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師(6)
鳳凰嶺地脈之下的靈氣,正在芒澤之中翻湧。
程鳴羽被穆笑拎到這裏之後,只能看着眼前四個妖怪——或者神靈在争論不休。
主要争論的人是穆笑和其餘兩位,應春只是偶爾插一句“好啦”試圖中止他們的争執。
程鳴羽看着那兩個她今日才頭一回見到的神靈。
那頭發很長,看起來宛若仙人的是長桑公子,應春說他是真正的神,司人間各類藥與病,在他手底下沒有救不活的人,哪怕一只腳已經踏入鬼門關。
而另一個娃娃臉的男人名為伯奇,他雖然瞧着年紀不大,然而卻是比長桑公子更早入神籍的真神。據應春所說,伯奇是傩儀十二神之中的一位,他上有五個哥哥,下有六位弟弟,大多長得奇形怪狀,而最似人形的只有寥寥兩三個。
三人争執的不是別的,而是長桑公子和伯奇身上的酒氣。
在穆笑和應春四處尋找程鳴羽之時,長桑公子和伯奇跑到鳳凰嶺地脈附近的檀池之中,悄悄把穆笑藏的見太平挖了兩壇出來。
“見太平”是穆笑從來舍不得喝的酒,據說從他練出人形,并被人賜名為“穆笑”那天起就埋在檀池邊上,算來也不知有多少年了。
長桑公子和伯奇都是好酒之人,在鳳凰嶺逗留這麽久,見到穆笑就向他讨酒。穆笑死守嚴防,還是沒能防住這兩人。
程鳴羽從應春話裏發現,長桑公子和伯奇并不是鳳凰嶺的神。
兩位神靈是被困在鳳凰嶺裏頭的,自山神死後,便再也無法脫離此處。
鳳凰嶺上的神靈和精怪其實遠不止這四位。但只有這四位始終熱心于維護鳳凰嶺的平衡,每日輪流到這兒催動芒澤的靈氣。其餘神靈與精怪,大都深居簡出,鮮少交往。
程鳴羽坐在一旁看他們為了兩壇見太平吵得熱鬧,心裏卻想起穆笑說過的話:穆笑是精怪,因而自認比程鳴羽這樣的凡人要高階;那他面對長桑公子和伯奇的時候呢?他又是否認為自己比兩位真神要低微?
但看穆笑據理力争的模樣,确實不太像。
應春勸架勸得疲累,幹脆從腰間拿出玉色小瓶晃了晃:“你們繼續争,儀式我自己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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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笑終于停了。
自知理虧的長桑公子和伯奇安慰他:“我倆各欠你一個人情,好吧?日後你有什麽要我倆去做的事情,只要你開口,我倆定不會拒絕。”
穆笑:“定約。”
長桑公子和伯奇面面相觑,最後各伸出手指,在虛空中描畫圖案。
兩枚青金色圖案落入穆笑手中,自此約成。
程鳴羽不由得看了看自己手心。原來穆笑說的是真的,這是他們之間定約的方式。她有點兒想學了。
按照應春的話,程鳴羽拿着那裝滿了金色水滴的小瓶,立在芒澤中央。
這次傾倒的不是一滴水了,而是小瓶中所有的液體。
金色水流落入芒澤,仿佛火進入了火。
地脈靈氣呼嘯而出,穿過程鳴羽的手腳和身體,騰向高空。
但它們卻被一個無色無形的琉璃蓋子,牢牢圈在了芒澤之上。
