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舊照片
既然陸鳴不想在生日當天見血,那卡維爾也只好把達尼克放了,但是這場沖突已經深入人心,想必不會再有人輕易挑釁陸鳴了。
之後宴會照常舉行,陸鳴去臺上切了個蛋糕,聽管家念了那一長串的禮單,又随便說了幾句致謝詞,算是走了個過場。
等到宴會結束之後,陸鳴打着哈欠回到卧室,衣服也沒換就直接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懶散的攤開四肢,像小懶貓似的眯着眼睛,迷迷瞪瞪的看着高挑的天花板。
卡維爾脫掉外套,慢條斯理的換上睡衣,“很累嗎?”
陸鳴用力伸了個懶腰,不滿的抱怨道:“累啊,我都說了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可能是真的累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的,有些拖拉,聽在卡維爾耳中莫名像是撒嬌。
卡維爾溫柔的笑了下,“這次主要是讓你出來見見人,在貴族跟前露個面,以後我盡量減少這種場合。”
陸鳴輕輕抓住床單,睜開眼睛望着頭頂的吊燈。
他之前一直以為訂婚只是卡維爾随口編出來騙他的,可現在竟然在很多權貴面前走了過場,将他王妃的身份宣揚了出去,落實了這段已經定下的婚姻。陸鳴心裏驚疑不定,難道說卡維爾是認真的?要是自己一直裝下去,他還真會扶持自己登上王妃的寶座?
可這也太荒唐了,他不但是個人類,還曾經是那邊的卧底,就算卡維爾對他的身體感興趣,那直接鎖在床上強迫就好了,為什麽要這樣大費周章的催眠他,還跟他生孩子,為他舉辦生日會…
卡維爾見陸鳴躺在床上不動,就親自從衣帽間裏拿了睡衣出來,放到床邊,耐心的哄他,“斑比,乖,起來把衣服換了,去泡個澡解解乏。”
陸鳴一翻身趴在床上,抱着枕頭盯着他,“對了,你在宴會上說我有魔族的血統,這是怎麽回事?”
卡維爾笑笑,“不用大驚小怪,聯邦國和衆合國存在了這麽多年,彼此之間一直有來往,祖上有過魔族的人類或者祖上有過人類的魔族都不罕見,我已經測過了,你體內的魔族血統很稀薄,對自身幾乎沒有影響。”
“這樣。”陸鳴沒想到自己也是個混血兒,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陳澄,心髒刺痛了起來。
卡維爾揉了揉他的腦袋,“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的孩子才能順利降生,你很喜歡他吧?”
陸鳴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将這個問題抛了回去,“諾亞也是你親兒子,難道你不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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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卡維爾還真的無法作答,最開始他只是把這個小孩當作牽制陸鳴的籌碼,是一件合适的工具。魔王天生沒有親情的概念,也很難從內心喚起父愛,但只要有需要,他就能扮演一個完美無缺的父親角色。
于是卡維爾便真摯的回答,“當然喜歡,你們兩個是我此生的摯愛。”
陸鳴:“你的摯愛現在在樓上孤零零一個人睡在小床上呢。”
“……”卡維爾神色自若的俯下身,親了親陸鳴的耳朵,轉移了話題,“斑比,你有沒有覺得自己不夠信任我?”
陸鳴一怔,“怎麽忽然這樣說?”
“在宴會上你和別人起沖突時,有沒有發現馮七一直很從容?”
陸鳴心說那是從容?他那唯我獨尊的樣子,都快拽到天上去了。
“因為馮七知道我會站在你們這邊,所以才從容不迫,完全不擔心,但是你好像一直很忐忑,難道我平時對你還不夠偏心嗎,以至于讓你沒有安全感?”
“不是…”陸鳴忽然有些心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所幸卡維爾也沒有繼續追問,他輕輕拍了拍陸鳴的後背,“好了,去洗澡吧,等會兒我會送你一樣生日禮物。”
陸鳴疑惑的坐起來,“不是已經送了嗎?”
他記得管家念的禮單裏有卡維爾送他的名表、豪車、寶石等等各種價值昂貴的東西,怎麽現在還要送?
卡維爾神秘的笑笑,“不一樣的,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陸鳴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沒多想,下床去洗澡了,十分鐘之後他就帶着一身的水汽走出浴室,濕着頭發往床邊走,身後的木地板上留下一連串濕腳印,一直延伸到羊絨地毯才消失。
他看見卡維爾手裏拿着一個淺褐色的信封,很薄,看不出裏面是什麽東西。
這應該就是卡維爾要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了,陸鳴一邊用白毛巾擦着頭發,一邊猜想着,裏面會是支票?壓歲錢?銀行卡?不會是結婚證吧!沒聽說魔族一個人也能辦結婚證啊?
