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徐斯量最近的生活太驚險刺激,就連睡覺做的夢也很刺激。
他栽倒在床上後很快就睡着了,沒過多久便沒入了一片詭異的夢境中。
夢境中的徐斯量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輛正在行駛的車裏。
車燈亮度暗得LJ出奇,眼前的高速公路被夜色籠罩,黑壓壓一片,不知前路。
他明明坐在駕駛座上,可他的手卻沒有握着方向盤。
車依舊往前行駛着,速度還越來越快,根本停不下來。
這夢境實在太過詭異,他莫名有些頭昏腦漲,有種大腦不受控制的感覺。
仿佛腦海裏還有些零星的片段在播放,卻又看不清。
他的意識告訴他,自己正在開車,必須要集中精力。
可這車就和現在的他一樣,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任憑他怎麽集中精力去轉方向盤,也毫無用處。
最後徐斯量索性放棄,聽天由命。
但估計是有點不甘心,他又眼睜睜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後通了,對面傳來一道略顯冷淡的聲音:“喂?”
音色莫名有些耳熟,語氣聽着好像在生氣。
然而徐斯量的大腦現在依舊處于一片混沌中,不知道眼前是什麽情況,也無從分析,只知道迷迷糊糊地下意識開口:“徐斯量,你是不是真不管我了?我……”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徐斯量驟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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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像溺了水一樣大口喘着氣。
一旁的萬萬歲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爬上床了,還鑽進了徐斯量的被窩裏。
見徐斯量突然驚醒,他也被吓了一跳。
他愣了下,安慰似的在徐斯量懷裏蹭了蹭。
“萬萬歲?”徐斯量垂眸看了它一會兒,才漸漸回過神來。
最近這兩覺睡得他總有一種大腦被侵蝕的感覺。
他捏了捏眉心,回想剛才的夢境,恍然發覺自己說出來的那句話很耳熟。
好像是南妄去世前給他打的最後一通電話。
而他是在南妄視角感受這件事。
與其說剛才那個場景是夢,還不如說更像是南妄的生前記憶。
徐斯量被自己跳出來的這個想法驚得錯愕了半晌,有些難以置信。
這事實在是不可思議,就連他自己都迷茫了好一會兒。
沉思良久,他揉了揉額角,實在有些想不明白。
思來想去,徐斯量估摸着可能得問問懂這些事情的前輩。
定了一會兒神,他正想着打電話給幫他開了靈竅的徐舍青,問問這是什麽情況,結果卻忽然瞥見通話記錄裏半夜時來自南妄的一串電話。
他盯着那些電話怔了半晌,睡夢前的記憶才逐漸回攏。
大概是受夢的侵蝕,他就跟記憶斷片了似的,想了半天才隐約記起自己剛才好像跟南妄吵了一架。
回想起這件事,徐斯量不由得看了下時間。
都已經中午了。
外面的雨也已經停歇,透過雲層,隐約有一絲陽光傾瀉。
徐斯量緩了一覺的功夫,氣也已經消得差不多了,現在的他已經沒了當時關心則亂的感覺,只覺得自己當時跟南妄發這通脾氣挺不理智的。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想着就算吵架也不能任由他獨自在外面待着,于是決定給南妄發條短信。
沉思片刻,誰料平時能言善辯的他,現在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開場白,最後只能生硬地發一條:【我待會兒做糖醋排骨,你回來吃麽?】
消息發出去後,南妄暫時沒回,但徐斯量卻感覺屋裏莫名傳來了隐約的振動聲。
他下意識以為是南妄沒帶手機,于是又試着發了一條。
短促的振動聲再次響起,這次好像是在床上。
可徐斯量翻遍整張床也沒找到手機在哪。
床上除了被子枕頭和他自己以外,只剩一只萬萬歲。
默了默,徐斯量把目光漸漸轉移到正躲在枕頭底下趴着的萬萬歲身上。
平時萬萬歲從來不爬他床,而且也沒有往枕頭底下鑽的習慣。
今天兩樣全占了。
徐斯量盯着埋頭在枕頭底下的萬萬歲看了一會兒,忽然把枕頭掀開。
萬萬歲一驚,又開始埋在床頭,跟面壁思過似的。
徐斯量:“?”
