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情與憐憫是良知産生心靈共鳴的表現，偶爾泛濫卻有底線。當表露者感覺自己的同情與憐憫被貶低或利用，底線就會提升繼而收斂。”——于心了了）

2013.4.18——

四川天府之城的八寶街有一條小吃巷，清晨人跡寥寥，中午人潮囤積，夜幕人浪翻湧。此時豔陽當空正直中午，夥計進進出出腳不着地，吃客悠悠閑閑人聲沸騰。在一片食味飄香的當口卻有一縷二胡聲似鋸木音竄出聽者無不食欲頓減。一時人聲再度高漲意圖掩蓋此打擾心情的音律，可，怎料二胡聲頑固異常，如找準縫口就吹的風忽起忽停躁動人心。

終于，——有人聽不下去揚手遞出一元大鈔，擡眼入眶拉二胡兩人一臉竊喜的表情，立時原本只是想打發人走的煩躁情緒更加高漲，一天的好心情瞬間無蹤。

“你錢多啊，都不知道第幾次看到他們了。”同伴的話聲入耳，更讓給錢人覺得周遭看向自己的目光多了一抹傻X的意味，一時間吃飯的心情也沒了。

“吱嘎——”二胡聲又再度竄起，給錢人摔筷子的心都有了。這次，拉二胡兩人瞄準的是一對俊男靓女，長相屬賞心悅目型絲毫不帶攻擊性，平易近人着。但在，拉二胡兩人眼中這只是兩個很好拿捏的軟柿子。“兩分鐘不到就能搞定。”二胡男手臂一動鋸木聲飙出高音。

“能點一首完整的嗎？”相貌逸朗的男子和顏悅色出聲，音不大不高卻悄然穿透小半條街。

“真好聽。”

“悅耳。”

“怎麽能這麽舒服？”……

嘈雜的人聲頓時回落換成了輕微的嘀咕，在場人的目光也紛紛轉向青年男女。

“一整首拉完，這二十你拿走。要是整首曲子拉完，有人鼓掌另外的三十你一并拿走。”在二胡夫妻發愣的當口男子掏出五張十元的紙幣放在桌上。

“辰翼。”女子輕輕一笑，聲音靈脆潤耳，似在要男子不要為難人。

“真是一對璧人。”……周遭議論聲再起。

“我——我，我，只會一首。”錢不多，卻是有時一個星期都達不到的量，二胡男子臉頰火燙卻還是想試一試，但——似乎拿不出手。

“一首，零的選擇度啊，不過有總比沒有好，難得能在小吃一條街享受這種服務。要聽嗎，薇薇？”李辰翼征求意見。

“什麽歌？”方薇微笑詢問态度平和。

“好，好人一生平安。”

“我草。”

“丢——。”……雖然不抱希望，卻更沒料到會是如此老的一首歌，周遭驚訝、嘲笑聲一片，有人直接爆出粗口。

對望一眼，李辰翼和方薇卻露出欣喜的笑，“謝謝，請開始。”李辰翼說。兩人端坐身姿，仿佛身前即将獻曲的是一位大師。在二胡男子手臂伸展的瞬間，李辰翼飛快的側身俯在方薇的耳邊說了一句話，方薇身子微抖扭頭看向李辰翼時眼中已泛起淚光。

悠濃的音律緩緩響起，周遭喧嘩的聲音逐漸變小停止，誰也沒想到一首老歌能有這樣的魔力。“真想跟着合唱。”人群中一聲小小的感嘆引來了無數人的點頭，确實——多朗朗上口的旋律啊，多有畫面感的旋律啊。可，卻沒有一個人真的跟着合唱，這樣的場合，似乎——有點丢人吧。

“有過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有過多少朋友，仿佛還在身邊。……”猛然，有人真唱出了聲，雖然歌聲沒有原唱李娜的濃厚，卻渾然天成的透着親切感，似在耳邊傾訴。

方薇望着笑眼凝視自己唱歌的李辰翼，剛要笑眼中的淚珠卻翻滾而下。四年，整整四年了，這家夥終于再次坐在她的身邊對她唱歌了，卻是一首這樣的歌。

“我唯一願意娶的女孩，新婚快樂。”适才，李辰翼在她耳邊如此說。

“……誰能與我同醉，相知年年歲歲。咫尺天涯皆有緣，……”唱着歌，手溫柔的輕拭去方薇臉上的淚珠，李辰翼仿佛聽到“啪”的一記耳光響，思緒回到今早清晨。——

“明天就要結婚了，不在自己家呆着，居然跑到我這來，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準備逃婚吧。”看着立在床-邊的俏人兒，還懶在床上的李辰翼邊坐起身邊戲谑出聲，卻迎上一記耳光響亮。

“不是吧，薇薇——，被打了一巴掌的人可是我诶，要不然這邊也讓你打一巴掌——”一大清早莫名其妙就挨了一巴掌，李辰翼就震了一下還沒來不及驚，就在近在咫尺的梨花帶雨面孔下慌了神——

從小到大李辰翼最頭痛的就是女孩子哭，因為自小就聽說女人是水做的，所以他一看見心中在意的女孩子哭總是不免心驚膽顫的，總擔心她們會哭着哭着就沒了。

方薇淚水紛飛，李辰翼心急起身安慰，卻猛的感覺下身一涼。“裸睡的煩勞啊。”趕緊将被套在腰上纏了一圈，李辰翼一張手就把方薇擁進懷裏，“薇薇，你別哭啊，是不是和新郎鬧別扭了？……要是這個對象不好就一腳踹了，咱再找個更好的……要是實在找不到，不是還有我這個墊背的嘛——我不是承諾過只要你三十五歲還沒嫁出去，我就接手嗎。別哭了，你知道我最怕女孩哭的……”