卡維爾讓陸鳴坐到自己懷裏,把信封遞給他,接過了他手裏的白毛巾,繼續給他擦着頭發。
陸鳴捏了捏信封,謹慎的撕開封口,從裏面拿出了一張照片。
這是一張已經泛黃的老照片,邊角有很多缺損,拿在手裏輕飄飄的,上面的顏色都褪了幾分。
照片的背景是一面長滿爬山虎的灰色院牆,陸鳴一眼就認出這是孤兒院的後院。
牆邊站着一排小孩,最小的只有四歲左右,大的有十幾歲,都穿着幹淨樸素的衣服,或笑或懵懂的看着鏡頭。最左邊站着兩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穿着小白T恤和短褲,手緊緊牽在一起,其中有個孩子的眼睛尤其的漆黑,好奇的盯着鏡頭上方。
這個小孩就是陸鳴,旁邊和他拉着手的是他的好朋友,後來一起去了訓練營。
他記得這張照片是自己六歲時拍的,那時候老師為了讓大家都看鏡頭,所以在攝像機後面舉着一朵大大的向日葵,吸引小朋友們的注意。
這對陸鳴來說是非常珍貴的記憶,他不知道卡維爾是怎麽拿到這張照片的,但當他在看到照片時,幾乎一下子就哽咽了,眼角發紅。
他緊緊的捏着照片,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怕把照片弄壞了,就輕輕放到膝蓋上,局促的用睡衣擦了擦手上的濕氣,才又小心翼翼的拿起來,仔細的端詳着。
卡維爾放下毛巾,一邊幫他捋順亂糟糟的黑發,一邊輕和的說着:“你以前呆的那家孤兒院現在已經搬家了,我讓人在倉庫裏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本相冊,很抱歉,完整的照片只剩下了這一張。”
陸鳴記得自己當初被安全局帶走時,什麽行李也沒帶,連一張可以充當回憶的照片都沒有。在催眠手術中植入的虛假記憶有些不同,他并沒有安全局特工的經歷,而是直接被卡維爾接走了,不過結果都是一樣的,都是他離開了那所溫暖的家,也離開了那群異姓的兄弟姐妹,然後就再也沒見過他們。
所以這張老舊的照片對陸鳴來說有着非常重大的意義,他擡手胡亂的抹了抹酸澀的眼睛,強行壓制住嗓音中的顫抖,沙啞的道:“謝謝你。”
卡維爾笑了下,溫柔的注視着他,放輕聲音哄道:“我們之間的關系不需要說謝謝,好了,別哭,我們把這張照片放到相框裏,擺到你的書桌上好不好?”
陸鳴捏着照片不說話,眼睛還是濕的。
他這一聲謝謝,是發自肺腑說出來的。跟他是不是王妃沒有關系,也無關兩人之間的爾虞我詐,不是僞裝,不是演戲,陸鳴在這一刻是真的很感謝他,為他尋回了這樣一件珍貴的寶物。
後來這張照片就被擺在了陸鳴的書桌上,他坐在桌前做事時,一擡頭就能看見。
陸鳴經常盯着照片出神,那個牽着他的手的小男孩叫李西承,和他同歲,小時候是同床(上下鋪),長大後又成了同事,只是他身體不太好,腦子還算靈光,所以就在安全局裏負責內勤,是個坐辦公室的。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生日宴後又過了兩天,達尼克的父親,既公爵大人,請求觐見魔王。卡維爾把陸鳴也叫了過來,陸鳴這才知道公爵是來向他道歉的。
這位公爵從外表來看已經六十多歲了,那真實年齡說不定已經上千,居然還在陸鳴這個才二十多歲的小輩面前低頭彎腰,一臉羞愧地說自己教子無方,沖撞了王妃,他已經把這個不肖子關在家裏教育,希望能求得王妃的原諒。
陸鳴真是受寵若驚,讓一個老人給自己鞠躬,他實在是受不起,于是就趕緊走上前扶住公爵的手臂,想把他扶起來,“您快起來,這不是什麽大事兒,真的,我沒生氣。”
但公爵是個極其正直且固執的老頭,一定要代子賠罪,陸鳴越扶他,他就越往下彎腰。
陸鳴只好跟着他一起往下,試圖比他更低。陸鳴重視輩分,公爵重視階級,而且倆人都挺不服輸,幾輪博弈下來,這倆都快趴到地板上去了。
藍依在旁無奈的提醒:“陸先生,坦誠接受貴族的行禮,也是王妃的必修課之一。”
陸鳴只好作罷,規規矩矩的站在原地,看着公爵給他鞠躬道歉,又趕緊說了句“沒關系,我原諒他了”,這事兒才算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