長桑公子、伯奇、穆笑與應春分踞四方,口中念念有詞。
程鳴羽聽不清楚他們說的什麽,耳邊全是呼嘯而過的風聲,仿似有形,一團接一團地砸在她的耳朵裏。
無法掙脫束縛的靈氣激蕩不已,終于又一次穿過了程鳴羽的身體。
疼痛一分分積累,從她的骨頭或者血肉中生成,漸漸才抵達皮膚。程鳴羽失聲叫出來:她看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碎裂,仿佛被金色淬煉成了僵硬的塑像,大大小小的碎末從指尖手臂上飄散出來。
她大叫,但聽不見自己聲音。
她想碰一碰自己的臉,但手腳全都無法動彈。
金色的氣流穿過她的軀體,像穿過一片森林,或者一片水瀑。
疼痛終于漸漸消失了,但又冷又熱的古怪感受從腳底升起來。程鳴羽艱難地低頭,忽然發現腳下原本堅硬的石面消失了。她站在一片翻湧不定的金色湖水之上。
下一刻,她完全落入水中。
她被金色的液體包圍着,一直往下沉落,像跌入無底長淵。
水淹沒她的耳朵、眼睛、鼻子和嘴巴,浸透身體的每一處,她看到了汪洋大海,大海裏一處小小的島嶼,一粒橙紅色星辰懸在島嶼之上;随後日月穹宇轉移,大水淹沒島嶼又褪去,土地中生長新的山巒,森林與湖泊,人與獸,紛紛攀附在山巒之上,一年又一年。
她看到了杏人谷,也看到了留仙臺。被雨水淹沒的山坡有小獸躍出,它們四蹄輕快,踏過碎裂的紅葉,踏過深且厚的積雪,躍進春光裏。而太陽月亮一刻不停地輪轉,大雨大雪從天而降,看不清形跡的神靈和他們的辇在天頂雲層中經過,留下火紅的痕跡。
星辰降落了,化成橙紅色的霧,自山巅降落,游走了所有土地之後重新回到頂端。
從霧之中伸出一雙手,熱的燙的,捧住了程鳴羽的臉。
那雙手,漸漸沒入她的體內。
程鳴羽聽見了哭聲,笑聲,還有悠長的嘆息。她想起那日第一次見到應春催動芒澤之時,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聲音。蒼老的,忍着痛似的,像是在呼救,又像是感激。
她搖搖晃晃,掙脫了所有霧氣與水,發現自己仍舊站在芒澤上。
腳下是堅硬的石面,可石面已經完全透明,在它之下是一個巨大的金色湖泊。
芒澤不會再熄滅了。它活了過來。
程鳴羽一下沒站穩,仰面躺倒。她的心髒還在撲撲地跳,像是從家裏逃出來那天一樣,奮力跑過了好幾裏的山路。
金色的氣流消失了,山頂的霧氣愈加稀薄。她看到這個沒有月亮的夜晚,遠空中滿是閃動的碎光。
那顆最大最亮的橙紅色星辰,正懸在鳳凰嶺之上。
“不舒服麽?”應春彎腰問她。
“……想吐。”程鳴羽小聲說。
其實她還有點兒想哭。鳳凰嶺的記憶太多了,她感到壓力巨大,開始後悔。
長桑公子也湊了過來,把脈片刻之後認為程鳴羽身體并無大礙,只是有點兒累了,讓應春先把她送回留仙臺。
“我這就成山神了?”程鳴羽不太相信,“可我好像什麽都還不懂。”
“我們會慢慢教你的。”長桑公子非常溫柔,像是對着自己病人陳述治病方子,“芒澤之中的山神靈力已經進入了你的體內,你現在已經是鳳凰嶺認可的山神了。”
程鳴羽坐起身:“我能飛麽?”