察覺到确實不太對勁,他再次拿出手機,開始給南妄打電話。
這次手機鈴聲和振動清晰地傳了出來……
從萬萬歲的肚皮裏。
徐斯量:“???”
聲音驟然響起,面壁思過的萬萬歲一驚,扭頭就想跳下床。
結果卻被徐斯量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了回來。
他把萬萬歲按在懷裏,揉着他的肚皮,挑了挑眉道:“這是誰家的野貓?爬別人床?”
聞聲,他懷裏的萬萬歲似乎很是羞惱,開始朝他龇牙咧嘴地哈氣。
“還兇?”徐斯量輕哼一聲,威脅道:“你知不知道爬了床就得侍寝?”
南妄:“……”
本來南妄還想藏一會兒,這回是徹底忍不住了,立馬從萬萬歲身上跳出來。
一縷白煙升騰起來,萬萬歲一溜煙地跑下床,而後南妄的身形出現在床邊。
他耳尖泛紅,眉心緊皺,唇線也跟着抿了起來,一副被調戲得惱羞成怒的樣子。
手機鈴聲從他口袋裏悠悠傳出,最後被他直接挂斷。
“嗯?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徐斯量看他這樣就覺得好玩,笑道:“不生氣了?”
聞聲,南妄也不回答他的話,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我幹什麽?”徐斯量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臉,“我我臉上有東西?”
沒回音。
徐斯量嘆了口氣,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沒動靜。
徐斯量默了默,伸手去拽他,結果卻被他甩開。
這麽反複幾次了之後,南妄氣惱地盯着他,終于賭氣似的開口了:“你得給我道歉。”
聞聲,徐斯量一愣,眨了眨眼道:“對不起,我不該叫你侍寝。”
南妄:“……”
南妄:“誰讓你道這個歉?!”
見他又炸毛了,徐斯量笑了笑,正兒八經地哄道:“行,跟你道歉可以,但你得先說服我确實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南妄垂着眼小聲譴責他:“我只是想讓你回家,我哪兒錯了?你還朝我發脾氣。”
“可是你怎麽不和我好好說?非得騙我你靈力沒了,把我吓成那樣,我能不生氣麽?”徐斯量說。
雖然徐斯量說得在理,但南妄也有他的理,甚至特別理直氣壯:“我不騙你你能回來麽?讓你給我南乾家地址你也不給,讓你從南乾家回來你也不回,那個南乾家是藏了寶了讓你這麽戀戀不舍的?”
說着說着,他忽然感覺自己順口說出來的話很有道理,反應過來後眯了眯眸,沉聲道:“南乾家該不會真的藏了你的什麽寶貝吧?”
“我寶貝不藏自己家,反倒藏別人家?那感動中國沒我都別看。”徐斯量覺得他這腦回路可真清奇。
然而南妄卻依舊振振有詞,一張嘴嘀咕個不停:“那誰知道你是不是藏了什麽見不得我的寶貝,畢竟你那個前……”
正說着,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把後半句憋了回去。
“什麽錢?”徐斯量沒反應過來,還以為他說自己在南乾家藏了什麽錢,有點莫名其妙。
南妄偏過頭,不爽地撇了撇嘴:“沒什麽,反正你就是得道歉。”
見他這麽倔,徐斯量算是投降了,好笑道:“行行行,我道歉,你別生氣了。”
“你怎麽這麽敷衍?”南妄一聽他這漫不經心的語氣就氣得不行,轉身就想走。
然而徐斯量卻抓住他的手,悠悠道:“多大人了?還玩離家出走?”
“當然沒你年紀大。”南妄重重地哼了一聲,“我鬼齡才兩歲。”
徐斯量:“……”
“行,我年紀大。”都說男人三十一枝花,徐斯量這還沒到一枝花的年紀呢就被嫌棄老了。
他好笑地嘆了口氣,拽着南妄坐到床上,問道:“那我給你來個不敷衍的道歉,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你先道歉再說。”南妄偏過頭不看他,一副賭氣的模樣。
見狀,徐斯量揪着他的臉,想讓他轉過來:“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敷不敷衍?”
