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這突如其來的教育,讓南妄覺得自己非常委屈。

他不理解徐斯量怎麽會這樣想他。

“我哪裏攀比了?”南妄惱怒地看着徐斯量,憤憤道:“我想再長高一點有什麽錯?”

“沒有錯,但是你……”徐斯量頓了頓,才盡量平靜下來,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在意關系和稱呼的問題:“你不應該因為身高就沒大沒小,宜姐知道了肯定要說你。”

然而南妄卻有點不服:“我怎麽就沒大沒小了?我不就是喊了你一聲徐斯量?你名字取出來不就是讓人喊的嗎?”

“……”徐斯量被南妄說得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慢吞吞道:“但你是我外甥,你應該喊我舅舅。”

不知道為什麽,徐斯量這句話就像是戳到南妄哪根敏感的小神經了似的,讓他不禁咬牙切齒起來——

“我不是你外甥,你也不是我舅舅。”

“我們明明年紀相仿身高也一樣而且連血緣關系也沒有,我為什麽要叫你舅舅?”

聞言,徐斯量忽然陷入沉默。

其實南妄說得很對,他根本沒法反駁。

而且他和南妄之間還有靈契,南妄作為靈主根本沒必要對他畢恭畢敬把他當長輩。

有一瞬間,徐斯量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點貪心了,他居然在和自己的靈主尋求平等。

沒有哪個鬼是這樣的,就連塔加也是事事都聽南乾的。

自己好像過分了點。

他确實應該改變一下觀念了,重新整理一下他和南妄之間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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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南妄見他不說話,忍不住皺眉看着他。

須臾過後,他又忽然問了個沒頭沒尾的問題:“還有,最近你是不是幫我攔情書了?為什麽?”

“嗯?”徐斯量緩緩回過神,溫吞道:“因為早戀不好,我算是你舅舅,我得幫你注意點。”

南妄:“……”

這顯然不是南妄想要的答案。

他比之前更加生氣了。

他狠狠地瞪了徐斯量一眼,什麽話也不說,轉身就走。

而徐斯量卻以為他是因為自己沒拿到那些情書才生氣,于是又折返回學校,掃遍教學樓,把那些還回去的情書全收回來了。

回到家後的南妄,看着自己桌上那一沓情書,一時無言:“……”

他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向某位“罪魁禍首”,涼涼道:“你拿回來的?”

“我看你挺想要的。”徐斯量點點頭,還一副特別體貼善解人意的樣子:“你留着看吧,我不會告訴宜姐的。”

南妄:“……”

南妄覺得自己快被氣得昏過去了。

他不明白怎麽會有鬼這麽呆,跟塊木頭似的?

明明他哥養的那個塔加,平時就油嘴滑舌,無論扯謊還是哄人,都能張口就來,連草稿都不用打。

怎麽徐斯量就不會哄他呢?

他一看徐斯量特意拿回來的情書就愈發生氣,沉默兩秒後,他直接擡手把它們全掃進了書桌旁的垃圾桶裏。

眼不見心不煩。

一旁的徐斯量見他氣成這樣,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沒敢表現出來,只能把那些情書撿回來,說道:“你要是不想看也別随便扔,萬一別人撿走看了對寫信的人影響不好。”

“你這麽在乎人家,你怎麽不去和他們談戀愛?”南妄抱臂靠在書櫃前,冷冷地看着徐斯量把那些情書收回來。

聞言,徐斯量愣了愣,下意識開口回答道:“我是鬼,不能和人談戀愛。”

鬼怎麽能談戀愛?

誰會和鬼談戀愛?

他這話一說出口,正在生悶氣的南妄也莫名怔了怔。

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不自然。

良久過後,他看着徐斯量把情書整理完,才冷不丁開口問了句:“那,我要是讓你變成人了,你就願意談戀愛了?”

