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三

于绡外派的前半年，李筱唅每晚嚴重失眠，閉上眼睛腦海裏都是他的身影，輾轉反側，很難入睡。

夜裏經常一兩點才能睡着，睡的極不安穩，夢中總是夢到兵荒馬亂，流離失所的場景。

王敏和于天看着她愈發沒有精神氣的模樣，想盡辦法疏導她的情緒。

愛爾蘭比中國快八個小時，于绡以中國的時間為準，每晚都會與她視頻，樂此不疲的聊着今天發生的種種瑣事。每天李筱唅最期待做的事就是晚上的視頻，只有雙眸緊緊看着安全的他，她不安的心才緩緩舒展。

基于李筱唅的情況，王敏和于天兩人商量決定讓她晚上帶着孩子睡，這樣能稍稍轉移她的注意力。

之前他們從未提過這事，擔心她吃不消。白天工作一天，晚上再帶孩子多辛苦。可望着一天比一天更消沉的她，兩人只能出此下策。

李筱唅帶于弈的第一個晚上，王敏和于天一夜沒睡，每隔半小時跑到卧室門口聽聽動靜，走路的腳步聲壓到最低，生怕吵着裏面的人。

但這确實是轉移思念的最好方法。

以往諾大的卧室空無人氣，她胸腔積壓的只有思念。現在每天摟着于弈，看着比他爸縮小一版的小人，她什麽也不想，心底告訴自己，要在于绡回來前，教育好小家夥，養好他們的孩子。

于弈長得很快，小家夥一天一個模樣，現在已經會翻身了，特別的調皮。

于弈九個月大時就會見媽媽，于绡隔着屏幕溢出想念。

鏡頭裏李筱唅抱着肉嘟嘟的于弈，指腹指向鏡頭，聲音柔軟輕緩，“好寶寶，叫個爸爸”。

聽見聲音的于弈，轉過頭，而後半仰看向李筱唅，兩只肉肉的小手伸了伸，企圖抓住李筱唅的臉。

小家夥的胳膊短，怎麽抓都抓不着。

嘴角留下一滴滴晶瑩剔亮的口水。

抓不到的他只得退而求其次，五只手指輕輕一揮，扯住李筱唅的頭發往下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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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筱唅疼的“啊”一聲，把于弈往懷裏抱，右手環住他，将他控制在腿上，輕輕掰扯緊攥頭發的手指。

別看于弈小，力氣真是不輸給三歲小孩。

于绡盯着因痛而眉頭緊促的人，低聲沉沉的喊了聲：“于弈”。

小家夥順着聲音探找鏡頭。

于弈稍放緩了語氣，“不許欺負媽媽”。

李筱唅指着于弈的手，撇了撇嘴，告狀：“你兒子欺負我”。

于绡輕佻的挑了挑眉，低頭嗔笑了下，“嗯，等我回去揍他”。

聽到揍字，于弈耳朵同步支棱起來。立刻松開手中的發絲，兩只肉嘟嘟的手放在一塊，啪啪的拍掌。

“于弈，不要轉移話題”，于绡語氣恢複到剛才的清沉，帶點警告的意味。

李筱唅狐疑：“他聽的懂嗎”？

“你說呢，于弈”？

于弈果真放下湊在一塊的兩只手，再次仰頭，有神的大眼睛委屈的眨了眨，咿咿呀呀的音節從薄裏迸出來，“吧……”。

“于绡心間顫了顫，手機往前拿了些許，語氣激動：“于弈，你說什麽”？

小家夥聽的很明白，配合的又叫了聲，“爸……爸……爸爸”。

這會李筱唅雀躍的看向于绡，“于弈叫你爸爸，聽到了嗎”？

“聽到了”。

“臭小子，終于會叫爸爸了”，李筱唅咽了咽口水，帶着點控訴的意味。

“爸”，于弈看向鏡頭，再次喊了聲。

于弈眼眶微紅，指腹下滑屏幕，停止錄屏。

李筱唅捏了捏于弈軟肉，嗤笑，“你兒子這是在巴結你”。

于弈掩唇咳了聲，“敢欺負你媽，叫爸也沒用”。

什麽是幸福，大抵就是如此。

和愛的人養育他們的孩子。

聽着丈夫和兒子鬥嘴。

抱着軟綿綿的孩子。

目光所及是永遠向着自己的丈夫。

于绡每年都會回來住一段時間，為期很短，但也都會回來看看。

後來的幾年，李筱唅再也沒有失眠過。

于绡人雖不在國內，每每生日，結婚紀念日……各種節日他準備的驚喜總是如期而至，和這些一并而來的還有每季的新款衣物。

于绡外赴的第五年，于弈總是偷偷拿手機給于绡打視頻電話。

這一年，于弈特別搗蛋，頑皮的很。

于弈偷偷打電話給于绡告狀，媽媽不讓吃辣條，媽媽不讓喝汽水，媽媽說糖要少吃……

而鏡頭裏的人第一句話永遠是，“聽她的”。

他在她身側時，總說：“聽你的”。

面對告狀，無理取鬧的孩子，總說：“聽她的”。

他會耐着性子現場編一個生動的童話故事，結合生活實例講解做這些事的壞處，每次于弈都是完全戰敗，還乖巧的來認錯。

幸福，不過如此。

有次課堂上講解中國夢的英語作文，李筱唅那年帶的是高二文科珍珠班，班裏有一部分孩子對于未來迷茫不堪，她延伸到自己的夢想，準備開導開導迷途未知的他們。

李筱唅：“所以，你們長大想做什麽”？

教室裏千奇百怪的回答響起。

“科學家”