他這麽說也有道理,南妄想了一會兒後還是聽話地轉過來了:“那你道……”
誰料他話還沒說完,徐斯量忽然探了過來,直接壓上了他的唇。
柔軟的觸感覆上來的瞬間,南妄倏地一僵,有些手足無措。
莫名有種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的感覺。
明明他們好像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但這次南妄的感覺就是格外奇怪。
興許是因為那盒骨灰太讓他耿耿于懷了,南妄總覺得徐斯量真是心機深沉,虛僞又狡詐。
為了複活出一個和他前男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真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就連接吻這種事,他做起來都這麽稀松平常。
要是讓他幹點別的,說不定也能豁出去……
莫名的惱意湧了上來,南妄突然想推開他。
然而徐斯量此刻卻恰如其分地退開,半睜着眼看着他,奇怪道:“你怎麽還越來越氣了?”
南妄氣惱地抿了抿唇,憋了一會兒才問道:“你為什麽親我?”
這個問題聽起來有點蠢蠢的,徐斯量好笑道:“這有什麽為什麽?喜歡你不就親你了麽?”
聞聲,南妄忽地一愣,別開臉賭氣地嘟囔道:“你才不喜歡我。”
“我不喜歡你我冒着被監管局除名的風險養你這個高危人士這麽久?我還大半夜蹚水回家,我是活菩薩?”徐斯量又伸出手指揪住他的臉,“轉過來。”
“幹嘛?”南妄不情不願地轉了過來,結果又被他親了一下。
他愣了愣,惱羞成怒道:“你還沒親夠?”
“嗯。”徐斯量懶洋洋地應聲道,“你這麽冤枉我,還不喜歡我,我只能想辦法從你身上讨點什麽回來了。”
“我哪兒不喜歡你了?”南妄跟蚊子叫似的叽歪了一句,音量低得不知道說給誰聽的,後面還越說越小聲,最後只化作一句哼哼唧唧的話語:“我白喜歡你了。”
只不過徐斯量離他太近,隐約還是聽到了一點前半句,怔了怔後忽然反應了過來,揪着南妄道:“大點聲。”
“說什麽呀我又沒說話。”南妄翻臉不認人,拍開他的手,嘀嘀咕咕道:“煩人。”
“我聽見了,你說你喜歡我。”徐斯量挑了挑眉,拿出自己的手機,作勢道:“再說一遍,我錄個音。”
南妄:“……”
“你錄什麽?鬼的聲音又錄不進去。”南妄輕哼一聲。
“那我不管,你得再說一遍。”平日裏穩重的徐斯量難得不依不饒起來。
被他纏得沒轍,南妄面上不耐地“哎呀”了幾聲,嘴上卻嘟囔似的擠出一句:“我能喜歡你麽?”
像是在問徐斯量,又像是在問他自己。
徐斯量不知道他怎麽會有這種問題,不解地反問道:“為什麽不能?我這麽喜歡你,你喜歡我一下怎麽了?”
南妄:“……”
雖然是個歪理,但南妄似乎還是認同了。
他垂着眼沉思良久,忽然擡了眸,又轉頭看向徐斯量:“那你以後要是不喜歡我怎麽辦?”
頓了頓,他又覺得自己的形容不夠貼切,又補了句:“就是你不喜歡現在這樣的我,喜歡別的樣子的我……也不對,就是你喜歡的不是我,你喜歡的只是長成那樣的臉……”
他一會兒喜歡一會兒不喜歡,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把徐斯量都給繞暈了。
徐斯量實在繞不清他的邏輯,只能把他這些問題歸結于矯情兮兮的小心思。
雖然矯情,但徐斯量還是覺得他可愛得不得了,笑着答道:“放心吧,你就算變成一只豬我都喜歡。”
南妄:“……”
“誰要變豬啊。”南妄輕哼一聲,心裏卻止不住地想着那骨灰盒裏該不會真是豬的骨灰吧……
而徐斯量今天卻沒準備放過他,非得從南妄嘴裏撬出一個答案不可。
他莞爾看着南妄,十分給面子地問道:“我都這麽有誠意了,所以你真的不準備給個面子喜歡我一下麽?”
