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小斯量有些無措。

他垂着眼睛,小眉頭擰成一團,莫名其妙地看着抓着自己不放還咯咯直笑的奶團子,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其他親戚看不見小斯量,都在對小南妄這個奇怪的舉動議論紛紛。

最後還是付芷宜笑着走過來,把小南妄抱了起來,讓他重新抓了一次周,那些議論聲才堪堪停止。

“斯量很讨我們家困困的喜歡呢。”

抓周結束後,付芷宜一手抱着小南妄,一手牽着小斯量往卧室走。

“沒。”小斯量被她調侃得臉色有些不自然,低着頭小聲回答着,“我不知道他怎麽會來抓我。”

“說明他喜歡你呀。”付芷宜看向懷裏的小南妄,問道:“你喜不喜歡小舅舅?”

小南妄一邊在付芷宜懷裏扭來扭去,一邊朝小斯量笑個不停。

“你看他想下來和你一起玩呢。”付芷宜把小南妄放下來,讓他在地上自己走走爬爬。

小斯量看着自己腳邊的那個正在“啾啾啾啾”叫着的小奶團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觀察着他的反應。

“所以斯量,你以後和他一起玩好嗎?”付芷宜揉了揉小斯量的頭,莞爾笑道:“你看他這麽喜歡你,你陪他一起長大吧?”

“以後這個家就是你家。”

聽見她的溫聲細語,小斯量忽然沉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唇線緊抿,看着一直抓着他不放的小南妄,終于輕輕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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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之後小斯量就一直和小南妄一起生活。

為了讓小斯量盡可能地少受南乾影響,付芷宜特意把三樓騰了出來,專門給小斯量和小南妄作為活動空間,睡覺學習玩耍基本都避開了南乾。

又怕他倆覺得無聊,還給他們買了只小貓養在三樓,也就是後來的萬萬歲。

雖然小斯量比小南妄要大三歲,但因為他是鬼,在哪裏上學都一樣,所以一直和小南妄在同一個班偷偷學習。

再加上有自身經歷的原因,小斯量比同齡人的思維都要成熟一點,更不用說是和小南妄比。

因此他也承擔起了照顧小南妄的重任。

幼兒園午睡時,小南妄拉着小斯量偷偷躲在被窩裏吃小蛋糕,誰料老師來了的時候他心裏一急,想把小蛋糕藏起來裝睡,結果不僅壓扁了小蛋糕,還弄髒了被子。

最後還是小斯量用靈力給他清理幹淨的。

小學考試時,小南妄莫名其妙丢了橡皮,小斯量就站在考場裏給他遞別人的橡皮,等他用完再悄無聲息地還回去。

他們日常相處融洽又和諧。

直到南妄八歲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關系第一次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某天,小南妄在找躲起來的萬萬歲時路過書房,剛巧聽見上高中的南乾和塔加正在背書,恰好背到“不思量,自難忘”的時候,他聽得一愣,回頭就屁颠屁颠地去找付芷宜。

他問付芷宜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把徐斯量的姓給改了。

付芷宜被他逗得直樂,随意給他解釋了兩句:“這句話的字面意思是,就算你不去想某個人,但還是沒法忘記那個人,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當時小南妄還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南坤”。

聞聲,他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而問道:“媽媽,那我能改名嗎?”

小斯量不知道他是怎麽說服付芷宜的,但等他發現的時候,這人已經改名叫南妄了。

小斯量很是不能理解,甚至還覺得有點匪夷所思:“你改名幹什麽?好奇怪。”

他其實是想表達改名後自己叫起來有點不習慣,但那時候的小斯量并不是很會說話,詞彙量有些匮乏,說出來的意思和他本意截然相反。

原本興高采烈改了名的小南妄聽完他的話,頓時氣成一只河豚。

他氣鼓鼓道:“哪裏奇怪了?這不好聽嗎?”

小斯量:“……”

“還行吧。”小斯量見他突然生氣,有點莫名其妙,卻又不想和他吵架,“叫着叫着應該就順口了。”

然而他這敷衍至極的态度還是惹惱了小南妄。

氣得小南妄一天都沒吃飯。

早上,付芷宜看着南妄氣鼓鼓地背着書包從樓上下來,就覺得有點奇怪。

結果還沒等她喊他來吃早飯,小南妄就頭也不回地出門了。

也不等小斯量。

付芷宜一頭霧水地看向在後面慢吞吞下樓的小斯量:“這孩子怎麽了?飯都不吃了?”

