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午夜短信
沙發會哭?陳佳涵是氣暈了還是裝糊塗?
“你不嫌這沙發混蛋啦?”蘇琳逗她。
陳佳涵說:“本姑娘一腳把那礙事東西踹下去,現在坐着很舒服。”她拍了拍沙發,紅色墊子在她嬌小的手下輕顫。
望着她雪白手掌下那一片欲滴的紅,一陣寒意竄過蘇琳的脊梁,卻又很快消散。
她們開始談大钊,佳涵理直氣壯地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他卻連房也弄不來。我也沒要他買,租一個屬于我倆的房子有什麽不好?婚前不體貼,就別提婚後了!”
蘇琳勸她心胸要寬廣,現實總是殘酷,愛情需要呵護,何況男人自尊脆弱。
陳佳涵不甘示弱,“我早囑咐過他,小心有人眼紅他升職,這幾天耳朵伸長點、嘴巴甜一點、腦袋低下去一點。吓!當時盧向鴻還說我的眼裏全是小人。哈,我說對了吧!大钊讓人黑了,煮熟的鴨子都學會了飛。”
說着委屈了,抹淚道:“琳子,我受夠了。地鐵裏的人都臭哄哄的,客戶不講理,老板不體恤,要個加班費這樣正經的事,人事的态度也很冷漠,虧我剛進公司的時候還以為她和藹可親。咱們念書的時候,哪個老師敢這麽罵人?我想家,可我不敢回家,爸媽會失望。好不容易看上個男人,有了盼頭,到頭來還是個阿鬥。”
之後,蘇琳就成了聽衆,她想陳佳涵把苦水倒出來也好,憋在心裏才難受。約莫十點多了,陳佳涵還算體貼,讓蘇琳回去,“明天還得上班呢。”
蘇琳一面不客氣地打着哈欠,一面問她:“我去喊大钊出來?”
陳佳涵冷笑,玩着手機道:“你當我是倒貼給他的麽?我今晚就睡這裏,誰也別來找!”
“夜裏還是涼,凍壞了生病,影響考勤。”
“凍死才好!死了變鬼也得纏着董钊!”陳佳涵一旦不講理,說什麽都沒用。蘇琳實在疲倦,只好先回去。進屋時看了眼挂表,果然,都十點十分了。
轉身看見大钊沉着臉走出去,鴻子立在門邊冷笑,“我讓大钊去的,省得陳佳涵耍潑,要一屋子人看笑話。不過他倆吵翻才好。”
洗漱後已是十點半,蘇琳并沒見大钊和佳涵回來,自顧自上了床——因為佳涵還沒回,蘇琳也沒鎖隔間門,反正住了這麽久,知道這裏沒有太壞的租友。
放松身體,意識剛散開,蘇琳突然聽見外面有隐約的争吵聲,斷斷續續,女聲較高,滿嘴“死”來“死”去。她想一定是佳涵和大钊,披上衣服剛出隔間,卻撞見大钊怒氣沖沖地回了屋,怎麽喊,他也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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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琳沒見到陳佳涵回來,不放心地走到電梯前:那裏只剩下紅色沙發等一幹靜物。若要找出活物,大概就是那群軟趴趴的蛾子,以往這個時候,可從沒有過。
蘇琳
用手掌轟走繞來繞去的飛蛾,發現樓道燈光忽明忽暗的現象愈發嚴重,因為太過安靜,她幾乎能聽見燈絲欲斷的劈啪聲。而眼前這張沙發的紅色,宛若鮮血般将要溢出——蘇琳心中忽然升起恐懼,叫了幾聲“佳涵”,無人回應。
身後防盜門一響,鴻子出來了。知道後嗤笑,“估計是氣跑了,就讓她在外面坐一宿吧。”
蘇琳請他正經點,“晚上十點多,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獨自游蕩,會出事。”
