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離開後,李筱唅仍然把所有精力投入學習,因為唯有如此才能填補內心的空缺。

最後一次模拟考試,她考了全校第二名。

薛胖現在是走到哪裏誇到哪裏,說李筱唅就是個潛力股,是匹蘊藏巨大能量的黑馬。

豔陽一天比一天嬌熱毒辣,她們換上了短袖,迎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高考。

高考前一天晚上,李筱唅很想,特別想于绡,就是很想和他說說話,聊聊天。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可能是老天聽到了她虔誠的訴求,夢裏,她的翩翩少年郎陪着她聊了好多好多。

可是醒來她怎麽也想不起來于绡都說了什麽。

只記得少年坐在她的右側,晚風吹起了他的衣角,她不由自主的靠在了他寬厚的臂膀,夢裏的他沒有拒絕,一切那麽真實又不那麽不切合實際。

她拍了拍臉,輕微的疼痛感把她拉回現實。

高考結束後,李筱唅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擁有一個通訊工具。

她決定買一部手機,但她真的張不開口向潘慕雪要錢,于是她開始找兼職,最後找了發傳單的工作,一天發六個小時,酬勞60。

雖然太陽暴曬的很猛烈,但一想到有手機就可以同于绡聯系,她渾身充滿力量,那是她在烈日下唯一的支撐力。

她發了整整20天,整個膚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一圈,掙了1200塊,終于如願買得了一臺手機。

李筱唅高考成績考了全校第2名,雖然已經是名列榜首的佼佼者,而且超越京北師範英語教育系整整72分,但她心裏始終是遺憾的。

她本想着如果考得了第一,便有充足的理由聯系于绡,可是結果卻差強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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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裏苦悶了幾天,整個人變得消沉不安,之後她又接着去發傳單。

七月十五日,劉晨傍晚來找她,告訴她于绡回來了,大家準備聚一下。

但是劉晨的父母帶她去外地旅游。

所以這次只有她一個人去。

得知這個消息時,她激動的一晚上沒睡着,隔天,頂着兩個濃濃的黑眼圈。

七月十六日,她翻來覆去,輾轉不寐,怎麽都睡不着。

淩晨3點多,李溶醉醺醺的敲門。

潘慕雪跑向玄關處開門。

“你怎麽了,怎麽一身的傷”?潘慕雪的聲音因害怕而顫栗。

潘慕雪扶着傷痕累累的李溶去沙發上,臉部,脖頸處,手臂上還有結痂的傷口。

“你不會又去賭了吧?李溶,到底多少次,你才能改”?

潘慕雪聲嘶力竭的問,嗓音裏充滿着絕望與無奈。

李溶一把拍掉潘慕雪檢查傷口的手,不耐煩的說:“你這婆娘,什麽都不會,天天就會唠叨個沒完”!

“我,李溶,你有沒有良心”。

“你別煩我,我都快要死了,別在這煩我行嗎”?李溶随手拿起茶幾上的玻璃器皿,狠狠甩向地板。

玻璃器皿五分八裂,細碎的殘渣通過門縫跑進李筱唅的房間。

她開門走了出來。

潘慕雪淚流滿面的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雙眸失神的看着碎裂的玻璃。

李溶瞪了眼李筱唅,質問,“你出來幹什麽,大人的事跟你小孩沒關系”!

李筱唅真的是忍夠了,那一刻所有的情緒堵在胸腔。

潘慕雪的絕望,李溶的無理,生活的無奈,感情的不順。

她堅定的一步步走向李溶,心如刀絞的停在他面前,冷若冰霜的開口,“爸,日子還能過嗎”?

“你他媽個小兔崽子,這裏沒你的事,給我滾進屋”,李溶破口大罵,指着卧房。

他的口水噴灑在李筱唅臉上,帶着濃濃的酒精和重重的煙草味,李筱唅只覺得惡心至極。

他憑什麽,因為李溶一個人,一家人都要為他的行為買單。

生活并不能總是給他收拾殘局。

她狠狠的咬着後槽牙,委屈求全的低聲懇求,“爸,我再問你一次,能好好過日子嗎”?

