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徐斯量這突如其來的道歉,讓南妄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他沉默許久,才終于別別扭扭地問道:“你又沒做錯什麽……道什麽歉呀。”

然而徐斯量沒有回答他的話。

半晌過後,等徐斯量把情緒整理得差不多了,他才微微仰起頭,看向南妄,随口找了個理由:“之前不是你讓我和你道歉的麽?”

“那都是中午的事了。”南妄雖然不知道徐斯量怎麽又扯到之前那件事,但依舊不由得想起當時徐斯量為了道歉親他的場景,紅着臉小聲道:“而且你不是……都道過歉了嘛。”

“嗯……怕你覺得誠意不夠,再道一次。”徐斯量彎着唇角笑道。

一聽他這話,南妄像是逮着了什麽機會似的,不情不願地吐槽道:“那你這誠意還沒剛才夠呢,就三個字就想把我打發了。”

“那要不然再親你一下?”徐斯量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挑了挑眉。

聞言,南妄用餘光瞟了他一眼,又輕飄飄地挪開視線,佯裝不在意道:“啊,你想親就親,問我幹什麽?”

徐斯量:“……”

徐斯量無奈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原本滿滿的懷抱突然落了空,南妄的小情緒又上來了,跟在徐斯量身後不停幽怨道:“徐斯量,你這人是釣魚竿吧。”

“我怎麽就釣魚竿了?”徐斯量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拉開車門懶洋洋地坐進去,“我也沒釣着你啊。”

話音一落,原本還想繼續叽叽歪歪吐槽的南妄忽然就不吭聲了。

他回答沒釣着吧,好像在打自己前一句話的臉,回答釣着了吧,好像又承認了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索性閉嘴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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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總是裝小啞巴。”徐斯量在發動車的間隙看了他一眼,“我想了想,我覺得我們之間實在沒必要冷戰和吵架,對誰都不好。”

“那我們就約法三章。”南妄窩着的氣可算是逮着機會撒出去了,率先開口道:“你要是再和我吵架,我就……”

聽他這跟小學生玩鬧似的,徐斯量輕笑了聲,有點好奇他又想出了什麽幺蛾子,問道:“你就什麽?”

“我就把你前男友骨灰揚了。”南妄重重地哼了一聲。

徐斯量:“……”

徐斯量:“?”

這句話實在是槽多無口,徐斯量怔了好半天才緩緩回過神來,錯愕地看着南妄,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幹嘛這麽看着我?”南妄瞥了他一眼。

“不是,你在說什麽?”徐斯量甚至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南妄怎麽知道家裏有骨灰的?

聞言,南妄還以為他在裝傻,酸溜溜的小情緒又湧上來了,登時兇巴巴起來,倒是還不忘把鍋甩給南乾:“什麽我在說什麽?那個南乾自己打電話來問你把那個什麽阿妄的骨灰葬在哪兒了,你說還沒葬,那不是就在家裏麽?”

他才不會說自己已經偷偷把那盒破骨灰找出來了。

不然徐斯量萬一又跟他發脾氣怎麽辦。

聽南妄這話,徐斯量才恍然驚覺剛才南乾确實打過電話。

大概是受記憶碎片侵蝕的影響,他總感覺自己今天記性特別差,前面剛經歷的事後面就要忘了似的。

想到這,他揉了揉陣痛的額角,解釋道:“不知道記憶碎片控制夢境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副作用,我感覺我忘了點事。”

“嗯?”南妄一聽這話就來勁了,問道:“那你記不記得我?”

徐斯量:“……”

“你在說什麽廢話。”徐斯量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笑着搖了搖頭。

看他這反應是還記得自己,南妄頓時松了口氣:“那你還記得你在南乾家差點被惡鬼奪舍麽?”

經他這麽一提醒,徐斯量也是才想起來自己醒來時床邊其實是站了一只鬼的。

這鬼來歷不明,但畢竟是出現在南乾家,徐斯量沒辦法斷定南乾和這鬼毫無關系。

可南乾平時又用鎮邪香,又不像養鬼的人。

而且最讓他在意的是他在南乾家做的那個夢,也非常像是誰的記憶碎片。

在夢裏,他看見高中時的南妄在球場打籃球,然後朝自己笑了一下。

但那明顯不是徐斯量上學時的記憶,更何況徐斯量比南妄大三歲,高中不可能同校,所以夢裏他的視角應該也不是他自己。

默了默,他總感覺那場景非常像是南妄上學時早戀了,于是輕飄飄地睨了南妄一眼。

南妄:“?”

