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像水晶碎片一樣的東西暫時沒法确定到底是什麽,徐斯量只能先把它收起來,準備去找徐舍青問問。

但因為徐舍青的電話一直沒打通,他只能跟去一趟霧裏街。

見徐斯量要走,正在逗萬萬歲的南妄突然有點不爽:“你又上哪兒去?”

“找人問問這東西是什麽。”徐斯量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漫不經心地答道。

聞言,南妄撇了撇嘴,嘀嘀咕咕道:“我也要去。”

說完,他又想起徐斯量不讓他去南乾家的事,滿臉幽怨地說道:“你該不會又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寶貝在霧裏街然後不帶我去吧?”

徐斯量:“……”

只是沒帶他去南乾家,南妄就留下這麽大的心理陰影,徐斯量這回再不帶他去簡直不是人。

心裏頓時湧起一種無奈又好笑的感覺,徐斯量答應道:“帶你去,別記仇了。”

聽他這麽說,南妄的臉色才勉強緩和了一點。

徐斯量平時一直開的那輛車現在底盤進了水,暫時沒法繼續開,只能去車庫再找一輛。

他車倒是不少,他自己買過一輛,還有南妄生前送他的,以及南妄死後的遺産。

只不過他為人比較低調,所以南妄那些跑車他基本不開。

現在反倒變成震驚南妄的一大趣事。

他錯愕地看着車庫裏花裏胡哨的豪車,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沉默良久,他才十分委婉地憋出一句:“這是你的品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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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斯量:“……”

不,是你的品味。

徐斯量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解釋,只能含糊道:“年少輕狂的品味。”

南妄:“……”

也不知道是被徐斯量的品味震驚了,還是被徐斯量的金錢震驚了,反正南妄一時半會兒居然沒再說話。

看他一副震驚的樣子,徐斯量突然覺得性格碎片這東西還挺有意思的。

不然怎麽一個人生前死後連品味都有點不一樣了呢。

好笑地搖了搖頭,徐斯量指着其中一輛相當拉風的跑車問道:“這不好看麽?”

本來他以為,以南妄現在的品味,可能會說出“醜死了”之類的話。

誰料南妄卻盯着徐斯量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那輛車,忽而道:“好看是好看,就感覺和你穩重的氣質不太搭。”

停頓片刻,他突然眨了眨眼,又接了句:“但是和我挺搭的。”

徐斯量:“……”

看來品味還是沒變。

南妄這點兒小心思都在徐斯量這不夠看的。

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瞥了南妄一眼,問道:“啊,那要不然送你一輛?随你挑?”

“嗯?”南妄眼睛一亮,但面上卻依舊保持着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表情,仿佛這些車都是身外之物,滿不在乎道:“我應該開不了吧。”

“你是開不了。”徐斯量睨了他一眼,“你要是開一路,回頭被拍到了就是無人駕駛的靈異事件,我可不想被找去喝茶。”

南妄:“……”

見徐斯量舍不得割愛,南妄撇了撇嘴,沒吭聲。

餘光瞥見南妄滿臉不開心的表情,徐斯量輕笑一聲,說道:“送你是真的,你現在開不了也是真的,等你有了正兒八經的身子再說。”

“那到時候你真送我?”南妄又眼饞地掃了一眼那些豪車,“很貴诶,你舍得麽?”

“這有什麽舍不得的?”徐斯量滿不在乎地點點頭,悄悄彎了彎唇角。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也确實沒什麽舍不得的。

說不定等南妄恢複了記憶,再想想他自己說的這些廢話,就惱羞成怒地把這些車全提走了。

聽徐斯量一點都不含糊地答應了,南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只可惜,這剛燃起的好心情在南乾一通破電話打來的時候,頓時被澆滅了。

徐斯量正在開車沒手接電話,也沒帶藍牙耳機,只能放免提。

所以一旁的南妄聽得清清楚楚。

“喂?斯量?”南乾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出:“我聽袁叔說你半夜就走了?我本來還想請你吃頓早飯再送你回去的,什麽事這麽急?”