“能過又怎樣,不能過又怎樣”,李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發瘋一樣的狂笑,表面猙獰的可怕,“我告訴你倆,只要我李溶在一天,你們倆都得給我擦屁股”。

潘慕雪起身捶打他,“李溶,你不能這麽對我們”。

李溶輕松鉗制住潘慕雪的雙手,用力往後推,潘慕雪的身子直接滑向滿是玻璃碎渣的地面。

“媽媽”,李筱唅大聲的呼喊。

潘慕雪失聲的垂眸痛苦,白色透明的液體和鮮紅刺眼的血色同步砸向乳白色的地板。

李筱唅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鸷狠狼唳的一把推倒站着的李溶,嘴裏痛罵着,“李溶,你根本不配當個人”!

從沒有罵過人的李筱唅,那是她腦海中僅能想出來的詞彙。

“你想死,老子你也敢碰”,李溶先是一懵,随即起身,擡手就是一巴掌。

重重的手掌甩向李筱唅的右臉,因為力度很大,她的身子跟着往右傾斜。

潘慕雪站起身護住李筱唅。

李筱唅擡眸對上李溶的眼睛,強忍着淚,說:“李溶,我給你兩條路,一離婚,二好好生活。你信不信,等我上大學,我就把我媽帶走,你自己在這生活吧”。

李溶擡起手。

潘慕雪痛徹心扉的大喊,“李溶,你不能打筱唅”,一顆滾燙的淚珠砸向李筱唅的手背,惆悵的聲音仿佛下刻就會破碎,她抽泣着,“她有什麽錯”!

李筱唅抽了幾張紙給潘慕雪擦拭身上的血,她這才看到潘慕雪掌心都是被玻璃殘渣刺的傷口。

刺的深的地方,血肉分離,裸露在空氣中。

一定很疼,她想,潘慕雪的心應該更疼吧。

李溶暴躁起來,指着門口,“你倆都給我滾!”

李筱唅去屋裏拿了典伏和棉簽,給傷口處一一消毒,冷淡的說:“滾就滾,你以為我們稀罕和你住一起嗎”?

李溶氣的青筋凸起,拿起沙發上的抱枕直直的砸向李筱唅,“現在就給我滾”。

手中的典伏因力從瓶口撒出,撒了李筱唅一腿。

李溶拿起另外一個抱枕,又砸了過來,大聲指責潘慕雪,“看看你教出來的是個什麽玩意”!

李筱唅把典伏蓋擰好,放在茶幾上。

“正是因為有你這樣的父親做榜樣,才會有我這樣的玩意”!

李溶右手摸身旁可以用的物品,他摸到個長方形的東西,湊近看,是臺手機,他拿着手機質問:“誰的”?

李筱唅大步跨過去,想搶過來。

并不是因為手機裏有什麽秘密,而是她怕李溶會毀了她剛買的手機。

李溶單手拽住她的手臂,“你在哪弄錢買的”?

潘慕雪:“她自己發傳單掙得,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子發了一個月的傳單了”。

李溶觸動着手機屏幕,威脅道:“李筱唅,給老子好好說話,否則我給你砸了”。

“你敢”,李筱唅真的快要瘋了,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不堪的父親。

她沒花他一分錢買的,他憑什麽。

李溶擡起手臂,用盡全身力氣把手機砸向地板。

李筱唅掙脫不開他拽着的左手臂,整個身子往手機掉落的方向傾斜,右手指尖劃到了手機邊緣,可因為她這一碰,手機砸的更遠。

她絕望的盯着半空中的手機。

“啪,啦”

下一秒,地面上四分五裂。

她剛買的手機,就被如此摧殘,電池也摔了出來,屏幕粉身碎骨,如若不仔細看,可能都看不出來那是塊屏幕。

潘慕雪拿了掃把,開始用力捶打李溶。

“你怎麽,我都忍你了,李溶……那是孩子辛辛苦苦那麽久才買來的,你怎麽可以,你去死吧,你,我要跟你離婚……”

李筱唅忽然覺得耳廓裏容不下任何聲音,她甚至哭都哭不出來,呆洩的撿起手機碎屑。

她的心被一點點撕碎,燃燒!

李溶哪是能坐在那裏任潘慕雪打的。

他毫不吝啬的對潘慕雪還擊,沒幾下,把潘慕雪壓在身下開始拽頭發,毒打。

李筱唅把手機碎屑撞進口袋,拿起一個木實板凳用盡全力砸向李溶的後背。

“你他媽敢打老子”!

