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豬
他快要走到藺逾岸樓下的時候,掏出手機想要發消息叫那人下樓來。聞一舟一路忽略過無數條因為新歌而亮起紅點的聊天窗口,戳開熟悉的頭像,前方卻已經率先傳來了人聲。
“聞一舟?”
聞一舟擡起頭,看見藺逾岸就站在他面前不到二十米的距離處——對方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和灰色運動褲,雙手悠閑地插在褲兜裏,但一臉詫異,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
“你,怎麽到這邊來了。”
“我來找你的!”
兩個人同時出聲。
藺逾岸驚訝地張大了嘴:“來找我嗎?”
“是的。”聞一舟快步走上前去,到五步之遙處忽然又頓住了,疑惑道:“你站在樓下幹什麽?”
“我……”藺逾岸似乎腦子還沒轉過彎兒來,“我在等人,你找我做什麽,有什麽事嗎?”
雖然心裏清楚對方大概沒那個意思,但藺逾岸這話問出來總有股不歡迎他的感覺在。聞一舟略一皺眉,就看見藺逾岸立刻把手從褲兜裏拿了出來,站直身體,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至于那麽害怕嗎?聞一舟不爽地想。
“你頭發長長了好多……”藺逾岸忽然發表了一句不着邊際的感想。
“啊?”聞一舟随手扒拉了一下,“有嗎?上次見面也沒多久之前。”
“可是……”
兩人上次見面也是在這裏,但只是匆匆一會兒,并且藺逾岸彼時對于聞一舟出現在自家樓下的事實太過震驚,并沒有餘裕仔細觀察對方。
“上次你是紮起來的,所以不明顯……”他磕磕巴巴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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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聞一舟摸了摸發尾,發現頭發挺亂的,畢竟他連頭發都沒吹幹就莽莽撞撞地沖出了門,頓覺有點難堪,局促地用手攏了攏,“好久沒剪了。”
他猛地回過神來——為什麽莫名其妙被這人帶着去聊頭發的事了!聞一舟清了清嗓子,正想把話題拽回到重要的本題上,目光卻又被街尾處的一個男生吸引了注意——那男生背着雙肩包,推着行李箱,正在拼命朝這邊揮手。
聞一舟:“?”
他眯起眼睛去看,又看了看自己身後,并不覺得自己認識這麽一號人。
藺逾岸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回過頭去看,卻竟然招起手來:“Jacob,這邊!”
這下輪到聞一舟懵圈了。
那男生拉着行李箱走不快,但也幾乎是一路小跑的速度在朝他們靠近,藺逾岸迎了上去,試圖從他手中接過箱子。但對方已經丢開了行李箱拉杆,給了藺逾岸一個結結實實的熱情擁抱。
聞一舟:“!”
藺逾岸似乎也吓了一跳,但還是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抓回拉杆說:“我怕你找不到,正準備去車站接你。”
“挺好找的!”男生答話的聲音朝氣蓬勃,“哇,這飛機坐得我累死了,旁邊一直還有個小孩兒在哭。”
“哈哈哈,那是挺慘的。”
他倆旁若無人地寒暄了起來,聞一舟在身後眨了眨眼睛——國際航班?一個模糊的念頭在他腦中成型。
“就是這棟樓嗎?”男生仰起脖子試圖尋找藺逾岸家的窗口。
“嗯,”藺逾岸說,“家裏很小就是了,你先湊合一下吧。”
“我不在意!”男生爽朗地說,“有地方住就已經很感恩了!”然後像是才注意到聞一舟的存在一般,男生轉過來問:“這是你朋友嗎?鄰居?”
