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而後的每一天，他都會帶回來一顆荔枝味的糖果，有時是上午，有時是下午，無論是風和日麗的大晴天，還是陰雨綿綿的下雨天，從沒遺漏過。
偶爾還會帶回來一杯熱飲。
每次的理由都是不想要零錢，漸漸的李筱唅也不再去問了，欣然的接受他帶回來的東西。
而從未遺漏的還有講題。
每次李筱唅睨着他一絲不茍講題時的側臉，總會忍不住心動，那張夢中都能雕刻出的臉龐，無論看了多少次，卻依然如初次那般心動。
第一次月考成績也如約而至，李筱唅考到全校第十八名。
薛胖特別在班裏表揚了李筱唅。
李筱唅想好好謝謝于绡，沒有他，她大抵永遠爬不到今天的位置。
她坐在位置上等着去小賣鋪的于绡。
倏然，窗口傳來嬌滴滴的女聲。
“你好，于绡是坐在這嗎”？
李筱唅擡頭，而後，點了點頭，“是”。
“同學，能麻煩你把這封信給于绡嗎？拜托拜托了”。
“要不你還是等下吧，他馬上就回來了”，李筱唅并不想幫情敵送情書。
“同學，幫幫忙吧，我不敢直接說”。
語畢，女生很有禮貌的雙手把信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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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裏連聲道謝。
李筱唅也不好意思拒絕，只好接過信。
“謝謝同學，我走了”。
李筱唅指腹摩挲着粉色的信封，粉嫩粉嫩的，就跟少女的心事一般。
正面還畫了一個笑臉，清秀可人。
如果，她說如果，她有勇氣寫就好了。
她還在遐想時，于绡已經回到了座位。
不經意間瞥了眼她手中的信，與生俱來的傲氣，他知道信是給自己的。
他吊兒郎當的靠着椅背，長腿一屈，椅子前邊的兩個腳騰在半空，他的左手放在最靠近那封信的位置，等着旁邊的人開口。
李筱唅正躊躇着怎麽開口，他剛才明明掃了一眼，可卻一句話也沒有問！
她有些搞不懂，又怕他誤會是自己寫的。
“那個”。
于绡笑着掀起眼皮，指尖有規律的敲打着桌面。
李筱唅撚着信封， “這個信”。
“給我的”？
于绡停止手上的動作，攤開掌心，示意她放上去，她看不清的右臉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
他怎麽可以接的這麽坦然，李筱唅的心中飄過一層失落！
“嗯，剛才有個女生讓我幫忙把這信放你桌子上，然後我還沒來的及放，你就來了”，李筱唅一五一十的說。
于绡的動作僵在半空中，剛才的得意一分不剩的散去。
自己在幻想什麽！
就以這丫頭的性格，哪裏是會主動做這些事的人！
“別人讓你幫，你就幫嗎”？于绡收起嘴角的弧度，俨乎其然的說。
他忽變的神情，讓她鼻尖湧上委屈，小聲嘀咕，“我沒想幫的”。
于绡右手從脖頸一路上滑，搓了搓頭發，語氣平和了許多，問，“別人送我這個，你很開心嗎”？
“開心，開什麽心，怎麽可能開……心”。
李筱唅依然很小聲的咕哝。
但于绡聽的很清楚，那些話一字一頓的砸在他胸口。
下一秒，把信丢給她，甕聲甕氣的說：“我不要這東西”。
忽然，一道男音穿透進來。
從第二排過來個男生，拿了瓶喔水，遞給李筱唅，“李筱唅，謝謝你昨天給我講那道英語題”。
李筱唅并不想接下這瓶水，主要她不想和其他男生有任何牽絆，也不想欠別人什麽。
于绡接過半空中舉着的水，肆恣的扔起一個抛物線，臉色黑沉，“她不喝冰的”。
男生差點沒接住空中扔過來的水，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又把水遞給于绡，“那于大神，你喝吧，我買了兩瓶”。
“不用”。
于绡依然冷冷的，不容人靠近的拒絕。
“你喝吧”。
男生丢下三個字，轉身跑回座位。
李筱唅都能嗅到一股尴尬的不能再尴尬的味道。
問題又回到那封情書上，它跟個燙手山芋一樣，李筱唅指着桌面上的信封，湊近了半分，問，“這怎麽處理啊”？
“扔了”，于绡說完，擡眸玩味的說，“或者你可以看看，學習學習，也許以後用的着”。
他說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李筱唅心跳瞬間翻了幾倍，咽了咽口水，堅定的否定，“我用不着，永遠都用不着”。
“哦，挺好”。
“什麽挺好”？
于绡翻着手裏的雅思書，眉頭認同的挑起，“用不着挺好”。
“我肯定用不着，我還要好好學習，那個你不要，不要我就扔了……反正我也不喜歡這東西，醜死了，醜死了”，李筱唅說話的同時，激動的站了起來。
好像唯有動作與言語保持一致，才能顯得不那麽心虛。