一聽見他的聲音,南妄立刻就不爽了。

他坐在副駕駛陰陽怪氣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自己不會吃飯啊非得找人陪着吃。”

聞聲,徐斯量無奈地瞟了他一眼,回答道:“抱歉,家裏養的小貓出了點事,就急着走了,實在不好意思。”

“誰小貓啊。”南妄嘟嘟囔囔道。

“這樣啊,那确實得回去。”南乾倒是聽不見南妄的吐槽,只顧着善解人意地應和徐斯量的話。

說完,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轉了個話頭道:“對了,我這打電話來,主要是昨天有件事忘記問你了。”

“嗯?什麽事?”徐斯量下意識問道。

“就是……”南乾頓了頓,開口道:“上次你說要把阿妄的骨灰重新下葬,我能問問葬在哪兒了嗎?”

話音一落,瞧見前方恰好是紅燈的徐斯量猛地剎了車。

坐在副駕駛的南妄也倏地一愣,臉色僵了僵。

他沒吭聲,只是靜待徐斯量的回答。

“啊,那個啊。”徐斯量迅速調整好表情,漫不經心地答道:“他暫時還沒托夢給我,我還沒想好位置。”

“這樣啊。”南乾溫和地應聲道,“那等你确定了再告訴我吧,我也想去看看。”

徐斯量客套地笑了笑,一口答應道:“那是一定。”

雖然通話時間不長,但短短三兩句話,莫名改變了本來和諧的車內氛圍。

南妄從頭到尾除了嘀咕了一句外沒再說別的,徐斯量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南妄不問,徐斯量自然不會主動去提,不然多少顯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可是他不提,南妄就一直繃着個臉,跟別人欠了他幾個億似的。

徐斯量一時半會兒居然有些難以招架。

等車開到了霧裏街,南妄也沒跟他說一個标點符號。

“你在生氣?”下了車,徐斯量回頭看了他一眼,“為什麽生氣?”

然而南妄聽見他的話後,卻只是輕飄飄地回答了一串話,語速極快:“生氣?什麽是生氣?我不生氣,我一點兒也不生氣,你哪裏看見我在生氣?你憑什麽覺得我在生氣?我不生氣。”

徐斯量:“……”

嗯,這不是生氣,這是發瘋。

雖然他心知南妄是因為剛才電話裏提到的事生氣,但是他還得想想怎麽和他解釋骨灰這個問題。

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麽好理由,徐斯量想哄他也無從開口,只能先晾着,等回家再說。

他們兩個輕車熟路地來到霧裏街的古玩店。

古玩店“營業中”的小牌子倒是挂着,但店裏卻空無一人。

倒是有零星幾只孤魂野鬼,在看見南妄的時候愣了愣,識趣地蹿了出去。

南妄雖然心裏憋着氣,但好歹沒忘記正事,到了這地方後問道:“你認識這家店老板?”

這古玩店原本是他們這群鬼的根據地,他從來沒發現老板有什麽異常。

“嗯,他帶我進的鬼靈監管局。”徐斯量如實答道。

南妄:“?”

“那他不是能看見這滿屋子的鬼?”南妄意識到這一點時多少有些錯愕。

他們這群鬼整天在人家老板眼皮子底下嘻嘻哈哈,結果這老板眼都沒擡一下,直接把他們無視得徹徹底底。

這股淡定勁确實讓人佩服。

“那是肯定看得見。”徐斯量篤定道:“徐大伯挺厲害的,當時就是他幫我開了靈竅,我才順利進了監管局。”

“那他原本是幹什麽的?”南妄依稀記得這些有靈力的人要麽進了鬼靈監管局,要麽就去當了鬼販子。

而這個徐舍青兩樣全不占,跟退休養老似的開起了店。

被他這麽一問,徐斯量也怔住了:“我倒是沒打聽這些。”

正說着,店鋪角落的一面鏡子忽然顫了顫,鏡面泛起一陣漣漪。

接着那位徐老板便從鏡子裏鑽了出來,身後還跟着那位紅衣女鬼差。

他倆出來的時候,明顯沒想到南妄和徐斯量會在這,兩人皆是一愣。

“你們這是……?”徐斯量和南妄異口同聲道。

徐斯量是驚訝于這鏡子居然可以鑽人進去,南妄是驚訝于徐老板這個大活人能鑽進去。

南妄記得這面鏡子是鬼門關,按理說大活人進不去,只有冥婚的人才能進去。

怎麽這個徐老板進去了?