“你看我幹什麽?”南妄被他這眼神看得脊背一涼,一頭霧水道:“又不是我想奪舍你的。”

說完,他突然想到自己剛見徐斯量那會兒确實是饞他身子想奪舍的,又莫名心虛起來。

“沒什麽。”徐斯量拖腔帶調道,語氣聽着平平淡淡卻莫名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酸味:“就是忽然想知道,你生前有沒有談什麽男朋友女朋友,萬一我把你千辛萬苦複活了,你扭頭去找別人了……”

“幹嘛?你吃醋啊?”南妄靈敏的雷達忽然探測到那股酸味,輕哼一聲,輕飄的語調裏透着一股小得意:“放心,我才不會,我不是那種人。”

聽他這麽信誓旦旦地保證,徐斯量這才勉為其難地彎了彎唇。

見徐斯量高興了,一旁的南妄又開始得寸進尺地打探消息了:“那你在南乾家睡覺前的事想起來沒?比如你倆吃飯說什麽了?下午談什麽了?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非分之舉……”

被他問了這麽一連串,徐斯量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你查崗呢?”

“怎麽了?你理虧怕我查?”南妄在別的事情上變啞巴,一遇到這種事反倒比徐斯量還能言善辯,歪理一套又一套,說得徐斯量都有點招架不住。

“不怕是不怕,就是感覺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沒必要大張旗鼓地彙報。”徐斯量笑着嘆了一聲。

見南妄還是眼巴巴地盯着他,索性一股腦地告訴他了:“吃飯的時候也沒說什麽特別的,你一直發短信來,我就和他說我交了個新男朋友。”

一聽這話,南妄不由得竊喜了一下,但面上還是一臉嚴肅道:“哦,再往前呢?”

“再往前……”徐斯量頓了頓,忽然想起自己手被劃傷的事:“被椅子劃破了手,他家家庭醫生幫我處理了下。”

聞聲,南妄一愣,拽着他胳膊想看看傷勢:“哪兒呢?給我看看。”

“別鬧,開車呢。”徐斯量懶得搭理他,“一點小傷,血也沒流多少,結了痂就沒事了。”

南妄不放心地看了看他的手,又繼續問道:“那再之前呢?還記得麽?”

“再之前的話,就是談劇本了。”徐斯量認真回想了一番,“選了個藍熠也參演的,到時候應該能調查到一些東西。”

“還有別的麽?”南妄問道:“你一到那個南乾家就談劇本了?他那種磨磨唧唧的性格不得拉着你敘個舊?”

徐斯量:“……”

一時間他居然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到底是親兄弟之間的默契,還是南妄心思太過敏感。

居然連這都能猜得到,他也是沒想到。

“到他家後倒也沒說什麽特別的,就看了幾本他們家的相冊而已。”徐斯量稍稍回想了一番這件事。

本來他只是覺得這是一場平平無奇的敘舊,實在沒什麽好說的。

誰料現在這麽一回憶,一張照片忽然在他腦內閃過……

是南妄周歲時抓周的那張照片。

當時因為他到處亂爬,最後被他媽媽抱了回來。

而南妄媽媽又長得太過出挑,那張臉任誰見了都不會忘……

徐斯量現在猛地想起來,忽然察覺到南妄媽媽似乎跟剛才那位和徐舍青一起從鬼界出來的紅衣女人一模一樣。

記憶中的兩張臉逐漸重疊,徐斯量倏地一滞,眉心微皺。

“怎麽了?”南妄見他表情微凝,自己的心情也不由得跟着凝重起來。

“沒什麽。”徐斯量輕蹙着眉,忽然反問他:“我就是突然想起剛才一件事……”

“你和剛才那位宜姐是怎麽認識的?”

“嗯?”南妄顯然也沒想到徐斯量思維這麽跳躍,愣了愣後才答道:“她啊,她是鬼差,我當時被鬼靈監管局送去鬼界轉世,是她讓我回來,說人界會有人幫我一把。”

聽他這麽說,徐斯量頓時有些錯愕:“她讓你回來?”

按理說鬼差也是鬼,應該沒有生前記憶。

可南妄媽媽讓南妄回來,這明顯意味着她記得一些事。

至少記得這是她兒子。

腦海中的思緒頓時複雜起來,徐斯量一時半會兒理不清,只覺得一片混沌。

他想調頭回去問問,卻又怕問到什麽不該問的,反而觸發南妄的記憶。

安靜片刻,他還是決定找個機會避開南妄,再給徐舍青發條消息。

只不過一旁的南妄顯然沒那麽好糊弄,見徐斯量心不在焉,就知道事情不對勁,問道:“那個鬼差怎麽了?”

“沒怎麽,我只是比較驚訝,她居然會讓你回來。”徐斯量回過神來,随口扯道:“按理說鬼差是不會管這些事的。”

然而這話卻給南妄提了個醒。

他本來沒懷疑過這鬼差會有什麽別的目的,只是覺得她看着挺順眼,現在疑心病又開始犯了。

再加上她對徐斯量的稱呼很是熟稔,可徐斯量并不認識她,這反倒顯得她更奇怪了。

沉默半晌,他腦海中的思緒逐漸亂了起來。

眼看車都開到小區了,他也沒理清這些思緒,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想什麽呢?”徐斯量把車開進公共地下車庫,停下車後敲了敲他的腦袋,“這麽魂不守舍的。”

“沒什麽,就是覺得那個叫宜姐的女鬼差有點奇怪。”南妄沉默了一會兒,慢吞吞道:“她為什麽要放我走?會不會是認識我?”