“……”徐斯量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這麽多莫名其妙的問題,只能歸因于青春期的少男心在躁動,對八卦充滿了好奇。

他默了默,回答道:“我不可能變成人的。”

雖然這句話沒有直接回答南妄的問題,但依然踐踏了南妄脆弱的少男心。

話音一落,南妄心裏的悶氣頓時又開始膨脹。

氣氛凝固半晌,他看了一眼正在整理情書的徐斯量,直接把門“砰”地一關,離開了卧室。

他這一晚上連作業都沒寫,就逮着無辜的萬萬歲,一起窩在書房裏,不知道在研究什麽。

徐斯量也沒打擾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照着他的作業把答案寫在紙上,再收拾好換洗的衣服去洗澡。

等他洗完澡,南妄倒是已經從書房裏出來了。

他正坐在地毯上玩魔方,見徐斯量來了,也只是淡淡地掀了掀眼皮,沒說話。

徐斯量站在門口躊躇片刻,還是走了進來,說道:“你作業我給你寫完了,你有空研究一下,別光顧着抄。”

聞言,南妄手上動作一頓,低低地“哦”了一聲,沒再吭聲。

見他暫時沒有睡覺的意思,徐斯量怕他煩也就沒催他,徑自在床邊坐下,準備自己先睡。

然而他一掀開被子,卻發現萬萬歲正窩在他的床上,懶洋洋地眯着眼睛睡覺。

而且,他的床尾,還有幾小坨……不明物體。

徐斯量看着那不明物體,倏地陷入沉默:“……”

萬萬歲是他們從小養到大的,雖然對外人高冷,但面對他倆的時候一直都很乖巧聽話。

也知道自己應該在哪裏上廁所,所以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現在徐斯量看見這一幕,第一反應就是——

萬萬歲應該是故意的。

但是他從來都沒惹過萬萬歲,它應該不至于自己突然跑過來撒潑。

于是徐斯量把目光轉移到另一個主人身上。

剛巧另一個主人從魔方游戲中擡起頭,懶洋洋地看了一眼徐斯量的床,假模假樣地驚奇道:“嗯?萬萬歲怎麽跑你床上去了?”

甚至還能倒打一耙:“你是不是藏他貓糧了?”

徐斯量:“……”

徐斯量看着這一人一貓,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後才把萬萬歲抱了下來,開始收拾床單。

坐在地毯上的南妄挑了挑眉,悠哉道:“你這床今晚估計也不好睡了,要不然你跟我……”

“沒事,”徐斯量不鹹不淡地打斷他的話:“我有靈力,能清理幹淨。”

南妄:“……”

你有靈力了不起啊?

南妄看着他這悶不吭聲的樣子就來氣,恨恨地磨了磨牙道:“行,那你自己慢慢搞去吧。”

說完,他就把魔方往旁邊一扔,氣鼓鼓地拿起自己的換洗衣服去洗澡了。

留徐斯量一個人在卧室。

徐斯量說到做到,說用靈力清理幹淨就用靈力清理幹淨。

即便當時的他靈力還不算強,但這種事對他來說簡直小菜一碟,不到半小時就把床單清理得煥然一新了。

他戳了戳萬萬歲,嘆氣道:“你乖一點,不要再來我床上幹壞事了。”

“喵。”萬萬歲答應得很快,扭頭就蹿到旁邊的小沙發上趴着準備睡覺。

見它乖了,徐斯量這才安心地在床上躺下,輕輕閉上眼。

大概是今天徐斯量被折騰得心力交瘁,實在有些累,他睡得很快。

過了一會兒,即将進入夢鄉的他忽然聽見一陣開門聲,大概是南妄洗完澡回來了。

他下意識說了句:“記得關燈。”

聞言,南妄擦頭發的動作一頓,反手就把燈關了。

屋內瞬間陷入一片無聲的黑暗。

朦胧間,徐斯量心滿意足地拽了拽被角,把自己裹起來睡覺。

誰料幾分鐘過後,他裹得嚴實又舒服的被子忽然被人從外面掀開了了。

一陣涼風倏地鑽進被窩。

徐斯量被吹得一驚,下意識睜開了眼——

就見南妄已經擠上了他的床,拽着他的被角往自己身上蓋。

徐斯量僵了僵,怔怔問道:“你怎麽……”

然而他話音未落,隐蔽在黑暗中的南妄就像是猜到他想問什麽似的,直接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萬萬歲在我床上撒潑了。”

“我先跟你擠一擠。”

“你不會介意吧?”

……

徐斯量自然是沒資格介意。

畢竟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已經不是按輩分排的舅舅和外甥了。

而是鬼和靈主。

鬼當然只能聽靈主的話,不然人家要是解開了靈契鎖,他又該怎麽辦呢?