聞言,南妄轉過頭看向徐斯量。
只見徐斯量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似乎很期待他的答案。
被這眼神看得一怔,南妄的耳尖又開始莫名泛紅。
他撇了撇嘴,憋了半天,終于擠出一句斤斤計較似的話:“那行吧,我勉強喜歡你一下。”
話落,他停頓片刻,又轉頭繃着臉,兇巴巴地威脅道:“這是你要我喜歡你的,要是你以後不喜歡我了,我會報複你的。”
徐斯量也是頭一回見到把預定報複明晃晃地挂在嘴邊的人。
得虧南妄是跟他說的,要是跟別人說,指不定把人家吓跑了。
徐斯量笑着呼了口氣,吐槽道:“還勉強喜歡我一下,真是為難死你了。”
而南妄心裏卻想着——
你都想把我複活成你前男友的樣子了,我能勉強喜歡你一下就不錯了。
輕哼一聲,南妄沒把心裏話說出來。
徐斯量看了他一會兒,見他确實消氣了,自己也頓時松了口氣。
哄人真是個技術活,徐斯量本來覺得自己的造詣已經夠深了,誰承想南妄每次都能讓他達到新高度。
兩人之間各有各的心事,一時無言。
氣氛沉寂了一會兒,徐斯量才忽然想起自己剛才要做的正事。
他頓了頓,拿出手機翻到徐舍青的電話,試着打了兩個,然而無人接聽。
一旁的南妄看見了,靠在床頭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在打給誰?”
“一個幫我開了靈竅的前輩。”徐斯量眉心輕蹙,莫名有些不安。
他想到自己剛才做的夢就感覺很怪異,忍不住跟南妄說了幾句:“我剛才做了個夢,但又感覺不是夢,更像是誰的記憶,所以我想問問他這是什麽情況。”
聞聲,南妄倏地一僵。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出門後、折返回來的路上察覺到的異樣。
當時他本來想在小區附近轉轉,但他沒走多遠就察覺到附近好像有鬼火燃燒的氣息。
心裏愈發不安,南妄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家看看。
果不其然,他發現鬼火的氣息就是從徐斯量家冒出來的。
他迅速滅了那抹鬼火後,忽然瞥見還有一小塊像水晶碎片一樣的東西落在地上。
那碎片被鬼火燒了半截,只剩可憐巴巴的一小塊,還沒指甲蓋大。
南妄來不及細想,只能撿起那東西收了起來,想進屋看看徐斯量有沒有受到影響。
他一路穿牆進了卧室,發現徐斯量果然眉心緊皺,似乎做了噩夢。
而一旁的萬萬歲正趴在床沿瘋狂喵喵叫着,似乎怕他出什麽事,想叫醒他。
南妄知道這種情況不能喊他,想和萬萬歲商量,卻又怕吵醒徐斯量,只能去捂萬萬歲的嘴。
結果卻被它啃了一口。
南妄氣極反笑,索性附了萬萬歲的身,讓它消停下來。
他蹭地一下蹿上床,鑽進徐斯量被窩裏觀察他的反應。
結果還沒過幾分鐘,徐斯量就從噩夢中猛地驚醒了。
南妄還來不及從萬萬歲身上出來,只能這麽先附着。
誰料手機鈴聲會從肚皮裏傳出來……
一想起這件事,南妄的臉瞬間癱了。
而徐斯量聽完他說的話後,倒是沒在意什麽手機鈴聲的事,反倒更在意那半截水晶碎片。
他默了默,問道:“那碎片你放哪了?”
“在這。”南妄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顆像藍水晶一樣的東西。
那水晶本身就已經碎裂得不成樣子,現在又被鬼火灼燒,只剩一點點大。
徐斯量盯着那碎片看了許久,腦海中忽地靈光一閃——
這玩意兒……該不會真是南妄的記憶碎片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