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錯誤

冷、很冷。這是我唯一的想法。

每次感覺到這股要把靈魂也凍僵的寒意, 都是在理智和瘋狂的邊緣左右搖晃。

可是這裏只有一片黑暗,和時鐘滴答滴答走過每一秒的聲音。

連我自己的存在都感受不到。

我在這篇黑暗裏漫無目的地行走,腳下總有什麽東西把我絆倒, 但是什麽也看不見, 伸出手只摸到了零落的石塊和各種辨認不出的東西。這裏像是一片我從沒見過的廢墟。

“鼬, 結束這一切吧。”

有個聲音出現在我耳邊, 緊接着周圍的景象變了。我看到在熟悉的宇智波大宅,一對夫妻和他們的長子分別站在兩側。

美琴大人說着話,淚水從她頰上滾過;她穿的不是族服, 是節日時候才會穿的、印着宇智波族徽的正式和服。

我從未見過她這副表情。

記憶裏的美琴大人總是溫柔又平和的, 有時候又會變得威嚴起來,她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長夫人, 在宇智波富岳不在的時候主持大局, 就算是族內的長輩也要敬她幾分。可我沒見過她流淚。

她明明是在流淚,人卻是笑着的,對自己的長子說:“媽媽不會怪你的。”

宇智波富岳也在那裏, 他長久地注視着宇智波鼬,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他終于說:“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後悔。”

然後我看到小鼬的刀穿透了他父母的身體。

那樣的血色把整個世界浸染,最後升到紅色的圓月上去。

我站在沒有人能看到我的街道上,看着宇智波鼬慢慢站起來, 為宇智波富岳和宇智波美琴合上眼睛。他站起來的時候沒站穩, 踉跄了一下才扶住旁邊的牆壁, 向我這邊走來。

不、他只是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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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鼬穿過我的身體, 如往常一樣沿着那條熟悉的路線走。遇到的每一個人跟他打招呼, 又或許是敲開哪一家的門,都對上一雙旋轉的風車一樣的萬花筒。

他們在一瞬間倒下了。有的死在無邊的幻境裏, 有的不可置信地死在小鼬的刀下,還有人哭着說你在幹什麽我不想死,更有瀕死之人向他發出咒罵。

宇智波鼬像是帶來死亡的神明,把他所熟悉的地點走了一遍。他像是一具行屍走肉,只是揮動手裏的太刀就用盡了所有的理性,族服上沾染的血跡越來越多,最後變成了沉甸甸的暗紅色,一滴一滴的血随着走動落到地上。

可整個族地裏就是這麽安靜,血氣一點點擴散出去,終于引來了其他人。

周圍變得模糊又扭曲。

我看着他殺死一個又一個族人,可動作只是越來越機械,好像并不是在收割生命,而是完成一項枯燥無味的工作。

“前輩。”

“看,我殺了他們。”

最後就連眼前的畫面都變成纏繞着血跡與怨憎的深紅色塊,他的聲音也變得忽高忽低。

“我跟前輩不一樣。”

我在這個世界裏找不到宇智波鼬,只能看到像是死去又支撐着的人在徒勞地尋找出路。他的聲音出現在我耳邊,然後染着血的刀尖從我胸前穿出,那些我的血、族人的血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地順着刀刃往下流。

過于真實的痛苦只出現了一剎那,我看着眼前的景象,那個宇智波鼬還站在原地。

于是,我對站在身後的那個小鼬說:“這裏是幻術,你不會真的殺死我。同樣的,以真正的記憶所構造出的幻術,即使再真實,也不一定是曾經發生過的現實。”

宇智波鼬只是問我:“以前輩的實力,為什麽不打破這個幻術?”

因為你在哭啊。

明明是在奪取生命,明明是在做着這樣冷酷無情的事,可是你為什麽也在哭?

我背過手去虛抱了他一下:“如果這樣能讓你高興一點的話。”

那片寒冷覆蓋了所有的一切。

在結冰的地面上出現了一點微光,當我看過去的時候只剩下一片跟之前毫無區別的漆黑,有什麽東西砸碎在地面,伸出手去摸的時候摸到了散落一地的染血糖塊。

然後我觸碰到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還有一段已經看不清的回憶。我有時候會想,什麽時候我才能結束這樣的歷程,一次次地丢掉自己,然後撿回別人為我留住的東西。等我想要再回頭看看的時候,就只剩下灰白的畫卷和殘損的廢墟,還有始終萦繞在耳邊的聲音。

“隊長不是……希望我作為木葉的忍者死去嗎……我做到了。”

“這樣你就滿意了吧。”