長桑公子:“還不能。”
程鳴羽有些失望。
“你回去休息吧。”穆笑在一旁說,“應春說你的願望就是吃飽喝好,我去給你找些好吃的來。”
程鳴羽頓時精神了,一把抓住應春的手就站起來。穆笑看起來心情非常好,又恢複了原先笑眉笑眼的模樣。
“穆笑真奇怪。”程鳴羽和應春坐在留仙臺的小樓前,一邊看應春驅使她的小精怪打掃小樓一邊說。
回到留仙臺時程鳴羽驚訝地發現,原本還在地面上的小樓,不知何時連同它之下的那一片庭院、土地,全都騰空而起。從山上流下來的溪水淌過留仙臺上的水道與池塘,從臺子兩側落下,跌入山谷裏的那片湖泊之中。原先死氣沉沉的留仙臺,被霧氣與水聲籠罩着,竟也顯出了幾分活氣。
小樓前遍栽種玉蘭樹。應春牽着程鳴羽躍上留仙臺後,一棵棵地将所有玉蘭樹拍過去。
“我就是這個。”她站在玉蘭樹下,指着樹上瞬間爆出的玉白色花朵笑道,“這花又叫望春或應春,它開的時候,春天也就來了。”
玉蘭花一朵接一朵地綻放,随後又從枝頭落下,等落到地面時,已經化為一個個五六寸高的白色小人,仰着小腦袋圍在應春身邊。它們模樣稚嫩,像是小孩兒,背上都負着一朵拳頭大小的玉蘭花。
接到應春的命令之後,數以千計的白色小人便奔向留仙臺上的那座木質小樓,開始打掃。
另有十餘個小人跑到了程鳴羽身邊,各自扯下背上花瓣一片片疊在地上。程鳴羽看着花瓣化作酒壺酒杯,目瞪口呆。
應春拍拍小人們的腦袋道了一聲“乖”。小人們不會說話,卻個個發出歡喜的叽喳之聲,又抖摟出一片兩片玉蘭花瓣,圍坐在程鳴羽和應春身邊為兩人扇風。
程鳴羽被濃烈的花香熏得有些頭暈,搖頭晃腦半天後才想起跟應春打聽穆笑的事情。
“穆笑是最關心鳳凰嶺的人了。”
程鳴羽點頭:“看得出來。”
“他是在鳳凰嶺上生長的秋楓樹,也是在這兒誕生的秋楓樹精。”應春晃動手裏的白瓷酒杯,杯中酒液無色透明,随她動作蕩漾,“就連他的名字也是山神所賜。”
程鳴羽一愣,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還未知道。
“上一位山神是怎麽死的?”她問應春,“不是說我當上了山神就可以知道麽?”
應春一愣:“誰說的?”
程鳴羽:“穆笑。”
應春:“他騙你的。”
程鳴羽:“為何不能說?”
應春這回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酒。
“這是鳳凰嶺的秘密。”她像是想好了答案,“能不能告訴你,不由我一人決定。”
程鳴羽憂愁了:“那還得像今天這樣,集合一些神靈精怪,做一個儀式,我才能知道?”
應春笑了笑:“那也不由我說了算。”
程鳴羽還想再問,卻覺得頭腦昏沉,睡意很快湧了上來。
“你太累啦。”應春的語調又軟又溫柔,“歇一覺吧。”
程鳴羽靠在她肩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此時的楊硯池,已經和金枝玉葉在芒澤下方的山坡上徘徊了許久。他看到芒澤上的亮光,也察覺到腳底下的鳳凰嶺發出的異響,但卻始終無法攀上。
金枝和玉葉卻在芒澤的光亮消失之後面面相觑,繼而一左一右抓住楊硯池的手:“山神歸位了!”
“你們怎麽知道?”
“我倆是鳳凰嶺上誕生的精怪,只有回到此處才能汲取天地靈氣。”金枝興奮極了,“原先我和妹妹的人形都沒法維持很久,從家裏帶你到這兒已經是極限。我倆剛剛還以為就要恢複原形,可現在不一樣了。只要站在鳳凰嶺上,我們就能吸收靈力,長久地維持人形自然也不成問題。”
楊硯池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山神歸位之後,應該可以去尋找和消除鬼師了吧?”
兔氏兄妹互相看了看。這問題他們沒法回答。
“你們也上不去?”楊硯池問。
“芒澤不是誰都能上的。入了神籍的神自然可以,普通的精怪就不行了,除非是那種修為特別特別深的,或者吞食過神靈靈魄的。”金枝說,“我和玉葉若是上了芒澤,不消一刻,便會死去。”
楊硯池還想再問,忽然聽見前方有人走來,還聽到絮絮叨叨的說話聲。
“見太平你藏了幾十壇,我們喝一點兒,關系不大吧?”
“還定約,多傷兄弟感情,取出來吧,好不好?”