而這位徐老板顯然也很有眼力見,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他在疑惑什麽,連忙解釋道:“別誤會,我只是卡了個BUG才進去的,和宜姐沒關系。”

徐斯量:“?”

南妄:“?”

“我們好像也沒說什麽。”徐斯量莫名其妙道。

徐舍青:“……”

見徐舍青沒話說了,他身後那位叫宜姐的女鬼差忽然笑出聲,替他解釋道:“他以前有一位冥婚的妻子,只不過人家去投胎轉世了,現在雖然孤家寡人但還是能進鬼門關。”

“哦,這樣啊。”南妄十分理解地點點頭。

一旁的徐斯量見南妄一副和這位叫宜姐的女鬼十分熟稔的樣子,愣了一瞬後壓低聲音問道:“你認識她?”

“嗯?認識。”南妄下意識應道。

然而說完後,他忽然察覺到不對勁,轉頭看向徐斯量:“你不認識?”

他一直以為這位女鬼差和徐斯量是互相認識的。

不然她怎麽會稱呼徐斯量是“斯量”而不是“徐副局”。

結果現在……徐斯量好像不認識她?

大概是南妄的錯愕太過明顯,徐斯量有些莫名,小聲答道:“不認識,怎麽了?”

聞言,南妄剛想說點什麽,一旁的徐舍青忽然開口道:“斯量,你難得來一趟,是有什麽事要我幫忙嗎?”

“啊,是。”徐斯量回過神來,沒再糾結于其他事,徑自将那半截碎片拿了出來,“我們在家裏的花園找到了這個東西,但不确定是什麽,所以想着來問問您。”

見狀,徐舍青把那東西拿過來反複打量了幾番,忽然有些遲疑,轉頭看向那位叫宜姐的女鬼差,“宜姐,你應該見過吧?”

話落,正看着那碎片發呆的宜姐忽地回過神來,點點頭道:“嗯,見過,記憶碎片。”

“真是記憶碎片?”雖然徐斯量早有心理準備,但在确定下來的剎那間依舊有些愕然。

“是。”宜姐接過那塊碎片,打量了一番後說道:“這東西被鬼火灼燒過,應該侵蝕了你們誰的的記憶吧?這是鬼為了操控人常用的一種手段。”

“對,我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徐斯量回想起那個夢就覺得膽戰心驚。

如果真是南妄的生前記憶,那場車禍就注定不是普通的車禍。

可當時接到電話的他正在和南妄冷戰,連南妄後半句都沒聽完,就覺得他是喝多了說胡話,直接把他堵了回去。

他做事幾乎不會後悔,但這件事現在卻讓他如鲠在喉。

如果當初他多聽南妄說一句,結果會不會有一點不同?

見徐斯量表情不對,南妄怔了怔,忽然有些無措。

他不會哄人,憋了半天也只憋出幾句幹巴巴又生硬的話:“你別不開心啊……我這不是都幫你把鬼火滅了嘛,大不了以後再有這種情況我繼續幫你好了。”

見狀,一旁的徐舍青和宜姐也察覺到夢的情況可能不對,卻又不好問。

最後還是宜姐一針見血地提供了思路:“你也別太糾結夢的情況,現在倒不如查查這東西是哪裏來的,按理說記憶碎片應該在監管局的記憶碎片庫,一般有專人值守,怎麽會落在外面?”

“對了,”南妄看了一眼那亮晶晶的東西,又回想起《再生記》裏提到複活需要記憶,好奇道:“這些記憶碎片,是鬼的麽?”

“一般來說是的。”宜姐又拿起那塊碎片看了看,“這個不太完整,應該是某個人生前的一小部分記憶,就是不知道是誰的。”

停頓片刻,她轉而看向失神的徐斯量,問道:“你能從夢判斷出這個是誰的記憶碎片嗎?”