藺逾岸将視線又緩緩落回到聞一舟臉上,輕飄飄地“嗯”了一聲,像是不願多作解釋。
男孩兒轉過來,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立刻又轉回去,他仰着臉笑得很親熱,絮絮叨叨不停說話。
聞一舟已經風中淩亂了,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孫燕齊這個烏鴉嘴。
沒想到啊,七年,整整七年裏他都沒怎麽刻意理睬的人一直守身如玉,可事态剛剛有了變化,這才幾個月,他的白菜就被別的豬給惦記上了。
我才是豬。
聞一舟頭皮忽然一麻——這難道就是他之前拒絕自己的原因嗎?是因為在美國遇到了更好的人,比自己更好,更坦誠,更熱心,更友善的人,就像他自己那樣的人。
Jacob在這兩個人臉上來回打量——旁邊的年輕人直勾勾地盯着藺逾岸,而藺逾岸眼神卻躲躲閃閃,顯然在意極了。兩人神色各異,之間暗潮湧動,表情變化相當精彩。Jacob心思多靈巧,早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這必然就是藺逾岸之前提及的人,是暗戀數年的苦果。但面上仍然裝作一無所知,歪着腦袋問:“你們倆……是什麽關系?”
聞一舟聽着險些吐血,心想:我還沒問你倆什麽關系呢。
“沒,”Jacob笑起來,“就是覺得你倆表情太有意思了,還以為是債主上門。”
藺逾岸率先恢複過來,介紹道:“這是Jacob,是在美國時候認識的朋友,這是聞一舟。”
這是聞一舟。
沒有任何定性兩人關系的描述性詞彙,只是單純的:這是聞一舟,好像這樣說就夠了,或者旁的也不必多說。
聞一舟臉色冷冷,氣壓很低,沒有要主動和Jacob打招呼的意思,只盯着他手邊的行李箱。
Jacob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也不會伸出手去自讨沒趣,而是笑着沖他擺了擺手:“你好。”
聞一舟面色不善地點了點頭。他來之前其實沒想太多,沒料到真能在樓下碰見藺逾岸,更沒想到還有一個陌生人加入。
一個看起來就很讨人厭的家夥,明明和藺逾岸沒認識幾天,卻一副親密熟悉的樣子。
藺逾岸垂下目光,不知在想什麽,而後掏出鑰匙遞給Jacob說:“302,你先上去吧,随便一點,有什麽想吃想喝的都可以随便拿。”
”好吧。“Jacob不太樂意,但也不便多說,刻意不去在意聞一舟落在他鑰匙上的灼熱目光。
藺逾岸這個笨蛋,他的情報根本完全錯誤嘛,Jacob一邊走一邊想——什麽毫不在意的暗戀對象,這醋海根本都要淹人了。
藺逾岸打發走了Jacob,朝聞一舟走近了些,停在一個微妙的距離,聞一舟不太滿意,也朝前邁了幾步。
“我來找你,只是因為你之前根本不回我消息,我不确定你能否看見。”聞一舟說,“但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說。”
藺逾岸點了點頭,瞧着有些困惑。
“我發了一首新歌。”聞一舟說。
“哦……新歌嗎?”藺逾岸表情仍然呆呆的,“你自己的歌嗎?”
“對,不是寫給什麽項目的,因為有話想說,所以就寫了。”聞一舟說,看對方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補充道:“這首歌是寫給你的。”
藺逾岸的臉完全凝固住了。
“給……我?”他尾音飄了起來。
“嗯。”
藺逾岸完全反應不過來:“給我是,什麽意思?”
聞一舟翻了個白眼:“就是字面意思,為你寫的!寫給你的歌!”
藺逾岸的表情活像看見一頭穿皮鞋的烏龜緩緩朝自己走來——茫然,迷惑,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正确,更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做夢。他好像被人按了暫停鍵,就這麽直愣愣地站着。
聞一舟沒有想到他是這個反應——沒有反應,一時間也不知道再接什麽話。
藺逾岸忽然轉過身就要走,
“等等!”聞一舟連忙叫住他。
藺逾岸回過頭:“?”
聞一舟已經被他逃出PTSD:“你去哪?”
“我……我想回去聽歌。”藺逾岸老實說。
聞一舟忍不住大吼:“你是笨蛋嗎!”
