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愛你
雖然卡維爾對陸鳴手藝的評價不高,但聞訊而來的諾亞卻很捧場,把剩下的點心全吃了,還非常識相的撿幹淨了碟子裏的餅幹殘渣。
陸鳴對此很滿意,摸了摸諾亞的頭頂,同時還不忘冷剮了一眼辦公桌後的卡維爾,以此表示自己的憤怒。
卡維爾就覺得很無奈,誠然是他這人比較嚴厲苛刻,但如果早知道那些點心是陸鳴親手做的,他就算是昧着良心,也要把陸鳴的手藝誇到天上去。
書房裏,諾亞和陸鳴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陸鳴在看手機,諾亞緊挨着陸鳴坐,柔軟輕巧的小身子靠着對方的手臂,手裏拿着一本故事書在看。
卡維爾仍然在處理公務,偶爾擡頭看他們一眼,就覺得心裏很愉快。諾亞有時候會扯扯陸鳴的衣角,問他這個字怎麽讀,陸鳴就會放下手機,耐心的教他。
卡維爾覺得諾亞不一定是真的不會念,他也許只是想找機會跟陸鳴撒嬌罷了。卡維爾并沒有阻止幼童天生對爸爸的依戀,更何況這也是他的計劃之一:陸鳴對諾亞的感情越深,他就越是離不開這裏。
卡維爾知道自己這個辦法很卑鄙,但魔王在愛情這場戰争中,向來是不擇手段的。
諾亞翻到了故事書的結尾,王子和公主結婚了,從此便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好奇的擡起頭,問陸鳴:“爸爸和父親是怎麽在一起的?”
陸鳴一愣,竟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如果他和卡維爾之間真的有緣份,那也只能是一段充滿痛苦與仇恨的孽緣。
諾亞還仰着小腦袋,天真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陸鳴張了張嘴,支支吾吾的道:“嗯…這個,我們兩個是……”
卡維爾從容不迫的接過他的話,“我們兩個是日久生情哦。”
諾亞疑惑:“日久生情?”
“就是相處的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就産生了感情。”
卡維爾意味深長的看着陸鳴,微笑道:“不過我覺得我更像是一見鐘情,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他在我眼裏就是與衆不同的。”
陸鳴沒有說話,心虛的移開了眼睛。
諾亞聽得一頭霧水,他雖然是個聰明小孩,但到底才出生不久,給他上課的老師們也只是教一些系統的課本知識,對人情世故不是很懂,也不明白什麽叫“一見鐘情”,什麽又叫“與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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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維爾笑了下,“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該回房睡覺了。”
諾亞不太高興的撅起小嘴,抱住陸鳴的胳膊,不想離開。
卡維爾看了他一眼,加重語氣道:“做個乖孩子,好嗎?”
父親的威嚴還是管用的,諾亞雖然心裏不太服氣,但不太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好跳下沙發,踮起腳和陸鳴輕輕擁抱了一下,便拿着故事書出去了。
卡維爾也放下鋼筆,随手将束在腦後的銀白色長發散開,向陸鳴張開雙臂,溫柔的笑道:“過來,斑比,讓我抱一下。”
陸鳴不明所以的收起手機站起身,走到卡維爾跟前,被他一把摟住腰,帶進懷裏,親了親柔軟的臉頰。
陸鳴下意識想掙開,想了想又按耐住了,他看着桌上的黑色鋼筆,想起以前卡維爾好像曾經把鋼筆變成一朵玫瑰花的形狀,是為了哄他開心嗎?可那時候自己明明是把鋼筆當作兇器,打算襲擊他。
這樣想來,好像不管自己怎麽反抗他、辱罵他、攻擊他,都沒有受過任何懲罰,卡維爾就如同溫暖舒緩的水流一般,包容着他所有的尖刺。撇開彼此的種族立場不談,或許卡維爾并不是一個壞人?
陸鳴一時間陷入了迷茫,仇恨與恐懼的情緒也暫時迷失了方向。
等他回過神來時,聽見卡維爾在輕聲叫他的名字,陸鳴茫然的看着他,“你剛才說什麽?”
