,但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告訴我,你父親病危的時候,你真的在夜店裏嗎?”

陸餘星遲疑了一下,“……是。”

“在夜店幹什麽?”

“打工。”

“為什麽打工?”

“為了賺錢。”

“賺錢的目的呢?”

陸餘星喉嚨哽咽了一下,眼眶驀然紅了,“為了付我父親的醫藥費,那時候家裏很拮據,我只能白天上課,晚上去夜店打工,那天我手機沒電了,接不到醫院的電話,所以連我父親的最後一面都沒能……”

時望微微笑了下,“所以說你是個很好的人,你并沒有任何的過錯。”

陸餘星的眼神一下子變了,這麽多年了,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晚,他痛恨自己的無能,後悔那天為什麽沒及時趕到醫院,懊悔與負疚如同緊附在骨頭上的毒蟲一般噬骨蝕心的折磨着他,讓他長時間的失眠,抑郁,只能靠酒精和尼古丁麻醉自己。

這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輕松的、理所應當的語氣對他說,你沒有任何的過錯。

陸餘星喉嚨澀然,他努力了一下,才勉強清晰的說出那兩個字,“謝謝。”

“先別謝我,我還有事問你。”時望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起來,他毫不客氣,一步步的逼問:“我剛才可聽見了,他們說你得了和你父親一樣的病,那是怎麽回事?”

陸餘星頓了頓,心虛的移開視線。那雙貫會挑弄人心的桃花眼此時灰暗了下來,連眼角的紅痣都變得黯然失色,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強顏歡笑一下。

陸餘星閃爍其詞,欲蓋彌彰,“不,你聽錯了吧…”

“我沒有聽錯!”時望嚴肅的盯着他,“你說實話,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沒忘記當初陸餘星是怎麽說的,他的父親在他十九歲時死于癌症,如果鏡中人說的都是真的,那麽…陸餘星可能已經……

陸餘星仍然不肯說,堅持是時望聽錯了。

時望幹脆不再跟他廢話,忽然撲到他身上,強行把手伸進了他的衣兜,左翻右翻,想找出那張願望卡。

地上都是鋒利的玻璃碎片,身邊也是破碎的鏡子,陸餘星怕不小心傷到他,都不敢怎麽反抗。

終于,時望的手指碰到了一張薄薄的卡片,他迅速的抓住它,拿出來一看,這張願望卡上寫的是:

治愈自身的疾病。

證據确鑿,陸餘星也無法再隐瞞下去了。

時望眉頭緊皺,臉色沉得可怕,語氣幾乎是嚴厲起來,“到底是什麽病?為什麽一直都不和我們說?!”

陸餘星背靠在鏡子上,低聲道:“胃癌。”

他不能把自己的病情告訴時望和齊哲,在這座危機四伏的島上,每個人都處在生死攸關的時刻,今天晚上睡下了,就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明天早晨的太陽。他不能成為隊伍的拖累,更不能讓同伴因為自己而分心,因為在這兇險的游戲中,一點兒差錯就會斃命。

“艹!”時望低低的罵了一句,煩躁的将額前的碎發撸上去,“什麽時候檢查出來的?”

“今年三月底。”陸餘星蒼白苦澀的笑了笑,“你說這事兒也挺巧的,我前一秒剛拿到醫院的确診書,下一秒就收到了參賽短信。”

“我當時還覺得,這說不定是讓我死之前好好玩一回,感受下不同尋常的樂趣,沒遺憾了再離開這世界。”

陸餘星自嘲道:“說來也可笑,我以為我已經看透了,本來也就是抱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來的,可是看到這張願望卡的時候,我忽然又無法克制的想要贏,想要活下去,我根本就不想死。”

“不想死才是對的。”時望定定的看着他,“我們肯定會贏到最後的,願望會實現,你會活下去。”

陸餘星愣了愣,很快他又笑了:“好吧,借你吉言。”

過了片刻,他又加了一句:“這事兒先別跟齊哲說了。”

時望不太高興,“為什麽?我覺得他有知情權。”

陸餘星嘆了口氣,“他責任心太強了,我怕他會有壓力,還是先別跟他說了…”

“別跟我說什麽?”身後忽然傳來幽幽的聲音,時望吓得差點兒叫出來,齊哲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他們身後,就站在一面鏡子旁邊,敏銳的看着他們。

簡直比剛才的鏡中人還可怕……

齊哲又重複了一遍,“別跟我說什麽?”