藺逾岸吓了一跳,肩膀一縮,驚疑不定地看着他。
“咳咳,”聞一舟不耐煩地說,“不着急,歌反正發了,什麽時候都能聽。比起來,那個男生……”
“誰?”藺逾岸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你說Jacob?”
“嗯。”
“他要住你家嗎?”聞一舟問。
“嗯。”藺逾岸說,“他提前畢業了,剛回國,在這邊有個實習的工作,暫時還沒找到住處。”
“你家能住下嗎?我怎麽記得是個一居室。”聞一舟說。
“啊,”藺逾岸有些訝異,“你記得啊。”
“所以,一居室的話,他要睡在哪?”聞一舟問。
“先打個地鋪或者睡沙發吧,”藺逾岸說,“好像這個實習的機會來的比較突然,所以暫時還沒找到房子,住酒店也很貴。畢竟他是剛畢業的學生嘛,預算不高,實習工資也有限。”
聞一舟聽他滔滔不絕的替人着想,語氣不禁酸溜溜的:“是哦。”
藺逾岸不覺有異:“是的。”
聞一舟随口又問:“他是做什麽的?”
“也是體能訓練師,”藺逾岸說,“不過他是更偏理論研究方向的。”
聞一舟聽罷一驚,但又一細想——如果是美國認識的,必然是通過他那個排球相關的研究項目,是同行也不奇怪。
“他不會……是要在你們球隊上班吧?”聞一舟試探地問。
“怎麽了?”藺逾岸下意識反問。
聞一舟頓時一驚——這還得了:“真的是?!”
“那倒沒有。”藺逾岸說話一個大喘氣,“只是同個城市,他實習的單位在郊區的大學。”
聞一舟堵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又不好發作,只能瞪着他不說話,瞧藺逾岸一副心神難寧的樣子。
“你幹嘛?”聞一舟咕哝道,“慌慌張張的。”
藺逾岸抿了抿嘴巴,眼神飄來飄去:“我想回家聽歌……”
聞一舟忍不住道:“你就知道說這一句!”
藺逾岸着急得有些委屈:“你以前從不找我的,現在忽然跑來跟我說你為我寫了一首歌,這麽……這麽令人震撼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不在意!”
我本人不是在你面前嗎,這不比歌重要嗎?聞一舟難以理解:“你什麽腦子?”
藺逾岸癟起嘴巴,一副不服氣又不敢頂嘴的可惡模樣。
不過聞一舟轉念一想——意思是對方很在意自己為他寫歌的事情吧?本來一時腦熱便風風火火地沖過來了,但此刻忽然要把那麽個人又私密的作品暴露在這人面前,他忽然後知後覺地有點羞恥。
他想了一會兒,開口道:“那我也要上去。”
藺逾岸:“啊?”
“我還沒去過你家呢,”聞一舟說,“我也要去。”
“這……”藺逾岸流露出肉眼可見的局促和不情願。
聞一舟看了就忍不住來氣:“怎麽了,為什麽一個陌生人都能在你家住,我就不能去?你之前天天上我家,還有我家鑰匙,我不也沒說什麽。”
“不是陌生人,”藺逾岸小聲說,“是認識的。”
“我,要,上,去。”聞一舟一字一頓地宣告自己的無理要求,一副不容拒絕的霸道模樣。藺逾岸沒辦法,只好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上樓,聞一舟跟在他身後,又見他忽然轉過來。
聞一舟:“?”
藺逾岸:“家裏,家裏不大。”
聞一舟:“哦。”
藺逾岸三步一回頭:“也有點亂。”
聞一舟:“知道了,你好啰嗦。”
藺逾岸緊張得額頭冒汗,同手同腳,聞一舟看着他的背影,有點想笑,又莫名其妙有點生氣。
“啊!”藺逾岸轉過來:“幹嘛打我。”
“看你欠打。”
藺逾岸有點委屈,摸了摸屁股,又說:“根本沒有什麽新歌的吧,是不是騙我,就是想趁機打我。”
“啊!你又打我!”
“對,”聞一舟沒好氣道,“打的就是你,快叫他來開門!”
作者有話說:
你在外面有別的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