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晚上李筱唅和劉晨都有晚自習，她又是班主任，吃飯的地方只能定在學校附近。

劉晨的課在後面一節，李筱唅等劉晨下課一起過去。

劉晨挽着她手臂，感嘆：“你說，人生多麽奇妙，當年我們在這受教育，現在我們卻成了這兒老師，去教這些孩子”。

月明星稀，校園裏依舊充滿激情，每個教室都亮起承載一樣的燈光，墨黑色彌漫在四周，卻怎麽也無法籠罩光亮。

李筱唅很認同她的說法，點點頭，“是啊，多好”。

多好，她的身邊有摯友，有于绡。

而她們又回到了曾經的起點。

“你和于绡住一起了”？劉晨八卦的問。

被她這麽直白的問，李筱唅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硬着頭皮申訴辯解，“住一起了，但是不該發生的都沒發生”。

劉晨嗤笑出聲，好整以暇的說：“就是真發生些事也沒啥，你看人呂子豪都當爹了”。

李筱唅沒好氣的回擊，“那你也加油，趕緊讓吳秋峰當爹”。

劉晨觑了她一眼，“我們還真有這打算”。

“真的啊”？李筱唅驚訝的确認。

劉晨研一時，經期遲了一個月，以為自己懷孕了，說特別排斥小孩，李筱唅一直認為她不喜孩子。

劉晨看出了李筱唅的想法，低聲說：“我很喜歡小孩，只是骨子裏太過傳統，總覺得什麽年齡做什麽事。現在這個年齡挺合适的，而且我們在一起八年了，吳秋峰一直唠叨要結婚，要寶寶。說實話我也想了”。

“挺好的，你們倆也算是一段佳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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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晨笑了笑，繼續道：“你和于绡在一塊，才是我這一年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李筱唅迎着笑色，坦然的勾起嘴角。

嗯，她，李筱唅，也和愛的人在一起了。

因為都要上班，他們四人吃完飯，聊了會就分開了。

吳秋峰和劉晨的婚房裏，學校有一公裏，也不是多遠。

李筱唅回班看了眼孩子，放學鈴聲雖然已經響過了，她還是習慣性溜達一圈。

于绡陪着她一起，與所有走出校園的人背道而馳。

這會兒，教室裏的燈幾乎都被關了，暗黑無聲的籠罩他們，秋風迎面吹來，不禁讓于绡想起那年他也是這樣。

只是當時是他一個人，透着稀疏的光影，他看向右手緊緊牽着的柔軟指腹。

令他開心的是，現在身旁多了個愛人。

兩人一起爬到六樓，教室裏早就沒了人影。

李筱唅打開教室的燈，烏黑的房間瞬間被光影填滿，塞的人心裏暖暖的。

她不緊不慢的往裏走，靜谧的教室裏只能聽到兩人低低的呼吸聲，和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響。

于绡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李筱唅停在靠近牆角的倒數第二排，轉身，撞進她期待的眼眸裏，“今年，很意外。明明帶的是三班，但因為前面的大教室裝修出來了，這個原本是二班的教室就變成了三班。我時常會無意識的看向這兩個座位”。

于绡走近，拉開裏面的椅子，李筱唅順勢坐下來。

于绡坐在她旁邊，靠近過道的位置。

暖熱的光圈打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不似當年，又好似當年，眼前的男人早已褪去當年的青澀，眉宇間，眼眸裏，無不透露着成熟穩重。

他逐漸發紅的眼眶在靜寂的教室裏格外紮眼，紮的她心疼不已。

李筱唅擡手摸了摸他硬朗的眉骨，幾近顫抖的問：“那天晚上，你來了對嗎”？

“對”，于绡顫抖的發出聲音。

“我看到一股身影，”李筱唅停頓了片刻，接着說：“可我沒敢叫你”。

在于绡出國的當天晚上放學，她清晰的看到了角落裏帶着鴨舌帽的他，她想當然的認為他并不一定想見自己，于是她就離開了。

第二天來上學，桌洞裏多了66顆糖果，讓她哭了好久。

恨自己的軟弱無能，又欣喜于他的細節。

于绡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個筆記本，筆記本被卷出一個淡淡的曲線折痕。

李筱唅當然認識這本筆記本，是她當年的錯題本，她有戀舊情結，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上面很多題都有于绡的筆記，她就更舍不得扔。于是放在桌角，想他的時候會拿出來看一看，但每一次拿出來，她都沒有勇氣打開。