“嗯……他好像有點生氣,我把早飯帶給他吧。”小斯量裝了幾片面包放進自己的書包裏,又拿了兩盒牛奶,“謝謝姐姐。”

“沒事,斯量你看着點他,別被他平時一口一聲‘小舅舅’蒙蔽了,他看着嘴甜,其實脾氣臭得很。”付芷宜輕啧一聲,察覺到倆小孩兒鬧別扭了,也不是什麽大事于是沒再多管。

小斯量和小南妄不是沒鬧過矛盾,但一般沒兩個小時就和好如初了。

要麽是小斯量作為小舅舅讓着點小南妄,要麽就是小南妄嘴甜找小舅舅撒嬌賣萌混過去。

反正從來沒鬧過這麽久的別扭。

然而這一天,從早上出門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小南妄都沒有和小斯量說過一句話。

就連小斯量塞給他的早飯他也沒吃。

而別人也看不見小斯量,小南妄不和他說話,就更沒人和他說話了。

于是小斯量只能自己默默地坐在無人的空位上,雙目無神地看着窗外樹上的小鳥發呆。

午飯時間的教室幾乎沒有人,只剩下小南妄和小斯量一人一鬼。

小南妄時不時回頭偷偷瞄一眼小斯量,結果在發現他根本沒看自己的時候,又氣呼呼地轉過頭收回視線。

就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

“你一直看我幹什麽?”小斯量餘光瞥見他三番兩次回頭,一臉莫名地問道。

小南妄:“……”

“明明是你在看我。”小南妄被戳穿後頓時羞惱起來,“不然你怎麽會知道我在看你?”

小斯量:“……”

但凡這裏有個其他人,估計都想感嘆一下兩個小學雞吵架的邏輯居然好像無法反駁。

小斯量被他說服了,卻又忍不住疑惑地皺皺眉。

“你是不是不服氣?”他的表情在小南妄眼裏就是不認同,于是小南妄更生氣了。

小斯量:“……”

“不是。”小斯量沉默片刻,啃了一口早上帶來的面包,慢吞吞道:“我只是不知道你為什麽要看我。”

“你還說!”小南妄氣沖沖地走到他面前,搶走他的面包,徑自啃了一大口,含含糊糊道:“誰讓你……誰讓你不和我說話的。”

小斯量看着不翼而飛的面包,莫名道:“不是你先不和我說話的嗎?”

“……”

也不知道小南妄是被面包噎住了還是被小斯量的話噎住了,反正他是更加生氣了。

他大口吃掉小斯量的面包,把袋子丢給他,扭頭就氣鼓鼓地埋頭趴到自己桌上了。

小斯量:“……”

好不講道理。

小斯量看向自己桌上的塑料袋,無奈地把它扔進了垃圾桶。

于是一人一鬼這一別扭,又別扭了一個下午。

就連回家路上也是小南妄氣呼呼地走在前面,不搭理小斯量。

小斯量就這麽默默地跟着。

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們兩個之間凝固的空氣才終于有了點解凍的跡象。

他們的卧室裏放的是上下鋪的雙人床,小南妄睡上鋪,小斯量睡下鋪。

深更半夜,就在小斯量已經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時候,他忽然察覺到上鋪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而且床鋪還有些晃動的跡象,像是上面的人在發抖。

小斯量愣了愣,以為他生病咳嗽或者做噩夢了,于是從被窩裏爬起來上去看了一眼,拍了拍鼓成一團的小南妄,關切道:“你怎麽了?”

誰料他這一拍,小南妄不僅沒從被子裏出來,反倒把被子裹得更緊。

小斯量:“?”

心裏越來越疑惑,小斯量索性強硬地掀開被子,把小南妄從被窩裏薅了出來。

結果他就收獲了一只淚流滿面的奶團子。

小斯量:“……”

“你躲在被窩裏偷偷哭什麽?”小斯量匪夷所思地問道。

然而他這話就像是踩碎了小南妄幼小的心靈似的,讓人家頓時炸了毛:“我愛哭就哭!關你什麽事!你掀我被子幹嘛!”

小斯量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

最初他只是不理解小南妄為什麽要改名而已。

怎麽還把人家弄哭了呢?

大概是小南妄單方面吵架的聲音太大,引來了睡在隔壁的付芷宜。

付芷宜從來沒見過他倆有隔夜仇,雖然現在這矛盾暫時還沒隔夜,但從早上氣到半夜了這時間也是創了歷史新高,她頓時有點急了。

于是她把一人一鬼分開,各自了解了一番情況。

小南妄那邊嘴硬,愣是一句都不肯說,抱着無辜的萬萬歲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一點有效信息。

但小斯量聽話,被這麽一問就如實說了。

付芷宜聽完後愣了一瞬,接着就笑個不停。

小斯量疑惑地看着她,不太理解她在笑什麽。

“斯量,困困他……啊現在要叫阿妄了,阿妄他改名字是因為一句詞,跟你有關的。”付芷宜笑着道。

小斯量還沒到學太過深奧的詩詞的年紀,自然是沒聽過她說的那首:“什麽詞?”

“不思量,自難忘。”付芷宜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名字是不是在裏面?現在他改完名了是不是也在裏面?”

“這樣啊。”小斯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然而這次付芷宜沒有像搪塞小南妄那樣來搪塞小斯量,只是笑了笑:“你長大就懂了。總之現在阿妄改名是想一直把你放在心上呢。”

聽完付芷宜的解釋,小斯量才有點反應過來小南妄為什麽要生氣。

大概是人家把他當作親人和好朋友,所以才改了名,結果自己卻一點都不理解。

于是察覺到自己錯誤的小斯量立刻去找小南妄道了歉。

已經躲回床上的小南妄聽完他的道歉後,突然從被窩裏爬了起來。

他坐在上鋪床邊耷拉着腿,一邊揉着通紅的眼睛一邊別別扭扭地說道:“那……那我再問你一遍。”

小斯量:“?”