李溶吃力的躺在沙發上叫嚣。

李筱唅扶起下面的潘慕雪,拿着鑰匙,跑出門。

一門之隔的裏面,滿是李溶污穢的言語。

她扶着潘慕雪走下樓,走出小區,耳邊終于清淨下來。

因為潘慕雪身上有傷,她們坐在小區旁邊公園裏的扶手椅上。

潘慕雪說了幾句,無非在自責,說連累了李筱唅。

李筱唅不想讓她自責,一直在安慰她。

淩晨五點多的城市,白晝剝開黑夜,慢慢把光束遞給世界,伴随着白晝而來的應該還有希望吧。

看着漸漸明亮的世界,李筱唅真的很想于绡,好想好想。

思念猶如淚水,滾滾而來。

李筱唅一點也不想回去,但因為潘慕雪還要上班,李筱唅只好陪着她一起回去。

屋外靜悄悄的,她猜想李溶肯定是睡着了,畢竟他每次都這樣,醒來他媽的又啥都不記得。

兩人打開門,進來。

李溶躺在地板上。

李筱唅打算扶着潘慕雪進卧室。

潘慕雪執意要把李溶扶起來,李筱唅執拗不過她,只好順從。

潘慕雪擡前面,她擡李溶的雙腳。

“筱唅,你……你爸”,潘慕雪忽然緊張的摸向李溶胸口,鼻尖,害怕的斷斷續續的說:“怎麽……沒有……沒有呼吸了”。

“媽,怎麽會”,李筱唅覺得是潘慕雪沒休息好。

她走過去,伸出手到胸口。

她的手僵在空氣中,李溶胸口平靜如水,沒有一點點心率的跳動。

李筱唅顫抖的把手伸向他的鼻尖,鼻口沒有任何呼吸。

她又摸了摸李溶的身體,冰涼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

潘慕雪早已吓得驚慌失措,李筱唅盡可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

從褲子口袋裏拿出李溶的手機,指腹一直在抖動,她雙手裹住手機,撥打120。

等待的過程極為煎熬,腦海中浮現幾百種可能性。

她雖然有些恨李溶,可從來沒想讓他離開。

雖然他沒有一點做爸爸的樣子,可她的身上還留着李溶的血。

救護車五分鐘趕到,她鎖上門,去抽屜裏拿了家裏僅有的錢,扶着潘慕雪跟着救護車一起去醫院。

一路上救護車的聲響無不刺激着感官。

李溶直接推進手術室,醫生說,是短暫休克。

她先去交了手術費,醫院好大啊,她一個人跑上跑下的,身上的衣角還殘有血跡。

她交了4000,收費的阿姨告訴她錢不夠,以李溶現在的狀況,如果能順利醒來,最起碼要在醫院待上幾天。

她又拿着李溶的電話給爺爺奶奶打電話要錢,兩個老人不會用銀行卡轉賬。

那時,她一個人,站在收費處的柱子旁,眼中劃過千千萬萬,形形色色,她忽然想一頭倒下去,這樣就不會再被任何東西牽絆。

眼前忽然浮現于绡的模樣,他在向她笑,在鼓勵他。

她提起精神走向于绡,想讓他抱一抱自己。

可她越往前走,那個身影越往後退。

她撞到了牆壁,才發現自己又幻想了。

原來他們的過往會化成無數星星碎片織繪在每一個漆黑的夜晚,照亮李筱唅濕漉而晦暗的靈魂。

她振作起來,又給外公外婆打電話,外公外婆安慰她不要着急,馬上讓二姨給她轉過來。

不一會,姑姑問她要銀行卡。

她只好跑上去安頓潘慕雪,拿着鑰匙,一路小跑回家。

很可悲,可悲到她身上連個打車錢都沒有。

從家裏出來去銀行取了現金,再到醫院交好費,她的精神依然高度緊張,感覺都快要人格分裂了。

李筱唅疲憊的坐在潘慕雪面前。

那時,她的腦海中有過一個邪惡的想法,如果,她是說假如李溶沒了,她們的日子應該會好很多吧?最起碼可以保證掙得錢不用再給別人花了!

她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然而她看向潘慕雪滿目擔憂的神情,她又改變了主意,在心裏默默祈禱李溶平安無事。

手術整整三個多小時,醫生說休克是因為喝酒加氣郁雙重導致的,還好送來的及時,如果再晚估計命就沒了。

知道李溶沒事,她懸着的心也算落下了,其實她并不是為李溶,而是為潘慕雪。

她又回到家裏給潘慕雪做了飯帶來。

看着潘慕雪吃了幾口,她才放寬心。累的趴在桌上,兩眼如灌了鉛,慢慢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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