長桑公子與伯奇拉着穆笑又是勸又是懇求:“方才答應你定約,我和伯奇都有苦衷。”
“伯奇是不想在應春面前丢臉,你是為什麽?”穆笑很不理解,“山神怎麽了?她那樣一個小姑娘,即便知道你是個偷別人酒喝的無賴神仙,對你也沒有影響。”
長桑拉着他不放:“怎麽這樣說?我好歹也是個神,我也要面子……”
“要面子就別偷酒!”穆笑瞥着長桑,“你明知那酒我很重視。”
長桑還要再說,前方忽然跳出個年輕人,又驚又喜地沖他喊了聲“恩人”。
長桑一愣,盯着楊硯池上上下下打量,終于認出他來:“是你!竟這麽大了?”
他轉而指着楊硯池,高興地與伯奇和穆笑介紹:“就是這孩子。當日我路過他們村子,本想去解決疫病,誰料那疫病發作太兇猛,整條村子最後只剩下他一個小娃娃。我救活他之後便将他帶出了鳳凰嶺,穩妥地交給一位過路商人。”
楊硯池:“那商人是人口販子,轉手便将我買了。”
長桑:“噢?”
他很是尴尬,手指圈着自己不存在的胡子捋了捋,歉意地笑了。
當時長桑發現楊硯池的時候,楊硯池其實也已經染上了疫病。他救不了村中的人,救下一個孩子也是好的。長桑顯出形跡,帶走楊硯池後悉心照顧,不僅用上了自己珍藏的各類藥丸,連身上的幾顆仙丹也全給楊硯池灌了下去。
楊硯池被他從鬼門關救回來之後,長桑很快發現這孩子不僅根骨奇特,而且由于自己用的各類古怪藥品,他連凡人看不到的精怪也能瞧見了:伯奇和穆笑來找長桑的時候,楊硯池正坐在長桑家門口和幾只小雞玩兒。他跑回屋內拉着長桑,準确地指着伯奇和穆笑告訴長桑:這兩個哥哥來找你。
長桑被伯奇和穆笑罵了一通,不得已,只能選擇将楊硯池送走。
可他當時已經照顧了楊硯池一段時間,很不舍得這個又乖又機靈的孩子,怕将他留在鳳凰嶺自己會牽挂以至于又被伯奇和穆笑責罵,只好牽着楊硯池在鳳凰嶺山腳下徘徊,直到碰到過路的商人。
送走之時長桑還施了法術讓楊硯池記不清自己。誰料楊硯池在這兒看到他之後,便将過去的事情全都想了起來。
楊硯池已經看出眼前三人都不是尋常人,又見穆笑和伯奇這兩個陌生的神靈似乎轉身要走,連忙說出自己請求:“鳳凰嶺上有鬼師,請諸位大仙……”
他話音未落,伯奇和穆笑同時吃了一驚。
“你不僅救他性命,還教他這些事情?!”伯奇看着長桑,“我知道你想收徒弟,可應春怎麽求你你都不肯教,反而去教一個凡人?氣死我也。”
伯奇不再逗留,啪地化作一只小雀,揮動翅膀飛走了。
長桑竭力辯解:“這娃娃當時年紀雖小,可特別機靈,人又聰明,我忍不住就教了些……真的,就一些簡單的降妖伏怪的法術,絕對不是仙術。”
穆笑簡直無話可說,于是轉而跟楊硯池說話:“你見過鬼師?你知道他在哪兒?”
“不知道,所以才求山神幫忙。”楊硯池以為眼前這位就是山神,連忙作揖,“鬼師已經害了人,現在我的鄰居也危在旦夕,還請山神大人救救她。”
穆笑:“我不是山神。現在的山神也沒本事救人。”
楊硯池:“……那怎麽辦?”