聽見聲響,徐斯量才微微回過神來。

他雙目無神地盯着那塊碎片看了一會兒,勉強扯出一抹歉意的笑,答道:“不太清楚。”

見他狀态不對,宜姐安慰道:“那也沒事,你不用太在意,反正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查查記憶碎片為什麽會落在外面,再想想是誰想對你下手。”

“好,我記下了,謝謝。”徐斯量強顏歡笑地點點頭。

他現在狀态明顯不太好,徐舍青和宜姐也就沒多說什麽,轉而看向旁邊的南妄,想開個玩笑緩和下氣氛:“小夥子你是他男朋友吧?還不哄哄他啊?”

“啊?我……”南妄被這麽一逗,臉莫名紅了一圈,嘀嘀咕咕道:“算……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裏來的算是?”宜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那就是吧是吧。”南妄被說了兩句突然破防,自暴自棄地應下了這個“男朋友”的頭銜。

擔心再待下去的話自己會招架不住這兩個老前輩的調侃,南妄郁悶地揉了揉頭發,轉頭看向徐斯量,征求意見似的問道:“你事情問完了麽?問完了我們回家?”

聽見他的聲音,徐斯量微微點頭,低聲應道:“嗯,回家。”

他們離開古玩店後,并肩走在幽長的霧裏街上。

大概是因為暴雨剛過,霧裏街基本沒有店鋪開門,這麽長一條路上,除了他們以外一個人影也沒有。

他倆就這麽沉默着朝街口走去。

走着走着,南妄似乎是受不了這沉默的氛圍了,焦躁地問道:“你夢見什麽了?這麽魂不守舍的?”

稍頓,他又繼續猜測道:“是很恐怖的噩夢?有鬼把你吃了?還是有人追着砍你?”

他這猜測莫名有點冷幽默的意思,徐斯量哭笑不得地答道:“都沒有,別想了。”

“那你幹嘛這麽不開心?”南妄看他臉色依舊不好,撇了撇嘴,心情也跟着低落了。

他每次看見徐斯量不高興,就感覺自己好像很沒用,都沒法哄人家開心。

然後就會不可抑制地想起徐斯量的那個前男友。

那個人是不是特別會哄徐斯量開心?

所以他好像也沒法怪徐斯量想把他複活成他前男友那樣。

想到這,南妄的心情瞬間低落到谷底。

他耷拉着腦袋,懊喪地跟在徐斯量身後,全程一言未發。

不知走了多久,眼看着要到他們停車的街口,走在前面的徐斯量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他。

垂頭喪氣的南妄沒想到他居然急剎車,一時沒來得及反應,直接和徐斯量撞了個滿懷。

他比徐斯量要高一截,這麽一撞,徐斯量不僅沒躲,反倒還抱着他沒撒手,最後還是南妄帶着他一起穩住身形,才避免了兩個人都摔地上的慘劇。

“你怎麽不吭聲?”南妄小聲嘀咕了句,但在看見徐斯量埋頭在他懷裏不肯擡起來的時候,又把心裏那些小幽怨通通憋了回去。

他再遲鈍也能看出來徐斯量現在心情很低落,再加上他又不會哄人,與其開口說錯話,還不如直接閉嘴。

默了默,他也只能輕輕拍着徐斯量的背,幹巴巴地小聲道:“你不要不開心啊……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你又得賠我了。”

然而徐斯量還是沒吭聲,依舊埋頭在他懷裏不起來。

這狀态在平時刀槍不入的徐斯量身上着實罕見,南妄自覺地閉了嘴。

霧裏街的街口風很大,再加上天氣陰沉氣溫本來就低,這風一吹,任誰都要打個寒顫。

南妄察覺到這溫度對人來說應該有點冷,于是偷偷用靈力給自己升了溫,想讓徐斯量暖和一點。

這大概是他鬼生兩年來最有眼力見的時候了。

興許是這抹包圍在身側的暖意讓徐斯量的心情好轉了些,一直沒說話的他堪堪整理好情緒,忽然啞着嗓子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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