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三他們亦如前兩日一般,最後一節自習課去排練。

今天音樂老師有點事,要晚點來。

所以薛胖在陪着他們練習。

薛胖:“在今天排練前呢,我們來商量個事,關于我們當天跳舞的衣服可能需要統一下着裝。我和你們音樂老師商量,你們都穿小白鞋,簡單大氣。女生自己準備白色T恤,最好沒有圖案,衣服上小一點的圖案也可以”。

“有小白鞋和白色T恤嗎”?

“有”。

“男生們黑色褲子都有吧?”

“有”。

“黑色褲子自己準備。男生的上衣和女生的裙子可能需要花錢購買,咱就買相對平價的,簡約的,這樣你們平日裏也可以穿”。

吳飛對錢格外的敏感,薛胖話音剛落,他便開口說:“多少錢”?

“男生襯衫,和女生裙子都是四十,也有三十,五十的,你們看買多少的”?

吳飛不假思索道:“三十的”。

李筱唅也想選三十的,她爸最近又開始賭博,一早走,大晚上才歸來,然而并不是去上班,都在麻将室。

還輸了六千多!

呂子豪提起腳,踹了上去,“三十的可能穿,五十的吧”。

于绡:“要不四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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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秋峰:“嗯,四十的”。

李向聞:“四十”。

最終以少數服從多數,選了四十的。

男生的襯衫選的是圓領短袖襯衫,偏休閑風,薛胖說如果買正式的他們只會穿一次,浪費。

女生的裙子選的是黑色百褶裙。

他們練了半小時,音樂老師來了之後加了收尾動作。

音樂老師:“大家一起面向觀衆席,女生右手搭在男生掌心,提起裙擺,向所有同學謝幕。”

“好,我們所有同學來做一遍收尾動作”。

音樂老師在一旁指導着。

李筱唅鼓起勇氣看向他身旁的于绡,少年典雅的伸出左手,嘴角露出淺淺的弧度,風吹亂了他的發,擾亂了她悸動的心。

于绡修長的指腹往他的方向擺了擺,似在邀請,又似在等待。

李筱唅輕輕附上去,指尖傳來他掌心的溫度。

濃郁強烈,她夢寐以求的場景,好像在這個舞蹈裏都實現了。

音樂老師:“好,非常好。那我們現在放音樂,大家跟着音樂跳整只舞”。

屬于華爾茲典雅,輕快的音樂旋律響起。

天邊殘留的半縷夕陽,将少年那一頭松軟的黑發折射出金燦燦的光。

在這首樂曲裏,于绡是獨屬于她李筱唅的。

銀河漸現,她和悄悄喜歡的他在舞臺正中央。

李向聞冷哼一聲,“你別硬拉我”。

呂子豪不耐煩的問:“我怎麽硬拉你了”!

這兩人跳着跳着就會伴嘴幾句,給整個排練增加了很多樂趣。

大家習以為常的瞥了眼,沒當回事,繼續跳下去。

“啊”,李向聞的腳被伴了下,整個人往李筱唅的方向撲過去。

于绡擡起眼皮,映入黑色眼球的就是李向聞厚重的身軀要砸向李筱唅。

他的本能反應是緊緊抓住李筱唅的左手,右手摟着她沒有一丁點肉的腰肢往一邊挪。

李筱唅耳邊傳來一聲尖叫,再後來,于绡幾乎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驚惶中,少年的手穿過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緊扣,指縫間都是他的溫度。

她的心頭亂撞,耳邊傳來怦怦的心跳聲,分不清是她的心跳,還是于绡的心跳。

于绡低頭看着乖巧又緊張的她,心頭被蜇了下,像羽毛一般,輕輕劃過。

她的一縷發絲飄在他的脖頸,他的心跟着動了一下。

李筱唅擡頭對上于绡的視線,少年黑色的瞳仁深邃冷趔。

“謝謝”,李筱唅臉頰上漸漸染上害羞的紅,眼睫下垂,抽出自己的手,不敢再看向他。

李筱唅動的時候,整個身子跟着動。

而于绡的手還在他的腰際,彈力的作用下,她反倒撞向他結實有力的胸膛。

他能感受到李筱唅柔軟白嫩的臉頰貼在肩膀,以及少女軟綿綿的胸脯,還是渾圓狀的,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僵在原地。

他的喉嚨頃刻間癢了起來。

眼眸不自然的眨了眨,放開懷中的少女。

“不,不客氣”。

手不自覺的勾了勾鼻尖,又撫上脖頸處。

李筱唅大腦一片空白,呆洩的盯着地面,屬于少年的氣息重重包裹着她,指腹間還殘有他的餘溫。

她剛才清晰的瞥見他手臂上隆結凸起的青筋。

而李向聞,毫無疑問,慘烈的撲在了地面上。

整個操場都是他銷魂的哽咽聲和有些氣憤的痛斥聲,大家都停了下來,忙不疊的詢問情況。

這倒是把呂子豪吓着了,迅速将他從地上扶起,聲音也柔和了很多,“沒事吧”?

李向聞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嘴巴氣哼哼的嘟起,錘了呂子豪一拳,“你都不知道拉我”。

“你這麽重的身軀,我拉不動啊,我要是拉你,估計躺在地上的就是咱倆了”,說歸說,沒聽到答案的呂子豪再次問道“沒傷着吧”?