卡維爾溫柔的注視着他,用十分認真的語氣重複了剛才的話,“我愛你,斑比。”
陸鳴身體一僵,他本能的躲開對方的視線,那眼神實在是太真誠了,真誠到仿佛會看穿自己的僞裝。他真的搞不懂卡維爾這個人,他身上有很強的矛盾性,明明對自己使用過很多陰險可怕的手段,但為什麽又能表現出如此深情的樣子。
這一瞬間陸鳴甚至忘了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他沉默着沒有回應,卡維爾也不戳穿他,只是一笑置之,“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去睡了。”
陸鳴知道自己确實是該走了,必須要離開了,否則他可能會在卡維爾的溫柔陷阱中失去目标與方向,深深的陷入沼澤之中,最終一無所有……
再次見到柯爾卡醫生是在公館的庭院裏,當時陸鳴正在親力親為的給那片向日葵花田澆水,西裝革履的柯爾卡帶着黑色公文包從旁邊路過。兩人的目光對上之後,柯爾卡禮貌的向他點了點頭,陸鳴也招了招手,算是打了聲招呼。
看着對方的背影,陸鳴下意識握緊了手裏的水管。柯爾卡離開的方向是去往主別墅的,也就是說他是來找卡維爾的。為什麽,難道卡維爾在懷疑催眠手術的效果?昨晚自己确實露出了一些破綻,但卡維爾應該沒有注意到吧?
陸鳴越想,心裏越不踏實,連忙壓低腳步聲跟了上去。
柯爾卡這次來确實是為了見卡維爾,因為我們向來殺伐果斷的魔王大人唯獨非常糾結上次那場催眠手術,很擔心那些溫和且失敗的語言暗示會影響他家寶貝的腦子,所以吩咐柯爾卡把催眠手術以及後續對陸鳴的身體觀測數據都整理出來,送過來給他過目。
不過柯爾卡來得早,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他決定先去拜訪一下自己的老朋友,馮七。
馮七擅長解剖,對人體構造了如指掌,四舍五入也算是個法醫,跟柯爾卡有點兒共同語言。
陸鳴尾随着他來到馮七的二層小樓,藏在灌木叢裏看着他按響門鈴。馮七開了門,跟柯爾卡寒暄了幾句,一轉眼就看到了萬年青後面露出來的一片衣角。
馮七笑道:“你在那兒躲着幹什麽,過來一起?”
陸鳴有些尴尬的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枯枝敗葉,走了過去。他故作鎮定的道:“哦,我就附近溜達溜達,正好看見你們了。”
柯爾卡疑惑:“您剛才不還在花園澆水嗎?”
陸鳴:“我走得快。”
柯爾卡還想說什麽,馮七揮了揮胳膊,打斷了他的話,“進來進來,大冷天的我屋裏的熱氣都跑光了,對了,我炖了雞湯,你們喝不喝?”
陸鳴邁進門檻,謹慎的問:“真的是用雞炖的湯吧?”
馮七莫名其妙,“那當然,我又不是變态。”
屋裏确實飄着一股醇厚濃郁的香氣,柯爾卡把公文包放在沙發上,便說要去衛生間洗個手,很快就離開了。
陸鳴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眼睛盯着那個包,很想偷偷打開看看。但馮七就在旁邊,他不好下手。
就仿佛老天爺都幫他似的,沒過半分鐘,馮七站起來了,“我去看看雞湯炖得怎麽樣了,你先自己看會兒電視吧。”
說着還幫他電視打開了,嘈雜的聲音頓時充斥着整個客廳。
廚房與客廳之間隔着一堵牆,柯爾卡又在樓上,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這是絕好的機會。
陸鳴沒有猶豫,迅速的拿過那個黑色的公文包,喧鬧的電視聲遮掩了他拉開拉鏈的聲音,包裏是一疊整齊的文件,陸鳴拿出來一看,封面上果然寫的是催眠手術報告。
他翻開文件,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裏面大概就是記錄了手術的過程,植入了怎樣的記憶等等,好像沒什麽特別的。陸鳴翻到最後一頁,目光忽然凝住了,眼睛微微睜大。
最後在結論欄上赫然寫着:因催眠手法過于溫和,本次手術成功率不到20%,可認定為失敗。
陸鳴渾身的血都要涼了。
如果柯爾卡認為手術失敗的話,那卡維爾不可能還蒙在鼓裏,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僞裝的嗎?一想到這裏,陸鳴就覺得渾身發冷。
他以為自己演技好,瞞過了卡維爾的眼睛,當他因為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而沾沾自喜時,卡維爾就站在他身後,将他看得一清二楚,暗地裏推波助瀾,牢牢掌控着全局。
他不過就是個關在金絲鳥籠裏的傻子罷了,只看到了頭頂虛假的藍天,就自以為逃離了苦海。
陸鳴實在是無法理解,在這種情況下,卡維爾是怎麽對他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的,他是怎麽能露出那樣真摯溫柔的眼神,把虛假的情話說得如此動聽的?
看不透也看不懂,久違的恐懼慢慢湧了上來,如同無法驅散的黑霧一般将他裹挾其中,墜入深淵。
啪!
廚房裏傳來清脆的響聲,好像是不小心摔了個碗,這一聲動靜把陸鳴從恐懼中拽了出來,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飛快的整理好文件,塞回公文包裏,擺回原位。
幾秒之後,柯爾卡就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慢慢走了下來,陸鳴靠在沙發裏,若無其事的看着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