鴻子滿不在乎地說:“青葉總加班,公司離得又十分遠,也常深夜回來,剛還給我打電話說今天得十一點多回來,囑咐我先休息呢。我可沒見她哪次晚歸會出事。你快睡吧,別耽誤上班。”說完便回去了。
鴻子這人對兄弟仗義,對女人卻有些粗心。其實蘇琳見過周青葉在衛生間掉淚,身上還有瘀傷。她向蘇琳借雲南白藥,說下班路上害怕錯過末班車,追車時摔了,半天沒人管——那會兒大街上也沒什麽人。她說她坐在地上疼得起不來,當時還是深冬,西北風割她的肉,手機也摔壞了,哭完了只想凍死街頭了事。
這些話,周青葉說她從沒對別人講過,實在忍不住了才對蘇琳傾訴。蘇琳認為,周青葉很善良,就是太內向。
一個人在深夜寂靜的樓道裏行走是挺害怕的,蘇琳四下看了看,用鴻子的理由安慰自己,也回屋去了。上床的時候又看了眼手機,十點四十分,該休息了。
這時,她聽見大門有動靜,以為是陳佳涵,等了半天卻沒見人進來——那就是有人出去。蘇琳估計是大钊尋佳涵去了,略微放心,躺倒後再次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蘇琳聽見一陣高跟鞋劃過地磚的細響,拖拖拉拉很刺耳,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飄進來——是陳佳涵。
蘇琳睜開眼,朦胧中看見陳佳涵背對着她,不知摸索什麽。
“回了?”蘇琳眯眼問。
陳佳涵嗯了聲,待蘇琳再睜眼看,她已經鑽被窩了。
這時,蘇琳已感到輕微的尿意,卻懶得起,翻個身繼續睡。
可這一睡卻很不踏實,她總覺得有人在身邊晃來晃去,但淺睡中的人不太愛睜眼,一會兒似乎安靜了,一會兒又覺得外面有人走動。睡不深的狀态讓她的尿意越來越強。不知過了多久,她忍不住摸黑去了衛生間,出來後聽見大門一陣響動,立刻清醒——原來是周青葉回來了。
“這麽晚?”蘇琳看了眼挂鐘,十二點零五分,“電梯沒關吧?”——這是句為了避免尴尬的廢話。
蘇琳租住的房屋位于一棟老式板樓內。這棟樓共有四個樓門、十一層。三層以上的單數層走廊彼此貫通。電梯陳舊,沒有監控錄像。曾經有人在電梯裏被流竄犯打劫,業主們鬧了一陣,物業說了些廢
話,也就過去了。
因為樓門有四個,電梯也有四臺,與樓門對應。單數日開一號和三號梯,雙數日開二號和四號梯。但并非如此嚴格,每到晚上十二點,電梯工都會鎖住一部電梯,剩下一部通宵運行至淩晨六點。通宵運行的電梯也是輪換的。算一算,今天開二號和四號梯——四號梯是蘇琳這個樓門的,通宵運行的也是四號梯。周青葉回來再晚,四號梯也不會鎖。
周青葉卻說:“我坐二號梯上來的。四號梯的電梯牌不在樓門前,我以為它被鎖了呢。”大概看出蘇琳臉上的困惑,又道,“不過剛才我看見四號梯還亮着,可能有人把電梯牌拿走了。我在二號梯那裏碰到電梯工,他正要鎖電梯,我趕上最後一趟。真是好懸。”
她拍拍胸口,蘇琳覺得她很不自然,不過沒有多想。
回到房間,順便拿過手機——起夜時就看到短信提示的亮光,那會兒懶得看。現在打開,發現竟是陳佳涵在十一點五十分發來的短信。
內容很短,透着古怪。
——我又看見沙發在流淚,真奇
缺了字,沒有句號,大概沒寫完就按了“确認”。
空氣中還殘留着香味,蘇琳扭頭去看陳佳涵的床:被子掀開,人不見了。
蘇琳回短信,“你在哪裏?”
沒人應答。
再打過去,那邊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