“李辰翼。”方薇掙開李辰翼的懷抱，握拳的雙手像雨點般捶打在李辰翼身上，“我方薇暗戀你，愛了你多少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麽可以一聲不吭的就離開，而且一走就是四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就算是普通朋友，你也不應該這麽對我……李辰翼，在你的心中我到底有沒有位置……如果不是我結婚，你是不是永遠都不回來……”

方薇哭喊着，質問着——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顆隕落的巨石砸在李辰翼心上，激起一波蓋過一波的浪濤，巨浪滔天——

傻女孩，你明天就要結婚了啊——

輕輕的握住方薇的手，她眼中一顆緊随着一顆滑落的淚珠遠遠比她打在身上的拳頭更有力量。

靜靜直視眼前灑着眼淚的嬌俏女子，恍惚中——李辰翼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曾站在他面前羞澀紅着臉，小聲問他借筆記的女孩；仿佛又看到那個因為他的一句——喜歡女孩子留長發的話，就留了一頭烏黑長發的女孩。

“薇薇——”輕嘆一聲李辰翼再次把方薇擁入懷裏，“小傻瓜，在我的心中永遠有你的位置，我李辰翼對你承諾過的每一句話也都是沒有期限的，就算是你明天結了婚，假如到了三十五歲你離婚，我李辰翼還是那句話：只要方薇在三十五歲還是單身，無論她變成什麽樣子，我李辰翼娶她。”

“就因為你的這個生日禮物，你知道讓多少想追我的男生都望而卻步嗎？——你還說。”再次推搡李辰翼一拳，方薇含淚而笑，那還挂在臉上的淚珠——在半縷晨光的照耀下仿若明珠。………

一曲拉完，四周掌聲沸騰，拉二胡男子心中知道這些掌聲不是給自己而是給身前這位合唱者的，可他的一張臉卻還是因為周圍的掌聲黑裏透紅起來。

“拉的真好聽，謝謝你，這是你應得的。”李辰翼站起身态度謙和的雙手把錢遞給二胡夫妻。

“是我該………，謝，謝謝。”從沒被衣着光鮮的人如此對待過，二胡夫妻慌了神，但對方卻言笑自然仿佛在他眼中沒有任何身份界限之分。

“你的男朋友真棒。”收錢時餐館老板由衷稱贊。

“謝謝，他一直都這麽棒。”方薇不否認的微笑起身，拉住李辰翼的手，“走吧，我想到我們下一站該去的地方了。”

“遵命咧，我的大人。注意點影響。”李辰翼搖晃握在一起的手。

“我跟你還能造成什麽影響。”方薇沒好氣的抱怨。

一片羨慕的目光中李辰翼靈活的跨上一輛自行車，而方薇竟還雀躍的跳上後座，讓滿心期待着以為他倆會開着豪華轎車而去的看客玻璃心碎了一地。

手環着李辰翼的腰依靠在李辰翼的後背方薇笑看着地上一起游動的她和他的影子，恍惚間她又看到了那個，——靠坐在竹椅兩腿伸直悠閑放在防護欄上靜靜看書的男孩。

那天的他嘴角微微上揚，午時的陽光泛着璨金覆滿他的全身與之共同勾勒成一幅斑斓的藏在記憶深處的歲月油畫，她記得，他用仿若來自深海的聲音說——，“薇薇，好好聽的名字，我叫李辰翼。”

一直覺得那一刻不真實。因為在那一天她覺得自己看見了王子。——因為，李辰翼符合她對王子的所有設想。

遇見他，她愣神了，出醜了連走路都不會走了。腳上一雙出門前怎麽看怎麽順眼的鞋，變得怎麽看怎麽礙眼了。沮喪中，是他牽起她的手用透着神奇魔力聲音說，——“喜歡聽故事嗎，我念故事給你聽。”她的臉紅成番茄，頭點得似小雞啄米。——

也在那天之後，方薇開始注意自己的言行穿着，雖然那時的她才小學五年級。媽媽感嘆說——她突然有了女孩子的樣。

悄悄記住李辰翼每次出現的時間，準時躲在窗邊偷看，即使在那天之後李辰翼再也沒有主動牽過她的手，特別是六年級的時候。可她會去牽他的，——在過馬路的時候，在人多的時候，…………牽着李辰翼的手方薇就覺得安心、溫暖，雖然李辰翼的手總是涼涼的，雖然每次方薇的臉都紅的像個大紅蘋果，逐漸的方薇知道——李辰翼就是一場在她的世界刮起了飓風的風暴，輕而易舉的在一呼一吸之間牽動了她的喜怒哀樂。

初中時，方薇就已經不再叫李辰翼哥哥了，而是怯怯的喊——辰翼。“薇薇長大了。”聽到她如此稱呼，李辰翼揉揉她的頭，依舊溫潤的笑。一個笑容一個動作一句話，方薇又一次被李辰翼按了定格鍵。雖然彼時的她已經因為李辰翼一句不經意的話蓄起了長發，而——其實她想對李辰翼說——，“我喊你的名字是想告訴你——，在我的心裏你并不只是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