“老師”

“飛行員”

“外交官”

“大老板”

……

當大家都在絞盡腦汁思索的時候，平日裏膽小怯弱的一個女生舉手問：“老師，你像我們這麽大時，你的夢想是什麽”？

問題一出，班裏幾個好惹事的男生起哄，“老師，給我們說說吧”。

另一個附和：“老師，我們挺想知道的”。

另一個也湊熱鬧，“特別想”。

女生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性格跟她當年如出一轍，她多少偏愛了些。

李筱唅撩起眼皮瞪了眼幾個皮實的男生，譏笑道：“學生時代的我們，只要跟上課無關的話題，那都是格外的感興趣”。

帶頭的男生連連擺手否認，“老師，你冤枉我們了”。

“你們怎麽想的，我還不知道”？

李筱唅随即反問，那男生低頭笑着，沒再反駁。

李筱唅認真的想了想，臉上揚起幸福的笑容，“我像你們這麽大，有兩個夢想，一是和我先生成為同班同學，二是想和他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喔哦”。

“哇”。

“老師，你竟然早戀”。

下面的同學亢奮的尖叫出聲。

有人吹口哨，有人拍桌子。

李筱唅輕咳了聲，否認，“我們并沒有早戀，直到工作才戀愛的”。

“老師，你給我們講講你們的故事呗”？

“老師，講講吧”？

“我先生是一位很優秀的人，可以說，沒有他，也不會有現在的李老師。他是一位放在任何地點都會蹭蹭發光的閃光體，他身上明亮的光芒會照耀四周，牽引着我前行。他總是名列前茅，為人卻又異常低調。一路以來我努力追随閃光的他，他會停下腳步等我，教我不會的數學題，他會為了鍛煉我的膽量，陪我一起參加英語演講。”李筱唅頓了頓，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很慶幸，年少時期遇到才華橫溢，意氣風發的他。也很慶幸，我也足夠優秀，才有資格站在他的身側”。

帶頭的那個男生拍掌叫好。

李筱唅之所以講，是因為最近班裏有幾對同學在談戀愛，她畢竟是過來人，也明白心動的感覺，如果沒有這個感覺才奇怪。但是她想借助她的經歷，盡可能的讓孩子們把戀愛的吸引力轉為拼搏的動力。

“身為過來人，我并不排斥你們戀愛。這個時期咱們有心動的感覺說明咱們身心足夠健康。既然選擇了彼此，那就共同進步，成為優秀的人，上一個好大學，找一份穩定的工作。而後都是幸福的生活。所以咱們班談戀愛的同學，老師從未叫過家長，我覺得已經快要成年的你們是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你們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更能為自己的未來考量。你們每個人的作文我看了不下于兩遍，那裏編織着一個又一個遠航的夢。老師相信，你們都是優秀的個體。但我更相信，遇見彼此的意義是讓我們沖破安全板，成為更優秀的我們”。

李筱唅清晰捕捉到談戀愛的幾位，眼神微妙的變化。年少時的我們，可能腦袋一抽便走了小道，也可能前方有人亮起一盞燈，就走向了明亮的大道。

“我先生曾經送給我一個單詞，現在我将單詞送給你們。Serendipity，它的意思是意外發現珍奇事物的才能，我們要始終堅信明天會有意想不到的美好，也要始終相信付出總有回報。就像窗外的天氣，即使下了長達一個月的雨，太陽還是會在晴天升上高空。我們從來都不能坐等暴風雨過去，而是學會在雨中漫步。但它還有另外一個更美好的寓意，緣分天定。很多時候緣分确實是天定的，但是我們依然可以通過努力扭轉局面”。

李筱唅拿了根粉筆，将單詞寫在黑板上，她轉身時，有一部分同學握筆把單詞記在了書本的第一頁。

“老師，你先生也是老師嗎”？

李筱唅放下粉筆，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我先生是一名外交官——中國外交官”。

“那他的英語超好吧”？

李筱唅認同的點頭，“沒錯，超好，我的發音還是他輔助的”。

下面幾位同學傳來唏噓的羨慕聲。

“那老師，你覺得我們适合什麽專業？什麽工作”？

“專業的選擇首先結合你們自身的優勢和劣勢，其次，結合你們的喜好。最後有些家長會說結合市場需求，沒錯，這也是我們該考慮的。所以來年我們高考完，要遵從自己的想法，結合父母的意見。”

“老師，你和你先生的英語，誰的更好”？

李筱唅抿嘴輕笑，自豪的開口，“我先生”。

“老師，你一直先生先生的說，請問這位先生姓甚名誰”？

“于，他的名字第二個字與我的名字是同音字”。

此話一出，班裏我還是一陣躁動。

“這也太浪漫了”！

“媽媽呀，這真是緣分天定”。

“我要好好學習，遇見優秀的那個他。”

……

她清了清嗓，铿锵有力的說：“于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