于绡動了動無處安放的長腿，把椅子往前拉了拉，騰出空讓她出去。
李筱唅毫不留戀的把信封扔進垃圾桶。
扔完還不忘瞥向窗口，生怕被那女生看見。
李筱唅在心裏默默念叨，真是罪惡，以後再也不要幫別人幹這種事！同時也忏悔自己的罪行。
等她回位坐好，于绡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顆荔枝味的糖果，不緊不慢的遞給她。
李筱唅接過糖果，握在掌心，剛才的小插曲好像不複存在。
于绡指腹撚着頁碼，翻動到下頁，右臉似有若無的動了動。
李筱唅雙手捏着糖果棒，放在下巴下，身子往他的方向移了移。
于绡餘光盡收她的動作，面上冷靜的盯着書面上的英文句子。
“那個，師傅，我覺得還是要好好謝謝你，我從來都沒考過這麽高的分，也沒考過這麽好的名次”。
一口氣說完早已備好的臺詞。
于绡揉了揉她腦袋，而後輕輕一拍，“你背臺詞呢”！
李筱唅指腹撫平他弄亂的發絲，認真的說：“我，我沒，真心的，沒有你，我真的達不到現在的分數”。
“這些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于绡說的不疾不徐，每一個字直戳李筱唅心窩最深處。
“但我還是要感謝你，你有沒有什麽，就是我能幫你做的”？
“怎麽？要以身相許”？
于绡合上手裏的雅思書，像一匹餓狼，邪媚的挑了挑眉頭，身子湊近了半分。
李筱唅肩膀愣愣的靠着椅背，目光呆洩的撞進他的視線。
少年的體溫通過文字穿透而來，包裹在四周，無處可逃。
李筱唅掌心按住他的胸膛，往外推了推。
少年的胸膛像是銅牆鐵壁一般，堅硬如磐石，溫暖如熱飲。
碰上去的那刻，溫度隔着衣服面料一點點的傳遞。
李筱唅指尖動了動，下方是少年血氣方剛的胸膛。
她羞紅的收回自己的雙手，無處安放的摸了摸頭頂，硬生生的扯出額前，鬓角的幾縷發絲，以求能遮掩住她無處藏身的秘密。
于绡拇指和食指撚住被她扯下的發，溫柔的幫她別在耳後。
李筱唅雙手抓住桌面，感知着少年的溫度。
他的手掌輕輕碰了下耳廓，有種酥麻的快感傳來，李筱唅不由得摳了摳桌面。
“給你開玩笑的”，于绡眼眸掃過紅透了的耳垂，收回自己的指腹，而後，再次翻開雅思書。
“恩，我知……道的”。
李筱唅溫溫吞吞的說。
“李筱唅”，于绡剛觸摸過她秀發的指尖摩挲着紙張最左角，喉結滾動着。
“我在”。
于绡咽了咽口水，躊躇了幾秒，開口說：“等你下次月考完，我就不來學校了”。
少年面色平靜，卻又異常的正經，似是在鄭重的告訴她，卻又像是鄭重的告別。
從他手中多了本雅思書，她便猜到了結果。
以前吳秋峰和呂子豪聊天提過，他家裏有親戚在國外，早都有想法讓他出國累累經驗。
既然都下定決定走外交官這條路，他肯定會出國。
只是她從未想過這天竟然來的那麽快。
李筱唅眼眸動了下，生生擠出一抹笑，“好”。
縱然已經猜到結果，她仍想親口聽他說，她堅持問：“你是不是要出國了”？
“對，最近在辦手續了”。
李筱唅指尖無聲的摳着平滑的桌面，深深吸了口氣，“挺好的”。
恩，挺好的，她不能實現的夢想，少年替她前行，嗯，挺好的。
她不應該不舍，而應該感到驕傲。
“于绡，你一定會實現夢想的”。
她的聲線輕柔清新，不參雜任何的雜質，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落在他裂開的胸口。
目前為止，李筱唅是除了奶奶以外唯一支持他走這條路的人。
母親王敏知道他的選擇後，和于天大吵了幾天，也勸過他無數次，甚至懇求過他。
可他還是想做一名外交官。
從上年到今年年初，王敏始終沒有松口。
直到他拿到保送名額，王敏說：“绡，你下定決心的事，我知道很難改。既然選擇了，那就全力以赴吧。你大伯下個月回來，跟他一起出國累累經驗，畢竟你以後可能長年要身處異國他鄉。我無法決定你的決定，我也知道當年從你爺爺身邊把你接回來，你甚至是恨我們的，恨從小沒管你的父母害你連爺爺最後一面也沒見到。绡，去吧，媽媽雖然還是無法支持你，但我也不會阻止你”。
大伯原定回國日期是本月，于绡希望家裏能再多給他一個月的時間。
因為這事，他給大伯打了很多通跨國電話。
在他走之前，他希望能用盡畢生所學幫李筱唅那丫頭補數學和物理。
李筱唅最近幾次測試都很可觀，已經超越上年京北師範學院英語教育系錄取分數，整整超出五十分。
嗯，大約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落意的離開。
于绡攝住她漆黑的瞳仁，像是要把她吞噬一般，隐忍的說：“李筱唅，謝謝”。
其實，他想說的是：李筱唅，謝謝讓我認識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