小南妄:“我的新名字好不好聽?”

小斯量:“……”

小斯量:“好聽。”

聞言,小南妄這才心滿意足地“嗯”了一聲,鑽回被窩睡覺了。

後半夜睡着的時候,他甚至還輕輕打起了小呼嚕。

這是小斯量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來作為鬼的自己在別人眼裏其實還挺重要的。

至少小南妄就一直把他當成親人、當成最好的朋友。

而他們之間第二次微妙的變化,大概是南妄上初中的時候。

那時候的南妄逐漸長開,而且身高也開始往上蹿了,已經不再是小時候那個躲在被窩裏偷偷哭得淚流滿面的奶團子了,而是個意氣風發玉樹臨風的少年了。

再加上周圍的同學都正值青春期,總是會對校園裏那個最出挑的人有一絲好奇或是崇拜。

所以南妄時不時會收到粉紅色的小情書。

然而那些小情書總是會原封不動、悄無聲息地回到原主人手裏,就像是從來沒遞出去過似的。

總之,用周圍同學的話來說就是,南妄學校裏所有的追求者要是規規矩矩排個隊的話,那估計得排到八條街開外。

很顯然,南妄已經成了校草了。

只不過在徐斯量眼裏,南妄現在變得再帥,也還是那個幼兒園偷偷躲在被窩吃小蛋糕、因為改了名沒得到誇獎而抹眼淚的小奶團子。

再加上小時候南妄嘴甜,一口一聲“小舅舅”,所以徐斯量也一直是把南妄當成親人和好朋友。

關系正好處在平衡點上,沒有絲毫問題。

直到南妄初二那年,他在某節體育課上量了身高,這種微妙的平衡突然就被打破了——

“小舅舅,”放學路上,南妄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走在他旁邊的徐斯量,忽然開口問道:“你現在多高了?”

“179。”徐斯量如實回答道。

“哦,”南妄眨了眨眼,點點頭,又狀若無意地把自己今天量身高的事說了出來:“今天體育課量身高,我也179了。”

聞聲,徐斯量回想起付芷宜和他丈夫的身高,毫不意外地點頭道:“畢竟宜姐和姐夫都很高,你這個年紀長到這麽高也很正常。”

當時的南妄十四歲,和十七歲的徐斯量比起來确實長得有點高。

不過徐斯量倒是不太在意這些,畢竟他是只鬼,再高也就只有一部分人能看見,攀比這些沒有用。

所以他向來佛系得很。

然而南妄似乎并不這麽想。

他看起來非常非常在意身高這件事。

在問身高之前,他還嘴甜地叫徐斯量“小舅舅”。

結果發現他們一樣高的時候,南妄就跟翻臉了似的,瞬間改了口,在接下來聊天的時候直接道:“徐斯量,你覺得……”

徐斯量:“?”

這是南妄從小到大第一次直呼徐斯量的大名。

哪怕小時候鬧別扭,南妄不好意思叫小舅舅,也是“哎”、“喂”地叫着,從來沒有喊過“徐斯量”這三個字。

以至于此刻的徐斯量突然覺得這名字十分陌生。

“你剛才說什麽?”徐斯量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于是又問了一遍,“抱歉,剛才沒聽清。”

“我說,”南妄朝他無辜地眨了眨眼,複述得一字不落,就像是在強調什麽似的:“徐斯量,你覺得我以後還能繼續長嗎?我想再高一點。”

說着,他還偷偷瞄了一眼徐斯量的頭頂,大概是想比他還高。

聞言,徐斯量終于确定剛才那三個字不是他的錯覺。

南妄是真的改口直呼他大名了。

想到這,徐斯量忍不住認真思索起南妄這麽稱呼他的契機……

好像是因為身高?

南妄因為自己已經長到和他一樣高了,所以就不再乖巧禮貌地喊他小舅舅,而是沒大沒小地直呼其名了?

察覺到是這個原因,徐斯量心裏莫名有些不開心。

就像是自己因為一些奇怪又蒼白的理由,被南妄排除到親人行列之外了似的。

“你怎麽不理我?”南妄同一個問題問了兩遍都石沉大海毫無回音,頓時有些不爽。

他一把拽住徐斯量的書包帶子不讓他繼續往前走,開始耍賴:“你回答一下啊,這對我很重要。”

而徐斯量心裏正郁悶着,現在被他這麽一扯,說話語氣自然也好不起來。

他回想起南妄那個野心勃勃的身高問題,下意識就想拿出“小舅舅”的威嚴,開始面無表情地教育道——

“做人不要太攀比。”

南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南妄:嘿嘿嘿我肯定還能長,等我比他高了我連徐斯量都不叫!我直接嗨老婆!

小斯量:做人不要太攀比。

小南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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