特種兵一說話就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再配合着這宛若審訊室的燈光,時望瞬間就覺得自己有罪,心理防線還沒建設起來就繳械投降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時望結結巴巴的道:“他…他,他生病了……”

“什麽病?”

“胃,胃……”

陸餘星搶過他的話頭,繼續道:“胃病,最近胃不太舒服,有點兒胃痛,可能是飲食不規律的原因。”

齊哲狐疑的打量了他幾秒,但鏡子屋游戲是有時間限制的,他現在沒有工夫過多的去懷疑陸餘星的說辭。

齊哲沉聲道:“快走吧,先出去再說。”

鏡中人退去之後,鏡子屋就成了一個普通的游戲,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中心,時望看見那裏放着一臺用來打卡的機器。

三人将腕表在上面掃了一下,便自動打卡成功,接着就原路往回返。

時望和陸餘星走在齊哲後面,他用肩膀碰了碰對方,低聲問道:“你最近開始化妝了,是因為…那個嗎?”

陸餘星微微點了點頭。

癌症病人的臉色絕對不會像正常人那樣紅潤有活力,之所以時望他們一直沒發現異樣,是因為陸餘星總是化着非常自然的淡妝,用以遮掩自己蒼白憔悴的面容。

不知是想鼓勵他還是怎麽的,時望小聲誇贊:“你化妝還挺好看的,很專業。”

陸餘星略顯得意,“當然,我這技術可是練了好幾年了,不是我吹牛,給我一套化妝品,死人都能化成活的。”

齊哲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還是很仔細的看了他一眼,才淡淡的道:“你化妝了?我怎麽看不出來?”

陸餘星:“……”

他與時望附耳道:“這是直男。”

時望點頭附和,“對,直男。”

齊哲又回頭,“你要是胃疼,就多喝熱水。”

時望和陸餘星:“……”

直男語錄出現了。

返回的路很順利,除了時望和陸餘星偶爾沒注意撞到鏡子上之外,沒什麽曲折。

鏡中人似乎是完全離開了,反正是沒再出現過。

時望和齊哲聊了幾句,知道他也碰見了那些詭異的東西,可唯獨自己沒遇到。

其實這原因很簡單,時望雖然活了很久,但沒什麽可供人挖掘的秘辛,非要說的話,他最大的心魔其實來源于對容嶼的恐懼與怨怒。

但鏡中人敢拿這一點來做文章嗎?絕對不敢的,這可是自尋死路。

十分鐘之後,他們順利的走出了鏡子屋,随着腕表發出滴的一聲提示音,每個人的分數都增加了三十。

時望看着屏幕上的數字30,幾乎都要喜極而泣了——他終于擺脫這個倒數第一了!

優惠券大概是拿不回來了,時望蹲在機器旁邊摳了半天,也弄不出那張卡片來,看來确實是一次性的。

時望嘆了口氣,算了吧,哪有那麽好的事兒呢,一張一折卡無限用,做夢吶。

容嶼就在不遠處等他,見他出來,便笑道:“寶貝,你動作有些慢了,都這個時間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點兒東西?”

時望故意反問:“帶我們一起?”

容嶼十分大度,溫文爾雅的微笑:“當然可以,親愛的,我很樂意與你共度一個美好的下午茶時光,無論你是不是帶着兩個電燈泡。”

電燈泡一號:“……不像話”

電燈泡二號:“……謝邀,已經飽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