只要打開，看到那一題題的錯題，于绡給她講題的場景就歷歷在目。

于绡翻開到第十頁，指着夾在衆多數字裏的一句話，溫聲重複，“李筱唅，我寫的不是o，是c，是choice”。

李筱唅的心跳驟然停了下來，盯着藏有一句話的筆記本。

這些年終是沒有發現裏面的秘密，她曾拿起過無數次，可無數次都沒有打開的勇氣。

眼前不知不覺變得模糊，她撐起眼皮，“于绡，為什麽覺得是only”？

這句話把兩人拉回到了曾經。

曾經也是在相同的場景，只是當時這句話是于绡問的。

隔了八年，李筱唅要親口告訴他答案。

“因為你是我的only choice”，李筱唅帶着哭腔，早已潰不成軍，終是沒有忍住，殷紅的眼眶灑下一滴比一滴更滾燙的淚。

它們無聲的紮向于绡的心裏，他難抑的滾了滾喉結，讓他泛起一陣難以言說的刺痛。

于绡一把把她扯進懷中，下巴搭在她的肩胛上，啞着音，“從始至終，你都是我的first choice”。

他擡手指腹輕摸着李筱唅的發絲，懷中的人還在微微顫抖着，于绡恨不得把她揉進他身體裏。

很幸運，世界的一端一直有一個人至死不渝的愛着他。

很幸運，他也一成不變的愛着那個人。

很幸運，我們終于相逢。

很幸運，我的身邊自始至終都有你。

于绡喉嚨發澀，從重逢到現在，她已經哭了三次，他不怕麻煩，他更多的是無力，無力在于錯過的這些年，她是怎麽一個人撐下去的，又哭了多少次！

他無力自己沒有參與，沒有陪着她！

于绡把筆記本帶回榮光小區，放進他的X箱，箱子裏還藏着兩幅泛黃老舊又有些不太清晰的畫像。

畫上的褶皺明顯，還有着被水浸濕的痕跡。

隔天，于绡一早把李筱唅送到學校，驅車前往外交部。

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最近李筱唅問了他很多關于外交部工作的細節，他清晰的意識到她對這份工作的向往。

而他是懷揣着兩人共同的夢想。

下午臨近放學，李筱唅收到尹勵寅的微信，說是給尹錦荔帶了點吃的，讓她出門幫忙拿下。

距離放學還有二十多分鐘，她只好幫忙跑路。

遠遠的，李筱唅就瞥見站在門口的尹勵寅。

尹勵寅把兩袋東西遞給李筱唅，笑着說：“麻煩李老師跑一趟了”。

“客氣了”。

“給她買多了，卡其色袋子裏是給李老師帶的甜品”。

李筱唅順着他的描述看向手中的袋子，再三思量，還是決定退回去。

所謂拿人嘴短，吃人手軟。

“客氣了，尹錦荔哥哥，不過這個真不能收”，李筱唅說着把袋子遞給他。

尹勵寅颔首，抿了抿嘴，“我也不愛吃這東西，還是李老師吃吧”。

“真不用，您拿回去給家裏人吃”。

李筱唅的手依然提着袋子舉在半空中，而尹勵寅完全沒有要接的意思。

“李老師，可以都給尹錦荔吃”，尹勵寅側頭一笑，提了個建議。

李筱唅收回手，“嗯，那行”。

這種局勢尴尬到空氣都是靜止的，李筱唅教書以來，最不擅長的就是和同輩的家長打交道，更不喜和同年齡段的男人交流。

還好他松口了，要不然她真不知道如何往下說。

尹勵寅摸了摸鼻尖，似笑非笑道：“李老師，這家蛋糕很好吃”。

“好，我會囑咐尹錦荔多吃點”。

對面的尹勵寅仍然是剛才似笑非笑的表情，李筱唅不太能看懂他這個笑。

有些詭異，說不出來的感覺。

兩人寒暄了下，李筱唅提着東西上樓。

下課鈴聲一響，尹錦荔立刻跑來了辦公室。

“老師，你見我哥哥了嗎”？

李筱唅點頭，指着桌上兩袋東西，“你哥給你帶的，蛋糕很好吃，你多吃點”。

尹錦荔賊賊的笑出聲，趴在她耳邊，低聲呢喃，“老師，我從不吃蛋糕，蛋糕是我讓我哥給你買的”。

李筱唅瞳孔一縮，不敢置信的想到尹勵寅的笑容。

“為什麽？尹錦荔下次別讓你哥破費”！

“老師，我哥都去買了，他問我就要這些嗎？那我就想到了你，你不是很愛吃甜點嗎？你嘗嘗真的很好吃”，尹錦荔從後面抱着她撒嬌。

因為和他們年齡也沒差幾歲，平時聊起天就像朋友一樣。

但是眼下李筱唅還是不想收這個蛋糕，只是她不喜占任何人的便宜，尤其是學生家長的。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真不用，不能讓你們破費”。

