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躺在床上的李筱唅，輾轉反側，迷迷糊糊中噩夢不斷，夜裏驚醒一次又一次。

她打開床頭燈，已經是夜裏2點。

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走到窗前，擡眸望着沒有一顆星星的寂寥的天空。

就連她的潛意識裏都在叫嚣，叫醒她的時間也是卡準了他離開的時間。

2點15分，她吸了吸鼻子，仰起頭，一滴孤單的淚滴從眼角傾滑至耳廓。

隔天，她進入教室，把手包塞進去的時候，發現抽屜裏有個體積龐大的物體，她的書包半個身子都裸露在外，根本塞不進去。

她好奇的拿出裏面的袋子。

謹慎的用手輕輕觸碰。

她能确定裏面是棒棒糖。

有種猜測在腦中浮現。

她打開袋子，進入視野的是不計其數的同一個口味的棒棒糖。

她攏了攏袋子，把它們塞進抽屜的，起身，跑向教室外。

看着趨之若鹜的人群，她多麽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到少年的身影。

她在走廊站了十幾分鐘，冷風從領口進入，吹的她冷澀冰清。

她黯然的回到座位。

數了下糖果的數量，66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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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頭眸盯着黑板右邊的倒計時，距離高考還有66天。

她強撐着泛酸的眼眸。

她怎麽可能将他抹去，她的身邊早已被他覆蓋侵蝕。

日複一日，她漸漸得習慣了沒有他的日子。

薛胖也沒再重新排座位，只是每天望着他的座位，她總忍不住空想。

他離開已經十幾天，她所有的空餘時間被各種題目填滿。

四月底的月考，她考了全校第5，距離第1，緊差4名。

終于，迎來期盼已久的五月。

因為五月會拍畢業照。

學校裏統一安排時間拍畢業照，商量了兩次，最終定的時間是5月15日。

5月15日，這天，李筱唅起的特別早，像打了雞血一樣，渾身充滿了用不完的力氣。

剛到教室，吳秋峰就告訴她，于绡差不多8點40到學校。

早自習她過的渾渾噩噩，覺得時間從來沒有過的如此慢，她恨不得每分鐘看一次教室後牆上挂的表。

第一節課是薛胖的課，她也沒聽進去多少，依然是幾分鐘看一次表。

分針走向8的時候，她的心髒跟着秒針一同轉動，她好像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心跳加速的自己。

分針走向9，下課鈴聲準時響起。

她的掌心跟着捏住一把密汗。

“後面兩節課幾天不上了，大家準備準備排隊拍畢業照”，薛胖說完左手拿着書本，右手握着水杯走出教室。

呂子豪和吳飛走了過來。

呂子豪現在于绡位上，看着李筱唅，說：“于绡馬上到”。

吳秋峰指着樓下，激動的拍了拍桌子，“走，下樓接他去”。

李向聞附和，“想死他了”。

吳秋峰和尹迪過年時和平分手了，上個月吳秋峰和劉晨在一塊了。

那時，李筱唅才知道，原來劉晨一直喜歡吳秋峰。

得知他們倆在一起的消息，她第一個想法是，羨慕，羨慕的發狂。

劉晨挽着李筱唅手臂，“走，一塊去”。

“好”。

幾人一路小跑到門口，今天的校園門口，保安爺爺沒有特別限制，可以自由出行。

她們跑到門口，等了兩分鐘。

校門口的小道上稀疏的幾個身影，2分30秒時，小道盡頭拐彎處，終于出現一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呂子豪揮動手，大聲的喊，“于绡”。

于绡邁起長腿，加速朝他們跑過來。

他和走的時候差不多高，疾馳在小道上的身影亦如當年運動場上的身影。

幾個少年激動的把他圈在中央。

于绡的視線穿過少年們空出的縫隙，直抵李筱唅，仿若在說：我回來了。

呂子豪：“龜兒子，怎麽感覺瘦了呢”。

吳飛捏了捏他的肩膀，“我也覺得”。

于绡：“吃不慣”。

李向聞：“還是我們大中國好吧”？

吳秋峰拍了拍他肩頸，“拍完照就走，這麽急嗎”？

于绡往旁邊挪了下，停在李筱唅身側，一字一詞的說：“是，我瞞着回來的”。

他的語氣平淡如水紋，一副輕狂無羁的模樣，嘴角扯着。

他為什麽要瞞着回來？

李筱唅聽的心裏咯噔咯噔的。

她總有種錯覺，于绡該不會是特意為她而回來的吧。

即使不是，在今天見到他，她已心滿意足。

呂子豪對他豎起大拇指，“于少，果真牛人啊，為了我們，跨越國界，穿過大西洋”。

李向聞打斷他，“于少怕不是為了我們吧”。

李向聞說完眼尾輕佻了下。

于绡瞥向李筱唅，笑出聲，玩味的說：“反正不是為了你倆”。

呂子豪指着于绡，“爺爺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計較”。

幾個少年拉着于绡，似有說不完的話，從見面就一直滔滔不絕。

李筱唅也沒找到機會和他單獨說句話。

劉晨要去廁所，李筱唅覺得她一個女生跟着他們幾個怪怪的，于是跟着去廁所了。

劉晨挽着她的手臂，說着自己的見解，“李筱唅，我怎麽就覺得于绡是特意為了你回來的呢”？

“我也有種這樣的錯覺”。

李筱唅沒有遮掩自己的想法。

“那你要不要主動點”？

“我，我……”，李筱唅想說她不敢，如果被拒絕了又怎麽辦？失落的說：“算了吧，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我覺得可以試一下，你看啊，如果成功多好，即使失敗，大家一畢業，又能見到幾次，也不會覺得困擾尴尬”。