所以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徐斯量只能縱容南妄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來和他擠一張床睡覺。

即便有些理由離譜到天邊了,他都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所幸,他們之間的關系再次回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點。

這樣的狀态一直保持到南妄上高中的時候。

他們的關系又迎來了第三次微妙變化。

原本南妄的高中大部分人都是住校的,南妄起初也是帶着徐斯量一起住校。

一人一鬼住宿舍時就像是在家裏一樣,擠在一張窄窄的單人床上。

徐斯量什麽态度不知道,反正南妄是不亦樂乎。

但不知道為什麽,某天南妄突然和付芷宜提出了他要走讀。

付芷宜那段時間正在為鬼靈監管局的事焦頭爛額,對南妄基本上是放養,也不太在意這些小事,所以沒說什麽就答應了。

但許久未曾教育南妄的徐斯量卻忍不住勸道:“你的同學不是都住校嗎?你不住校的話會不會不太合群?”

他回想了一番最近學校裏發生的事,好像也沒見南妄和誰起沖突。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就不住校了。

聞聲,正在轉筆的南妄手上動作一停,扭頭一臉莫名其妙,反問道:“為什麽要合群?”

“……”然而徐斯量聽他這語氣還以為他不耐煩了,于是閉上嘴沒再吭聲。

“幹什麽?我每次多問你兩句你就不說話了。”南妄見他幾次三番都這樣,心裏有些窩火:“你自己算算看有多久了?”

“好像我會吃了你似的。”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徐斯量心道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但他嘴上沒敢說,試圖把這話題搪塞過去:“不是,我只是覺得你說得有道理。”

南妄:“……”

他這态度簡直敷衍至極,南妄聽完後更加來火。

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徐斯量:“我說什麽了就有道理?”

即便徐斯量這幾年身高又長了幾公分,但還是沒長過南妄,現在南妄已經比他高了一截,一站起來壓迫感十足。

徐斯量被南妄的影子籠罩着,別開眼低聲道:“你說什麽都有道理。”

南妄:“……”

雖然這話表面聽着挺好聽的,但南妄還是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就像徐斯量在陰陽怪氣他一樣。

可惜壓迫感再強的南妄對徐斯量還是打不得罵不得,被氣得要死到最後也只能嗔怒似的吼一句:“你煩死了!”

徐斯量:“……”

接着徐斯量就眼睜睜地看着南妄沖出了卧室,把門“砰”地一關。

這個晚上南妄沒有回來睡覺,不知道跑到哪個房間窩着了。

徐斯量看着自己空蕩蕩的床鋪,心裏也有些空落落的。

他不明白自己怎麽總是惹南妄生氣。

要是別的靈主估計早就解開靈契鎖讓他滾蛋了,現在他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大概是南妄善良。

良久,雙目無神的徐斯量沉沉地嘆了口氣,轉身從櫃子裏翻出一床被子,想去看看南妄睡在哪了。

南妄其實很好找,就在他們那層樓的小客廳的沙發上躺着。

位置相當顯眼,只要徐斯量出來去一趟洗手間就能看見。

也不知道他跑出來躲着是圖個什麽。

此刻的南妄抱着個抱枕,埋頭窩在沙發夾角,一副自閉的模樣。

徐斯量不知道他睡了沒,只能輕聲試探道:“南妄?你睡了嗎?沒睡就回房間睡,不然會着涼。”

然而話抛出去卻了無回音。

徐斯量見他沒動靜,以為他睡着了,于是輕輕嘆了口氣,把被子蓋到了他身上。

就在他認真幫他掖被角的時候,南妄忽然睜開眼轉過頭,頂着一雙通紅的眼睛瞪着他,臉上還濕漉漉的。

徐斯量看着他眼淚汪汪的眼睛倏地一愣,手上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見他這詫異的表情,南妄忽然有些羞惱,氣急敗壞地翻身坐起來吼他:“你來找我幹嘛?!”

徐斯量:“……”

“我怕你感冒。”徐斯量溫吞道。

“你管我感不感冒?”南妄胡亂地擦掉臉上的淚痕,兇巴巴道:“你都想趕我去住校了,我在學校生病你也不知道!”