尹錦荔繼續纏着她，效果卻不怎麽顯著。

她早就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皮笑肉不笑的把袋子放在李筱唅面前，“老師，這樣吧，明天下午你給我買飯，我要吃煲仔飯，還要可樂。就當是抵消這個蛋糕啦”。

尹錦荔抱着吃的，往外跑，臨出門轉頭說：“筱筱老師，不可以浪費”。

李筱唅盯着桌上的蛋糕，好像只能這樣了。

走出辦公室的尹錦荔撥通哥哥的電話，長長的松了口氣，“哥，我覺得你放棄吧，筱筱老師應該看不上你”。

尹勵寅：“蛋糕收了”？

尹錦荔：“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她收下，收下的前提是明天晚上她給我買飯”。

尹勵寅語氣淡了許多，恩了聲挂了。

晚上劉晨占了最後一節自習課，李筱唅落得輕松，提前回了住所。

她回去時，于绡還沒回來。

李筱唅從冰箱裏拿出于绡昨天買好的食材，準備做一個酸辣土豆絲和紅燒排骨。

于绡像是掐好了時間一樣，李筱唅剛收拾好廚房，就聽見開門的聲音。

于绡換上鞋子，提着公文包走向餐桌，這種感覺久違了太久。

忙碌了一天，本是疲倦不堪。可一踏入房門，暖暖的白熾光撒滿整個房間，心愛的女人穿着圍裙在為自己做羹湯，此刻他的心情就像天花板上的點點繁星，閃爍又明動。

他随手放下公文包，手臂輕輕一勾，把面前的人拉進，俯身親吻着她灼灼紅亮的唇部。

甜甜的，軟軟的，與她親近，肚子裏的饑餓真的可以一掃而空，似乎怎麽親都不夠。

李筱唅仰起頭配合着他，雙手環繞住他的脖子。

暖白的燈光灑在兩人烏黑的發絲上，明豔動人。兩人唇齒之間發出親密的氣息聲，激情四射。

于绡很不舍的離開她嬌美的柔軟。

李筱唅懶懶的對上他的視線，還好身後有他的雙手再支撐，否則以剛才于绡的用力程度，她早就倒在地上了。

男人的眼中布滿血絲，如果單單只是看他的整張臉，完全看不出疲憊的樣子。

李筱唅還是一眼捕捉到了。

“吃飯吧？今天累嗎”？

于绡屈起食指，蹭了蹭她的鼻尖，“不累”。

于绡松開她，拉開椅子，坐在李筱唅對面。

他眼眸緊了緊，看向桌子上的蛋糕盒子，他篤定今天在哪裏見過一個一模一樣的蛋糕盒子。

……

李筱唅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餐桌一角孤伶伶的蛋糕，“今天尹錦荔的哥哥來給她送吃的，帶了這個蛋糕”，想到這她心裏多少有些不愉快，總有種行賄的感覺，委屈的說：“孩子正在上課，我就幫忙去校門口拿了東西，這個蛋糕怎麽都沒拒絕掉”。

李筱唅說完擡手支頤，嘴巴抿了抿，似乎還想說什麽。

于绡揉了揉她的腦袋，換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玩味的說：“那我幫李老師解決了”。

“你要吃嗎”？李筱唅立刻提起精神，雙眸瞪的圓溜溜的，支頤的手跟着放下，不可質疑的看向他。

前年一次聚會上，買了很多糖果，呂子豪無意提到以前的事，講長這麽大那是他第一次見于绡吃糖果，吃甜食。

說之前想着法子讓他吃，他寧死不從。可他不知道從哪裏弄的棒棒糖，看慣了一身正派的他，忽然嘴裏叼個粉紅色的棒棒，總感覺有端倪。

後來吳秋峰打斷了呂子豪，呂子豪沒再繼續說下去。

但李筱唅知道，那顆棒棒糖是她給于绡的。

知道從不吃糖的人，不假思索的吃了她給的糖。

于绡拆開蛋糕盒子，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塞進嘴裏。

“好吃嗎”？

“嗯，也還不錯”，于绡特意抿了抿嘴，用味蕾感受蛋糕的味道。

“不喜歡就別吃了”，李筱唅于心不忍。

于绡扯開嘴角，揚聲：“我女朋友給我帶的，我當然喜歡”。

李筱唅所有的壞心情因為這句話被一點點的沖散， “你要喜歡吃，下次我給你做”。

于绡在她彎彎勾起的弧度上停留須臾，意味深長道：“下次我做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