徐斯量:“……”

你可真會猜。

“你想多了。”雖然心裏感嘆南妄的敏銳程度,但徐斯量依舊面不改色地把他這個想法扼殺在搖籃裏:“人家也是鬼,沒有記憶,上哪兒認識你?”

“也是。”南妄輕啧一聲,感覺思緒又被掐斷了。

他煩躁地揉了揉頭發,嘀咕道:“但是她認識你倒是真的,我上次帶你去靈泉的時候,她喊你‘斯量’,不是‘徐副局’。”

“是麽?”徐斯量頓了頓,“可能我看着和藹可親吧。”

南妄:“……”

“和藹可親是這麽用的麽?”南妄簡直被他氣笑了。

徐斯量也就随口一忽悠,根本沒在意自己說了什麽。

他下了車,撐在車門邊看向還賴在車裏琢磨的南妄,直接打斷他的思緒:“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回家吃飯了,給你做糖醋排骨。”

話音一落,南妄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揚聲道:“我要兩份。”

徐斯量:“……”

他正想吐槽南妄兩份能不能吃得完,卻忽然聽見車庫外不遠處傳來了一聲爆炸聲。

聞聲,他關車門的動作倏地一滞。

大概是最近的日子太驚險刺激了,他莫名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一旁的南妄顯然也有這種感覺。

他倆匆匆出了地下車庫,還沒走到家,遠遠就見他們家附近有不少人正在看熱鬧,議論紛紛——

“這家怎麽突然着火了?”

“這是誰家啊?”

“不知道,沒怎麽見過。”

“那家裏人在不在啊?有沒有人打119啊?”

“打了打了,等等吧。”

正說着,徐斯量就發現自己家果然已經火光沖天。

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他愣了一瞬,回想起什麽事後連忙擡步,心急如焚地朝屋裏沖去。

“你幹什麽?!”南妄一把拽住他,斥責道:“你瘋了你?!這怎麽進得去?!”

“萬萬歲還在裏面!”徐斯量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慌亂。

聞言,南妄把他拽到一旁,安慰道:“你先別急,我去找它,這種火燒不着我,你在這好好待着。”

“你……”還沒等徐斯量說完,南妄就轉身匆匆躍進了別墅。

然而南妄剛走,心亂如麻的徐斯量又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南妄的骨灰和《再生記》還在樓上。

要是這兩樣東西燒沒了,他計劃了兩年的事就徹底前功盡棄了。

一想到這,徐斯量也顧不得別的,也跟着沖了進去。

一旁看熱鬧的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想去攔徐斯量的時候,就發現他已經沖進大門了。

……

結果可想而知。

萬萬歲在南妄的保護下毫發無傷,連根貓毛都沒掉。

骨灰盒和《再生記》也在徐斯量的保護下安然無恙,連邊邊角角都沒燒着。

只可惜,受傷的只有徐斯量。

平時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徐副局這次真是受了不小的傷。

手臂和後背都有燒傷,傷口可以說是觸目驚心了。

這事把南妄氣了個夠嗆。

他跟着徐斯量的救護車來到醫院,繃着個臉盯了整整一路,直到處理傷口的醫生說這傷還算輕、不需要植皮的時候,他的臉色才勉強緩和了一點。

但也就一點。

等徐斯量的單人病房裏終于沒了其他人的時候,南妄頓時忍不住了。

平時有事就悶不吭聲的他,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徐斯量後,忽然發了一通火:“徐斯量,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不是。”徐斯量這回倒是真理虧。

更何況南妄又氣成這樣,他更是不好意思回堵什麽了,只能稍稍辯解幾句,大多數時間默默聽着。

“不是個屁!”南妄看見他背上纏的紗布就氣不打一處來,心裏的火蹭蹭直冒:“讓你在外面好好待着你不聽,非得鑽進去找罪受?就那一盒破骨灰,你護得跟寶貝似的,不能和我說?”

“當時你已經進去了,我來不及和你說了。”見他氣得火冒三丈,唇色發白的徐斯量強扯出一抹笑,伸出手勾了勾南妄的手指,“你別生氣,我都這樣了。”

然而南妄是不可能不生氣的。

他現在一想起徐斯量為了那盒破骨灰連命都不要了就火冒三丈:“我問你,你那個前男友的骨灰就這麽重要?”

就算是拿來幫他複活的東西又怎樣,即便和別的東西一起燒得連灰都不剩,大不了再去找其他骨灰,為什麽非得要那個什麽破前男友的?

南妄還不稀罕呢。

聽南妄說話語氣這麽怨氣沖天,徐斯量也沒再觸他黴頭,只是找了個和氣的理由道:“也不是多重要,只是死者為大,我覺得應該幫人家保護好,畢竟還答應人家哥哥要重新下葬了,不保護好怎麽交代?”

他本以為這個理由已經足夠體面,南妄再生氣也沒法反駁出什麽花來。

誰料他剛說完,南妄卻忽然重重地嗤了一聲,不冷不熱地反問道:“死者為大?”

“嗯?對……”

“死者為大怎麽了?”

“?”

“誰還不是個死者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徐斯量:……好像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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