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确保她不再咳了,于绡才回位坐下。
給她的杯子倒滿白開水,擡起眼皮,瞥了眼呂子豪,“狗兒子,爺爺吃個糖,花你家錢了”。
吳飛:“主要你吧,從來不吃那玩意,我還想象不出你叼個棒棒糖是什麽樣子呢”!
李筱唅視線定格在他身上,原來他真的從來不吃糖!
呂子豪:“我見了,挺……可……”
于绡随手拿起桌上的紙巾,狠狠的甩了上去,“用紙堵上你的嘴”。
呂子豪精準的接住那包紙,指腹捏着,得意的搖着腦袋說:“沒砸到”。
于绡用餘光掃向李筱唅,濃密的睫毛動了動,手裏握着那杯白開水,乖巧的像是個洋娃娃。
他的心頭像被螞蟻咬了一般,有些不明所以的輕癢。
“李向聞,跟我出來一趟”。
倏然,有個約莫有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在一旁凜冽的喊了聲。
李向聞冷漠的回到:“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跟我出來,爸爸有話給你說”,男子身上的冷漠隔着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
李向聞淡然的夾起一塊肉放入嘴中,“我們沒什麽好講的,你走吧”。
“信不信我停了你的零花錢”!
“信,你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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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聞說的無所畏懼,和平日裏輕聲細語的他判若兩人。
“你他媽有種,我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出不出來”?
“你他媽,別費口舌了”!李向聞猛然起身,板凳與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呲拉聲。
中年男子氣的緊攥拳頭,眉宇間包裹着濃濃的唳氣,大步走到李向聞身旁,提手甩上重重的一掌。
幾位少年立刻站了起來。
呂子豪把李向聞拉到身後,呵責道:“叔叔,有什麽是非要動手的”。
于绡擋在男子面前,怕他再動手。
李向聞指着門口:“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待他走出餐廳,李向聞坐了下來,嘆了口氣,把筷子放在一邊,沒了吃的興致。
大家面面相觑,滿是困惑,一時之間還不知道怎麽去安慰李向聞。
彼時的他愁眉苦臉的坐在椅子上,臉上寫滿了不開心,似乎這才是真實的他,那個整日裏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他好像都在隐藏最真實的自己。
呂子豪湊過去,“沒事吧”?
李向聞眸子動了動,喊了聲:“老板,那幾罐啤酒”。
呂子豪:“喝什麽酒,老板,我們不要酒”。
吳秋峰打斷他,“算了,拿點酒吧”。
老板拿來的是綠色玻璃瓶的啤酒,李向聞收起平日的揉捏,瓶蓋齒輪處卡着桌面,掌心向下用力一按,瓶蓋輕而易舉的脫落在地,在地板上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倒了滿滿一杯,很爺們的一飲而盡。
吸了吸鼻子,“今天給大家講講我的故事吧,你們……”哽咽着“你們……願意聽嗎”?
呂子豪:“講吧”。
于绡:“嗯”。
“願意聽”。
“剛才那個是我爸,李文,不過現在他只是李文,不再是我爸了,是我不要他了……從我記事起,他的身邊就總是莺莺燕燕”李向聞冷笑了聲,握着啤酒瓶,猛灌了幾口。
“我媽為了我忍了幾年,結果前幾年她直接把外面的女人帶到家裏胡作非為,我媽本來就有心髒病,當天直接送到醫院做手術。可李文依然死性不改,逼着病床上的她離婚。這邊離婚,那邊立刻火急火燎的去跟小三結婚。後來醫生說我媽有抑郁症,可能,可能再也恢複不了了,我恨他的冷漠,無情,恨他抛棄我們,卻還要插手我的生活,他除了給我錢了,還給了我啥”?
李向聞痛苦的抽泣,眼淚啪嗒滴進透明水杯裏,平穩的水平面産生一層層水波紋,如同痛苦的心事,一層層包裹着受傷的心靈。
“其實我以前并不是現在這樣的,你們知道嗎,我媽媽曾經懷了個女兒,都成型了,就是因為他在外面鬼混,我媽去找他,滑倒了,醫生說那是個成型的女兒。擁有個女兒是我媽媽此生最大的心願,從那以後,她總是郁郁寡歡。但是我用偏女生的聲線同她說話,她就會笑,就像沒出這些事之前的她,笑的優雅知性。”
“所以,你們就碰到了現在的我,我知道一開始你們都嫌棄我,覺得我娘,不男不女的。我還是很感謝你們,願意和我一起玩,願意和我一起出來吃飯”李向聞舉起酒瓶,搖搖晃晃的敬大家,随後将剩下的酒一口氣喝完。
幾位少年打開了一瓶啤酒,把杯子滿上,李筱唅和劉晨兩人以水代酒。
玻璃杯碰撞出叮當的聲響。
少年們相視一笑,李向聞也誠心而笑,他們在昏黃的燈光下共同舉杯,一幹而盡。
李向聞:“剛才吳飛問我為什麽總纏着呂子豪,是因為開學那天我去問他借東西,他會耐心的聽我講完,并且願意把東西借給我。我也不想總同女生玩,可是也很難融入男生的世界”。
呂子豪撐了撐眼皮,低啞道:“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只要老子能吃塊肉,你就也有肉吃,管他媽的什麽狗屁東西”。
于绡的杯子再次倒滿啤酒,“幹了這杯,從此我們多了一個兄弟”。
吳秋峰:“幹”。
吳飛:“來”。
她喜歡的少年一直以來的都是熾熱的,是一道無法拒絕的星光。
他們幾個少年亦如此,縱然一開始因為無法拒絕而和李向聞有了牽扯,縱然李向聞一直契而不舍的黏着他們,他們偶爾伴嘴,但也從未拒絕過他!