“嗯，你說的也并不是沒有道理”，李筱唅敷衍的點了點頭。

她的心依然很堅定，絲毫沒有動搖。

如果說結局是不好的，她寧願活在童話裏。

至少在那裏她能沉淪幻想。

如果真的失敗了，她的幻想也跟着破滅了，她不要抱有任何僥幸心理。

劉晨：“你好好想想，我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時機”。

“好，我……想想”。

兩人進入廁所，劉晨翻了翻口袋，驚悚的說：“完了，我忘帶那個玩意了，怎麽辦”？

“我也沒有啊”。

“我書包裏有，我忘拿了，小晗唅，能不能幫我”？

“好，在這等着”。

李筱唅從廁所出來，往教室方向走。

她們去的是五樓的廁所，到教室還得再往上爬一層。

鞋子剛踩上階梯，李筱唅聽到熟悉的嗓音。

她可以肯定上面的是于绡和吳秋峰。

吳秋峰：“在那邊怎麽樣”？

于绡：“就那樣”。

吳秋峰：“我和劉晨在一起了，你呢，不準備行動嗎？談個戀愛啥的”？

李筱唅雙手背在身後，緊緊的貼着白色的牆面，她不太明白吳秋峰話裏的意思。

她也沒有時間去思考。

于绡：“沒啥想法”。

李筱唅征在原地，剛才所有的幻想随着風灰飛煙滅。

她原路返回，不想也不敢繼續待下去。

她怕等會他們說的話會讓她斷了所有的希望。

她繞了一整圈，教學樓的另一個樓梯爬到六樓，穿過走廊，進入教室。

吳秋峰：“你也真能忍，為了她，晝夜不分，千裏迢迢的趕回來，卻什麽也不說”。

于绡手肘搭在走廊扶手上，仰頭咽了口氣，沉啞的說：“她值得”。

吳秋峰：“我真受不了你倆了，你們倆但凡有一個主動的，也不至于這樣”。

于绡：“行了，不說這些了”。

吳秋峰：“行，你大伯那裏沒難為你吧？”

于绡自嘲的笑了下，“還有兩個月”。

吳秋峰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快了，绡，有什麽盡管開口，別憋在心裏”。

于绡把右臂搭在他的肩上，眯了眯雙眼，“放心”。

呂子豪從教室後門出來，腦袋擠到兩人中間，雙手搭在他們肩膀上，“走了走了，下樓拍照去”。

少年們轉身準備下樓。

迎面而來的是李筱唅和劉晨。

吳秋峰明目張膽的伸出手，劉晨附上去。

吳秋峰對她說：“等會拍照站我前面”。

劉晨：“好啊”。

李筱唅也想于绡站在他的身後，她掀起眼皮，恰巧撞上少年的視線。

呂子豪跟着吳秋峰和劉晨走在前面。

李筱唅和他并肩同步下樓，周遭喧嚣不止，他們倆的周圍卻靜如止水。

李筱唅主動搭話，“我這次測試考了全校第5，還……”。

她還沒說完。

于绡雙手抄着口袋，笑着講：“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的”？

他又沒回學校，也沒聯系過。

今天不知怎麽的，李筱唅心裏總出現不符合實際的幻想。

于绡深邃的眼眸轉瞬即逝的動了動，而後慢條斯理的說：“呂子豪跟我說的”。

原來如此，她還以為是他主動問的呢！

“哦，這樣啊”。

失落的空虛感充斥內心深處。

于绡睨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泛起層層失落，從上飛機滿腦子都是她，到現在見了她，才發現自己那般束手無策，什麽也做不了的無能為力感。

他咬了咬後槽牙，“不錯，繼續加油”。

聽到他這麽說，李筱唅的空虛感被吹彈很多，她迎上他的目光，“我會的”。

她會的，她會努力考到第一名。

“你在國外怎麽樣？吃不好嗎”？李筱唅覺得于绡比他走時瘦了不止一星半點，整個人看上去極為疲倦乏力。

“挺好的，就是吃不慣國外的東西”。

“那你也要吃，我看你都瘦了”。

于绡點了點頭，“好，我會多吃點的”。

吳飛和李向聞忽然湊了過來，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吳飛：“等會我們幾個要站在一起拍”。