“不是,我沒有趕你。”徐斯量默了默,解釋道:“我只是怕你融不進同學的圈子。”

聞言,南妄沉默片刻,扭頭滿不在乎地哼道:“我自己都不怕,你怕個什麽勁?”

“那……你自己決定就好。”徐斯量覺得自己沒什麽話語權,只能點點頭順從他。

然而南妄大概是欠的,一看徐斯量乖順沒脾氣的樣子反而更加生氣。

他眯了眯眸,忽然伸出手,一把拽過徐斯量,把他按在沙發上,直接低頭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徐斯量被他吓得愣了愣,反應過來後才覺得肩上有些刺痛,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他這個受害鬼還沒什麽太大的反應,結果某位始作俑者卻先開始鬧騰了。

南妄埋頭在徐斯量肩上,突然哭得哼哼唧唧一抽一抽的,眼淚全擦徐斯量身上了。

徐斯量:“……”

他覺得南妄這小夥子的心思可真難猜。

見他哭得這麽傷心,徐斯量也不好說他什麽,只能擡手輕輕拍着他的背,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而南妄就壓在他身上,他再怎麽小心翼翼地嘆氣也會被發現。

于是南妄又不樂意了。

他倏地擡起淚流滿面的臉,兇巴巴道:“徐斯量!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徐斯量很是無辜。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能讷讷地問道:“對不起,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南妄:“……”

原本悶悶哭着的南妄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他痛哭流涕地指責了一番徐斯量這段時間以來的所作所為:“我跟你一起睡覺只有我抱着你你都不抱着我!”

“……你沒讓我抱。”

“我上次跟你說看我打籃球要買水你都不買!”

“……你憑空接到一瓶水別人會覺得很奇怪。”

“我從卧室跑出來半小時了你才來找我!”

“……我怕太早出來你氣還沒消。”

“就你有嘴有理由!”南妄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只能惡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齒道:“平時悶不吭聲什麽都不會說,反駁我就什麽都會了。”

“那對不起,”徐斯量道歉道得很是真誠:“我下次不反駁了。”

南妄:“……”

南妄一口氣又堵在嗓子眼了。

他覺得自己真是欠得慌。

“不行。”南妄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你得反駁。”

徐斯量:“……”

他長這麽大從沒聽過這種要求。

但既然南妄提了,徐斯量就只能答應。

南妄邊罵邊哭了很久,等罵夠了哭夠了,他才慢吞吞地從徐斯量身上爬了起來。

徐斯量也跟着從沙發上坐起來。

就在他揉着自己發麻的胳膊時,他忽然聽南妄冷不丁冒出來一句:“喂,徐斯量。”

“嗯?”徐斯量不明所以地擡起頭。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走讀?”南妄大概是已經平複好心情了,現在正輕飄飄地睨着他,一副故作神秘卻又非常想把事情說出來邀功的樣子。

只不過這麽複雜的表情徐斯量是看不懂的。

他作為鬼,去世的時候丢失了很多性格碎片和情緒碎片。

付芷宜告訴他,他可能會難以理解他人的情緒,所以平時得耐下性子慢慢學習。

于是此刻的徐斯量十分好學地問道:“為什麽?”

見他有興趣了,南妄得意地輕哼一聲,悠悠哉哉道:“因為宿舍有個人家裏是幹鬼販子那行的,他看見你了,說你長得好看能賣個好價錢,還問我賣不賣。”

頓了頓,南妄繼續哼哼唧唧地說着,語氣帶了一絲邀功的傲嬌意味:“我說,我才不賣,給我十個八個億的我都不賣。”

話音一落,他便開始用餘光偷偷觀察起徐斯量的表情,似乎是在期待誇獎。

然而徐斯量聽完後,滿腦子都是南妄之前對他說的那句“你得反駁”。

于是他在接收到南妄正在等他開口的信號後,下意識就反駁道:“其實要是真有十個八個億,把我賣了也不是不可以。”

南妄:“……”

話落,原本正得意洋洋等着誇獎的南妄忽然轉過頭,整張臉的表情瞬間全無。

他看着面露無辜的徐斯量,沉默了半晌後,忽然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這不是反駁。”

“你這是杠精。”

徐斯量:“……”

作者有話要說:

複活前——

小徐:那我再學習一下怎麽反駁。

旺旺:哼。

複活後——

小徐:滾。

旺旺: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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