我坐在那片走不到盡頭的黑暗裏發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去,又或許永遠也出不去了。把地上的糖塊一顆顆撿起來,放進嘴裏不出意料是黏糊糊的血味,連帶着泛濫在空氣裏的腥甜一起刺激着神經。

“可你害死了他,也殺死了過去的她。”

一個聲音說。

“你毀了他們的一切,現在又毀掉了宇智波鼬的人生。”

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木葉,離開宇智波,而是留在這裏等待也許是死亡也許是其他的命運,至少宇智波一族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小鼬也不會面臨那樣的局面。

內部的對立最終所造成的結果就是必然有一部分人要退出舞臺,而算算時間這件事發生的契機……或許就是宇智波斑的複活。

看,所有的事情都有必然的聯系,只有我們是看得到事實又無法脫離棋盤的人偶。宇智波帶土打穿了棋盤掀翻了賭桌,但他依然要留在觀衆席上看着還在上演的劇目,即使用歡樂的語調說着話他臉上也從來沒有笑過。

貓又女士的尾巴從我頭頂上掃過,緊接着她像一朵藍黑色的雲飄到我身邊。

這是寂靜黑暗裏唯一的活物,她優雅地坐在我面前,舔了舔爪子說:“宇智波帶土把你的眼睛拿走了。”

我早就知道宇智波帶土要動手,但沒想到他忽然就在宇智波斑還沒離開的時候這麽做了。

雖然他并不知道別天神的真正能力,只憑猜測也能得知三五分。宇智波一族的萬花筒寫輪眼有個極為明顯的特征,那就是能力越強副作用越明顯,失明得也會更快。

可宇智波帶土說過他不需要永恒萬花筒,他的眼睛也不會失明,我不知道他拿我的眼睛是想幹什麽。這裏也沒有需要我這雙萬花筒的人,除非宇智波帶土想用殘留的瞳力來發動一次別天神。

“我們還活着?”我問貓又。

貓又女士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她低下頭來湊近我,得意洋洋地說:“我威脅宇智波帶土,如果他不管你我就把他幹的好事都告訴宇智波斑,他就把他自己的萬花筒挖了一只給你。”

我看她一副得意的樣子,沒說宇智波帶土其實可以馬上送我們兩個消失在世界上。

“他拿別天神去幹什麽?”我問。

“我怎麽知道。”貓又避開話題,又用尾巴尖指了指那一片黑暗,“你翻完記憶了?你弟弟給你看了什麽?”

她不提這個還好。

我撿了個委婉的說法:“是貓又女士你不想看到的東西。”

冰冷的藍色豎瞳帶着好奇寶寶一樣的探究意味看過來。

“好吧,”我坦白說,“嘗試了連續七十二個小時的不同死法……如果你也在的話,應該就是連續七十二小時的尾獸消散過程。”

貓又女士猛地縮回去了,還打了個哆嗦。

她嘟嘟囔囔地說:“我就不該相信你們宇智波一族會有什麽正常人。”

我就笑了。

跟貓又女士的相遇到勉強搭夥都是一場意外,但到了今天我卻覺得或許這樣還不錯。

我說,我很正常。

貓又說,就你,也算宇智波?

上午的陽光微微有點刺眼。或許不是陽光的問題,只是這雙眼睛受不了一點刺激,左眼實在是疼,還有着明顯的陌生感。當我看到熟悉的房間,從黎明組織的床上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床邊好像一直有個人。

宇智波鼬就坐在那裏,眼一眨不眨地看我。他過于安靜了,以至于我一開始沒注意到,但好在今天他恢複了往日的表情。

明明剛醒的是我,我卻先說:“鼬君已經醒了啊。”

發現小鼬一直睡不好所以随口就那麽用了別天神的宇智波止水,跟我黎明組織的幕後老板有什麽關系呢。

宇智波鼬靠得離我遠了一點,他沒說話,站起來就準備走出房間。

“我數了一下鼬君殺掉的人數,跟宇智波一族上報的數量不一致。所以稍微考慮一下現實情況吧,一直繞在這件事裏不會有結果。”我随手把黎明組織的衣服披在身上,跟上他走過去,“所以,別再一個人了。”

“當初,不是你抛下我的嗎?”

“我是沒資格說這種話啦。”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反正只有我沒資格這麽說,但總歸除了我根本沒有人會說,“但佐助怎麽辦?你也要丢下佐助嗎?”

小佐助跟我們不一樣,他是在真正的和平年代裏長大的孩子,這是他第一次面對死亡、犧牲和近距離的背叛,就慘烈到幾乎摧毀了整個人。

宇智波鼬的神色變得稍微暗淡了一點。

他說:“離開我他才會長大。”

我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腦袋:“難道我離開這些年你就過的好嗎?鼬君不要再犯跟我一樣的錯誤,回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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