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safe zone·隔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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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放長假了，你倆準備幹嘛？”唐念荌喝了一口橙汁，不愧是排長隊買的，味道比之前買的好多了。

“帶安筠去河邊捉魚，去巷口賣魚，順便幫忙賣花，天氣挺涼快的，就在陰涼的地方擺個攤，他一個人留在家我會害怕。”時予邊說邊攪着黎安筠碗裏的馄饨湯，晚風吹着桂花。

秋末的夜晚很惬意。

“安安小時候上得了房頂下得了小河，和他爸一起在河裏摸蝦子摸魚，下雨的時候屋頂漏水，大晚上淋着雨和他爸一起修屋頂，那個時候野的不行，現在長大了收斂了好多。”唐念荌一說到黎安筠小時候，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收過。

她在像全世界證明，黎安筠是她一輩子珍視的寶貝。

“予兒從小就慣着安安，我記得予兒剛剛滿六歲的時候，拉着安安去爬山，結果傍晚了才回家，等得我急死了，生怕出了事。”唐念荌碰了碰黎安筠，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接着吃，灑一桌子的湯。”

“我來擦就是了，那次是為了找花兒，最後不也找着了嗎？”時予把他的碗端起來，三兩下喂完以後還幫忙洗了碗。

黎安筠跑上樓，他的房間是整間房子采光最好的，窗口正對着樓底下那棵桂樹，特別是中秋末，香一晚。

整個人賴在床上，晃着腳丫，白襪子還帶着一圈蕾絲花邊兒，往下滑了一半，露出一截兒腳踝。

時予和時憬妍聊了幾句，好像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臉色不太好，最後是不歡而散。

不想也知道是因為黎安筠。

“姐，予兒又不是外人，再說來我們家住幾晚又能怎麽樣，還能教教我們安安，至少要比什麽都沒有強。”唐念荌專業打圓場，把時予拉進屋，又拉着時憬妍說笑了幾句。

“我怕他打擾你們了，安安剛剛做完手術，本來是要靜養的。”時憬妍的表情變了，好像有點愧疚。

“那你看他有點剛剛做完手術以後的樣子嗎？就前兩天疼的哼哼了幾天，現在背着監測儀跟野人似的到處瘋跑。”唐念荌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時予，腦子裏全是一個念頭。

要是黎安筠能和時予一樣就好了，一輩子安安穩穩，不負名字。

說出這段話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了，包括她自己。

“媽，別這樣，安筠他只不過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他……真的挺疼的……”時予沒有看唐念荌的眼睛，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

等時憬妍走了以後，時予躲在角落哭了，哭到渾身顫抖，眼圈紅紅的，那個時候的畫面又擠出腦海。

心髒疼到痙攣。

“予兒，予兒，快上來，我前兩天借的CD，快上來聽，明天就要去還了。”黎安筠抓着欄杆，一只手晃着碟片。

“慢慢聽吧，我去CD店把錢付給老板了，買了啊。”黎堔剛剛收拾完廚房，摘掉圍裙以後坐在沙發上看戲曲。

“謝謝爸，嘻～”黎安筠笑起來真的治愈了，黎堔和唐念荌反正是頂不住。

時予收拾好情緒，站起身，整理了衣擺看起來沒有那麽狼狽，看着黎安筠，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房間裏，黎安筠盤腿坐在床上，床鋪看起來軟軟的，黎堔特意給黎安筠買的，小時候睡硬板床太鬧騰，實在拿他沒辦法，訂了一套新的床鋪。

軟到可以把黎安筠安排的明明白白，整個人躺進去就陷下去的那種。

“予兒，你過來，今晚夜色好美，你看，桂樹上好像挂着星星。”黎安筠指着窗口，飄了一床的桂花瓣，整個房間都散着桂香。

“你看，桂花落了，離冬天不遠了，明天秋分啊，我們出去玩吧，去看看那條小河。”時予坐在他旁邊，把被子往他身上攏了攏，少年身上還帶着濃濃的藥水味兒。

左胸口纏着的紗布還沒有揭開，總有人棄了甲，露出一道傷疤。

不堪的根源在哪兒？

“好，不知道那裏變了沒，還可以去找陳爺爺玩兒，前兩天我還給他捎了信，他說那只貓已經長大了，還很健康，明天過去的時候，帶點兒吃的給它。”黎安筠小時候沒人在家帶的時候，黎堔就把黎安筠寄送到陳爺爺家，奶奶也稀罕黎安筠。

好吃好喝的都給黎安筠留着，就盼着哪一天黎安筠被送過來，時予每次都跟着一起去。

兩個人光站在那兒就特別讨喜，每次都是滿載而歸，口袋裏還會有幾枚鋼镚兒，有時候是紙鈔。

都是舊鈔，但每一張都有感情。

“嗯，明天早上我們煮點兒湯，給陳爺爺和陳奶奶帶點兒，我也好想陳爺爺，有一年沒有見面了吧。”時予一開始很抵觸去陌生爺爺家裏玩兒，後來熟絡了，變得朝思暮想。

一放學，就跑去陳爺爺家找黎安筠。

“予兒，下來把水果茶端上去，晚上喝點茶吃點點心，賞賞月聞聞花香，這樣的晚上真的求之不得啊。”唐念荌在樓梯口等時予下來，一片花瓣正好落下。

時予爬下床，放在旁邊的椅子倒了，砰的一聲巨響，吓得黎安筠縮在被窩裏不敢動了。

這什麽三歲寶寶行為。。。

下樓接過唐念荌手裏的水果茶，黎堔塞了一百多塊在時予手上，“拿着，明天不是要出去玩兒嘛，帶安安去玩兒，巷口那兒新開了一家小店子，裏面都是些你們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兒喜歡的東西，去看看。”

“我在學校上課掙了點生活費，不用了，我帶安筠去逛逛就是了，如果他想要買什麽東西，我給他買。”時予有時候真的懂事的可怕，讓唐念荌完全不敢相信他只比黎安筠大一歲不到。

“拿着拿着，都是小孩兒，出去上上課挺好的，為人師表，以後不考個師範研究生什麽的啊，那就對不起憬妍這麽含辛茹苦的培養，予兒真的沒有辜負時憬妍的期望，這如果在城裏，該到高考的年紀了。”黎堔說這些的時候，眼圈也紅紅的，他不讓黎安筠去學校讀書，就是為了保護他而已。

出于私心，只不過是想把他留在目光所及之處。

再就是，家庭條件不好，花店最多能維持三個人的日子，能吃飽穿暖就行了，其他的幾乎是奢望。

所以家裏的一切都特別簡單，唯一看起來貴重的，就是唐念荌的那一套嫁妝。

“安筠這次的手術費用，我承擔一半，手術之前我已經繳過了，你們繳的會退，明天我去醫院拿。”時予無時無刻都惦記着黎安筠，明明只是從素不相識到形影不離。

唐念荌沒有繼續說話了，她真的沒有辦法繼續往後想。

點點頭也權當默認，她也不想推辭，确實經濟情況難以言說。

桂花也落了，晚風也停了，他也睡着了。

水果茶放了一夜，也不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