少年如清風,徐徐吹來,卻再也帶不走。
清風明月正少年。
歲月深長皆可期。
當晚,李向聞灌了兩瓶啤酒,吐露了很多壓在心底的事,他們就靜靜的坐在一旁聽他傾訴。
後來再晚一點,少年們把他送回出租房,關好門窗,才放心的離去。
劉晨家裏催她回去,先走了一步。
李筱唅想找個機會和于绡說句話,棒棒糖的事總讓她心神不寧,總覺得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想什麽呢,你”于绡和他們幾個走在前面,瞥了眼身旁的人,發現她正杵在後面,獰着眉頭,在專心的思考什麽。
暗黃的光束把她嬌白的皮膚照的更加紅潤白皙,讓他忍不住上前,提起手想捏捏她軟乎乎的小臉,又覺得哪裏不對,最後輕輕揉了揉她的後腦勺。
李筱唅被他的動作征住,瞳孔放大,難以置信的感受着他的動作,頃刻間忘記了自己剛才打的草稿。
溫吞道“我,我不知道你不吃糖,要不,就……”
“就這事”?于绡站在路燈下,慵懶的抄着口袋,似笑非笑道。
光束自上而下傾灌下來,仿若一顆顆流星,将整個少年籠罩。
李筱唅雙眸直勾勾的盯着他。
她那雙清盈秀澈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有點朦胧而奇妙的感覺蕩漾在心頭。
“又走神”?于绡啧了聲,別開視線。
李筱唅從他身上收回視線,不自然的捏着指腹,“對,就是這事”。
“多大點事,不就是顆糖”。
“可是你不愛吃,我還讓你吃了”。
“我當時,也是想嘗嘗是什麽味的”。
“真的嗎”?
“嗯”于绡眉頭輕挑了下,字正腔圓道“真的”。
李筱唅如釋重負,他沒計較就好,心裏滿是負罪感,說着喜歡他,卻連他不喜歡吃糖都不知道。
夜晚的秋風吹來一層涼意,李筱唅搓了搓手臂。
“你先回去吧,我們幾個聊會”于绡迷了眼她手上的動作。
因為都參加了比賽,都只穿了個短袖,這會子忽然起風,吹的涼飕飕的。
“那好,你們也早點回去”。
“嗯,路上小心點”。
回到家中,李溶正在廚房忙碌,自從高利貸的事情之後,他收斂了許多,最近都沒有去打牌。
“回來了,還餓不餓”?
“爸,我吃飽了”。
李筱唅睨着廚房忙碌的身影,曾幾何時,他們家也是幸福美滿的,也不用天天去還帳。
李溶雖然不是專業的廚子,但做的菜沒有不好吃的,甚至比飯店的大廚做的還要美味。
如果他不賭錢,應該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吧。
李筱唅踩着拖鞋,回到自己的卧室。
想起這一天發生的種種事,開心的,不開心的。
最後停留在李向聞的事上,跟他相比,自己應該是幸運的,除了沒錢,卻擁有滿滿的母愛,父愛。
李溶從她記事起就很疼愛她,有一年冬天,那時他們還在農村,還沒來市裏。臘月寒冬,那年的雪下了足足三尺,家裏也沒有空調,外面天寒地洞。
只因她說了一句餓了,踩着三尺的雪去做飯,做好還端過來,說冷,就在被窩吃。
她永遠忘不了那寒冬的一碗熱騰騰的飯菜。
她想趁着母親不在,和李溶聊聊,只是以前從沒聊過這個話題,躊躇了片刻。
起身走進廚房。
“怎麽了”?
“爸爸,我想給你說個事”。
李溶似乎已經猜到她要說的,笑着默許。
“今天聽我同學講他家裏的事,他爸爸一點都不疼他,他媽媽還有抑郁症。爸爸,我是幸運的對吧……”李筱唅遲疑了片刻,“爸爸,我們以後好好生活可以嗎?別再去……賭博了,好不好”?
李溶溫柔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眸子深沉的動了動,啞聲說“好,爸爸答應你”。
李筱唅撲向李溶的懷抱,吸了吸發紅的鼻子,“我就知道爸爸最好了,最疼我了”。
“傻丫頭,我不疼你,疼誰啊”!
“爸爸,你答應我,可就要做到。”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