穆笑想起程鳴羽和自己定的約,低嘆一聲:“先找出鬼師來吧。”
長桑惦記着楊硯池剛剛提起的病人,便提議先到楊硯池的鄰居家中察看。穆笑沒有意見,楊硯池喚出金枝玉葉,三人兩兔開始往回走。
程鳴羽淺淺睡了一覺,由于腹中空空,最後是被餓醒的。
醒來時發現應春也在身邊打盹,身後的小樓似是已經清掃幹淨,燈光透亮。
程鳴羽進去看了一圈,驚訝極了:她這一世都沒見過這樣齊整的樓房,無論在她的家鄉木魚村,還是在長平鎮。在她看來,就連宋小姐家的府邸也比不上這小樓的寬敞與明淨。
樓中陳設簡單但十分精致,程鳴羽上上下下跑遍了三層,始終覺得不可思議:這樓是她的了,以後都是她的了。
她高高興興地坐在樓梯上,抱着膝蓋擡頭看自己的家。
看了一會兒才慢慢醒悟過來,這地方不是她的。
是鳳凰嶺山神的。
聽見應春在外面喊她,程鳴羽學應春的模樣,摸了摸陪自己坐在樓梯上的白色小人的腦袋。
管它呢。程鳴羽心想,反正自己逃出家門之後,這兒就是以後長住的地方了。
“應春,有吃的麽?”程鳴羽問,“穆笑不是去找吃的東西?怎麽還不來?”
應春讓她抱緊自己胳膊:“好說,我帶你去找他。”
兩人找到穆笑的時候,他還沒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什麽。
反倒是金枝和玉葉認出程鳴羽,笑嘻嘻地沖她笑。程鳴羽只見過兩只兔子,沒見過兩個笑得跟兔子似的人,被他倆的親熱勁吓得不輕,以為又是什麽怪裏怪氣的神靈,連忙縮到應春身後。
楊硯池先是被身邊嘭地現身的兩個姑娘吓了一跳,随後看到長桑沖倆姑娘恭敬念了句“山神”才明白,是新上任的山神莅臨。
“山神大人。”他沖面前那位滿身仙氣的好看姑娘作揖,“請山神救救……”
應春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是山神。”
她把程鳴羽從身後拉出來:“這位才是。”
楊硯池直起身。他這回喊不出“山神大人”這句話了。
眼前的姑娘身上不止毫無仙氣,甚至有些落魄,怎麽看怎麽不像樣。
“沒有弄錯?”楊硯池問他最信任的長桑。
面對他的質疑,程鳴羽尴尬起來:“剛剛才當上的山神,還不太懂。大哥你是人還是神仙?”
……連他是人還是神都分不出來,楊硯池驚了片刻,沒有出聲。
他素來臉上都是懶洋洋的神态,此時內心震愕,面上也顯不出分毫。
穆笑終于想起自己忘了什麽,順手在道旁梨樹樹幹上拍了兩下,很快從樹冠裏掉下兩個梨。
程鳴羽接過梨子,不大滿意:“沒有肉嗎?”
楊硯池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他看到這位完全不像樣的山神就很想奚落。
“神仙是不沾葷腥的,你不知道嗎?”他對程鳴羽說。
程鳴羽大吃一驚:“什麽?!”
但很快她回過神來:“你騙人吧?拜神的時候也用燒豬或者燒雞的呀。”
楊硯池騙人不成,閉上了嘴。
程鳴羽對他投來懷疑神情,一邊啃梨,一邊跟在穆笑和應春身後往前走。她察覺到了楊硯池的不快,但不知道這位剛剛才初見面的人從哪裏來的不快。
應春和穆笑正在讨論如何尋找鬼師,長桑湊過去好聲好氣地說:“鬼師也要喝水吧?他不與別人來往,家中必定有井,或者住所附近就有河川。我們找觀幫忙就行了。”
此言一出,穆笑臉色頓時沉重起來。
程鳴羽吃完了一個梨,精神多了:“觀是什麽?”
“井淵之精。”應春給她解釋,“能通所有井淵,凡是有水的地方,觀都能到。”
程鳴羽:“那找觀幫忙呀?”
應春忍不住笑了,但很快捂着嘴,小聲道:“因為穆笑和觀的關系很糟糕。”
在楊硯池家中,小米正在水井邊上打水。
水缸已經清洗幹淨,小米将最後一桶水倒進去之後,忍不住伸展手腳,長舒一口氣。
他忽然聽見身後有一陣低笑聲。
回頭立刻看見,有人坐在水井邊上。
那姑娘一身長裙似在散發幽光,裙擺長而軟,一直拖到地上。她手裏拿一支簫,沖小米笑了笑,聲音又甜又幹淨:“哎,你家将軍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觀】故井故淵之精,美人,好吹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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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19501614、冷杉、llll、唐僧騎馬咚了個咚的雷,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