“沒,還好是塑料跑道,如果地下有石子,我今天準的流血血”。

見他沒事,呂子豪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李向聞要是受傷,一定會纏着他,這家夥還有點大嘴巴,最後搞得整個珍珠班都知道是呂子豪害他受傷,而且還有薛胖,肯定得熊他。

音樂老師:“需要休息嗎”?

李向聞:“老師,我沒事的”。

因為是男生,皮糙肉厚的,既然說了沒事,音樂老師也沒有耽誤時間。

于绡和李筱唅剛開始別扭了一會,後來都當做若無其事,繼續共舞。

少年如雨,熱烈激昂,她根本沒有躲藏的機會,越陷越深。

晚上回到家,母親還沒有下班。

別人家都是萬家燈火,滿是生活氣息,而她的家裏漆黑一片,靜如止水。

父親李溶從她記憶以來,總是賭博,欠下了幾十萬賭債。

母親潘慕雪總是沒日沒夜的工作,辛辛苦苦掙的錢,全用來還李溶的賭債了。

回到家中的她,首先打開燈,燈光的炙熱總是能撫平她內心的孤獨,她也渴望回到家裏,父母做好了一桌的美味佳肴。

不再盯着空蕩蕩的房間,随便給自己下了碗面,這兩天的飯錢她都存了下來,已經吃了兩天的面條。

潘慕雪打了兩份工,白天在超市工作,晚上則去小餐館刷盤子。

李筱唅很心疼潘慕雪,絕不對多要一分錢,可她這次想任性一次,好想參加,不是因為薛胖說每個女生都要參加,而是在她不堪一提的生活裏,她想追随那道光,那道耀眼的光總是激勵她前進。

她無法預知未來,也不知道以後于绡會找什麽樣的女朋友,可她又很自私,想在這段舞蹈裏短暫的擁有他。

可她看着勞累又滄桑的潘慕雪回到家中,她真的很無助,糾結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李筱唅杵在門口,猶豫不決。

房間裏傳出交談聲,潘慕雪應該在打電話。

“李溶這次借了高利貸”絕望的哽咽聲,“你說他怎麽真的糊塗,家裏哪還有錢啊”!

李筱唅無奈的嘆了口氣,眼裏滿是絕望。

待潘慕雪完電話,她敲了敲門。

“媽,爸他這次,是不是,又欠了很多錢”?

潘慕雪臉上雖然沒有淚水,可帶有血絲的眼球,說明她哭的有多痛心。

“沒,不多,你好好上學”。

潘慕雪不說是不想給她徒增煩惱,李筱唅也不想給她增加負擔,就當不知道。

“媽媽,會好的,日子會一天比一天好的”。

“我們筱唅說的對,會好的”。

那晚,她終究沒有開口和母親提錢的事,在她的家庭裏,真的沒有多餘的錢。

她的衣服都是媽媽的好友,家裏的親戚送給她的,就連她冬天的秋衣秋褲也是送的。

但她每次看到潘慕雪提着一大包衣服歸來,會很開心,因為她也有新衣服穿了。

第二天,大家上午就把錢交齊了,只有李筱唅和于绡,于绡是因為上午請假沒來。

下午薛胖把她叫到辦公室,問她什麽時候可以交,她說明天可以。

出了辦公室門,掏出僅有的十五塊,她要去哪裏弄剩下的二十五。

走到班門口,于绡正靠在門口和一個女生說話,那女生穿的好漂亮,精致的綢緞連衣裙,蹭亮的小皮鞋。

李筱唅鼻子泛酸,心裏堵的慌。

轉頭走向隔壁走廊,這個走廊連接高三那邊的教學樓,前面幾間屋子放滿了各種教學儀器,平日裏也沒有幾個人出現。

她只想靜靜的,一個人待一會。

雙手搭在扶手上,從六樓望下去,樓下熙熙攘攘,三兩人群,歡聲笑語。

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個小醜,而且是很窮的小醜,她努力的追随又有什麽用……

你說,這世間怎麽那麽不公,為什麽有人含着金湯勺出生,有人則穿着粗衣麻布出生。

于绡和那女生沒聊兩句,有同學喊他說薛胖讓他去辦公室。

他剛才清楚的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李筱唅,當時垂下眸子說了兩句話,再擡頭,人影消失不見,而教室裏也沒有她的身影。

喊了聲報告。

于绡:“老薛,你找我”?

薛胖:“盡快把衣服錢交了,明天就給你們買回來”。

“好,明天交”,于绡瞥了眼辦公桌上的名單,只有她和李筱唅沒交費,所以剛才那丫頭被叫來辦公室,也是這事?

于绡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不過今天都周三了,也沒有幾天了,怪不得薛胖催的急。

從辦公室出來,雙手抄進褲兜,不緊不慢的走着。

眼球漫無目的轉動着,走到拐角處,他倏然聽見很熟悉的嗓音。

側頭看過去,一抹瘦小的身影占據整個眼眸。

他還納悶,以為是自己見鬼了,原來這丫頭躲在這了。

心生一計,想要捉弄捉弄她。

悄悄走到她身後,在她耳邊大聲的喊了聲。

李筱唅未如期待的驚慌轉頭,而是淚流滿面的轉了過來。

玩味的笑容立刻褪去,他的心頭像是被重重的石頭砸了下去,難以言明的無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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