李向聞：“必須站一起”。

于绡掃了眼李筱唅，“嗯，一起”。

他們到時一班的同學正在拍攝。

站在那等了不到十分鐘。

薛胖安排大家有秩序的站到合影階梯上。

除了第一排站在平地，剩下一層比一層高，這樣可以确保每個人都能不被遮擋。

中間坐着的是各科老師。

他們幾個人本就站在一起，踏入階梯時，都緊跟着。

班裏女生本就少，李筱唅和劉晨只能站在階梯第一層。

薛胖：“于绡，吳秋峰，你們不能站那，去最後一排，個子太高了”。

吳秋峰：“老師，我們可以半蹲着照”。

薛胖向來偏袒于绡，極有耐心的等着于绡的回答。

于绡：“可以蹲着”。

本來拍畢業照就是一件開心的事，既然兩個當事人都這樣說了，薛胖也沒再多說什麽。

排好站位，李筱唅側頭看了下身後的人。

她的身後是李向聞，李向聞旁邊才是于绡。

左顧右盼，她也沒法換，劉晨的上面恰好是吳秋峰。

薛胖：“好，現在這個站位可以”。

于绡一把拉過李向聞，強制性換了站位。

李向聞故意發出聲，“粗魯，我又不是不給你換”。

聽到聲音的李筱唅，側頭探過去。

少年也正往她這邊看。

李筱唅耳廓上沿滿是紅光，她的少年亦如往昔，光彩奪目。

攝影師喊道，“大家目視前方，看我這裏”。

攝影師：“很好，來，準備。”

“三，二，一”。

……

“大家換個表情，微笑一點。”

“嗯，很好，三，二，一”。

……

“好，再來最後一張”。

李筱唅能着實地感受到少年的氣息，又是一年夏日，還是那好聞的青檸味，身後就是她喜歡已久的少年。

于绡盯着少女漆黑的長發，發絲跟着風調皮的撫向他的腰部，他聳了聳肩，而後擡眸，看向攝像機。

就這樣和她共存在一張照片，他這一趟，值了。

拍完照，他們在一起聊了會。

之前給李筱唅送過水的前排的男生朝李筱唅的方向走去。

于绡盯着他的方向，跟了過去。

男生堵住李筱唅的路，憋紅了臉，吞吐道：“那個，李筱唅，你，你有扣扣嗎”？

李筱唅不明所以，但還是如實回答，“沒”。

“那，你有沒有可以聯系的……手，手機號”？

“不好意思，我也沒有”。

李筱唅以為就是同學間簡單的要聯系方式的，臨近畢業，班裏有很多同學都問她沒有扣扣號，她都如實回答。

因為沒有手機，她也拒絕了讓李向聞幫忙申請。

男生屏氣凝神，說：“李筱唅，我喜歡你”。

男生的聲音很大，很響，好像是故意的。

瞬間，周圍駐足了很多看熱鬧的同學。

他們站在圓圈的中央。

因為聲音引來了很多眼球，李筱唅淡淡的說：“不好意思哦”。

說完，她擡腿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最怕成為衆人關注的焦點。

男生向前一步，再次擋住了她的去路。

男生懇求道：“能不能給我次機會”？

身後還有連連起哄聲，“答應他”。

“不好意思，我沒有這方面的想法”，李筱唅依然毫不猶豫的拒絕。

她往右邊挪了挪，準備離開。

誰知，男生不依不撓的準備再次堵住李筱唅的路。

于绡大步跨上前，把李筱唅擋在身後。

他眉間蹙着，漆黑的眼球裏布滿荊棘，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男生，眼角裏都是戾氣。

單是這雙漆黑的雙眼就讓那男生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她已經給你回複了”，于绡冷冷的開口。

他渾身給人一種冷漠和無法靠近的距離。

那男生癟了氣焰，沒了剛才的嚣張。

“對不起，李筱唅，剛才是……是我沖動了”。

男生說完轉身跑出人群。

于绡環顧四周，遣散周圍熙攘的人群，“都散了吧”。

周圍看戲的同學也沒興致再待下去，人群漸漸遠離他們。

于绡動了動腿，轉過身，“沒事吧”？

“沒”，李筱唅擔心他誤會，忙不疊的解釋，“我不會談戀愛的”。

她這句話準确的擊打着他內心的防線。

于绡下意識的伸出手，摸了摸她腦袋，唇角彎彎勾起，“嗯，我也不會”。

李筱唅感受着頭頂的溫度。

他也不會是證明他也不會談戀愛嗎？

是不是他從未對自己有過任何想法，才會說的那麽輕而易舉。

李筱唅按耐住胡亂猜測的腦細胞。

也許，只要他不談戀愛，她還保有幻想的機會。

嗯，幻想的機會，她也滿足了。

相處的時間總是很短暫，短暫到可以精算出說一個字用了幾秒鐘。

她們仍然走到校門口目送少年，這次門口僅僅停了輛出租車。

李筱唅再次在不舍中與少年告別。

如果她知道這次告別，是重逢前的最後一次相見，她一定會勇敢的上前對他說出她內心的想法，哪怕，得到的是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