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柳子汐在他離開後,連忙跑回稻草堆,好久才緩過來。
這個地方雖然位于南屏縣,但經濟水平卻仿佛十多年前的農村,豬食裏頭出現肉,雖然不太新鮮,但顯然是非常好的待遇了,結合張叔前幾天的話,柳子汐不免懷疑這是不是最後的晚餐。他煩躁地在豬欄走來走去,郁西你個死小鬼,怎麽還不來!
豬欄裏頭的另幾頭豬還不知道大難臨頭,晚上吃了個夠飽,所有豬都腆着肚子睡得正香,柳子汐煩躁地在豬欄走來走去,第一個注意到他異常的是母豬,它迅速擡起腿,将柳子汐直接攬過,壓在肚子下,讓他湊近奶.頭。
其實到了現在,母豬雖然神奇的還有奶水,但基本沒什麽營養了,柳子汐吃的特別容易餓,但由于這兩個月來他依舊沒有斷奶,因此當他煩躁的時候,母豬就是用這一招來讓安撫他。
柳子汐靠着母豬柔軟溫暖的肚子,愣了一下,低下頭用腦袋蹭了蹭它的身體。感覺到他們這邊的動靜,睡得正香的二汐動了動身體,轉過身來面對着柳子汐,像小時候一樣用鼻子拱了拱柳子汐的身體。
二汐現在的體型已經超兩頭公豬追趕了,它的一個腦袋基本就有柳子汐整個身體大,因此當它的鼻子供着柳子汐,柳子汐頓時左搖右晃,受不了的時候,便隐藏在母豬的肚皮下躲開來。二汐看着柳子汐狼狽的模樣,發出了類似“呵呵呵”的聲音,柳子汐知道,那是它的笑聲。
看着溫柔的母豬和與自己親密無間的豬兄弟,柳子汐慢慢地失神了。他小時候因為智障被家人抛棄,恢複記憶之後對之前的事情基本沒有印象了。他的記憶中沒有家人,更感覺不到親情的溫暖。年少的時候見同學有父母疼愛,暗地裏嫉妒的簡直要發狂,成績好長的帥又怎樣,他沒有親人,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真正關心他的人。
然而柳子汐絕對想不到,在他二十二歲這一年,在這個破爛的豬欄裏頭,他感受到了來自母親的愛,感受到了來自兄弟的關心,即使對象是兩頭豬,這種情感卻是真實的。他不想這樣死掉,更不想這兩個世界上唯一關心他的生命最終淪為人類的盤中餐。
就在這個時候,熟悉的腳步聲漸行漸近。
柳子汐迅速根據腳步聲判斷來人,郁西!
立刻從稻草堆上起來,柳子汐将郁西的校牌拿出來,放在稻草的最裏面的表面位置,看起來顯眼,拿起來卻不方便。
郁西開門進來後,柳子汐立刻擡頭緊張地看着他。當看到郁西的模樣之後,柳子汐一愣,郁西的手臂上正抱着紗布。
郁西受傷了?怎麽會受傷?
柳子汐将郁西渾身上下打量一遍,身上沒有淤青或者擦傷,應該不是打架,那麽有可能是意外導致的手臂受傷。
兩天沒見到小豬,郁西發現自己比想象中要想念它,見小豬圓溜溜清澈幹淨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他,最後視線停留在手臂上,郁西彎下腰,摸了摸小豬的腦袋:“我的手臂受傷了,所以這兩天沒辦法來看你,你這兩天過得怎樣。”
他顯然是真心疼愛柳子汐的,和柳子汐對話的時候,眼神柔和的仿佛溢出水來,柳子汐近距離看着他的臉,這家夥長的太好了,豬欄裏昏暗的光線下,臉部輪廓分明,望着他的眼神溫柔寵溺,饒是柳子汐在這種時候居然都忍不住心跳加速了。
見小豬沒有給他回應,郁西哪裏會料到眼前的小豬居然會被他電到,他轉頭看到放在角落裏的校牌,低聲松了一口氣笑道:“果然在這裏。”他只以為是小豬調皮将校牌放到窩裏玩的,絲毫沒有懷疑到小豬別有用心。
豬欄屋頂的構造是很典型的人字形屋頂,稻草放在角落,因此越往裏的位置越矮,以郁西的身高,想要到裏頭拿校牌,必須半跪着才行。
柳子汐見郁西行動了,立刻抛開雜念,打起精神跑到郁西的身邊。
郁西半跪着身體,褲子的口袋也折了起來,那一串鑰匙也掉出來了一些。郁西正伸出手努力夠得到校牌,因此沒有注意到柳子汐跑到他的身邊。
柳子汐趁此機會一跳,短短的前蹄勾過鑰匙的環,迅速扯了下來,然後立刻挖開稻草,将鑰匙藏了進去。
郁西好不容易拿到校牌退到後面站直身體,他将校牌收起來,顯然還沒發現鑰匙丢失。他似乎知曉了張叔殺豬的确切日期,因此彎下身和柳子汐玩了許久,眼中一直閃動着猶豫和掙紮的神情,但眼看夜深了,最終還是起身準備離開。
走到豬欄門外,郁西回頭看了一眼,柳子汐正站在稻草上目送他離去,郁西見狀,回過身将柳子汐抱了起來,也不顧手臂的傷勢,将他捧到面前,低下頭親親的吻了一下柳子汐的鼻子:“對不起,我沒辦法救你……下輩子,你一定要投胎成人,別當豬了。”
柳子汐此時如果是人,一定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猝不及防被親了一下,剛剛被郁西親到的地方還似乎還殘留着郁西嘴唇的溫度,一路蘇蘇麻麻到他的心底,心跳急劇加快,連手腳都有點發軟。
郁西将柳子汐放下,轉身離開。他手臂上的傷口因為他大幅度的動作裂開,血滲了出來,有些還蹭到了柳子汐的身上,不過不論是他還是柳子汐,顯然都沒注意到。
柳子汐傻愣愣地坐在稻草上:難怪我這麽多年對女人都提不起興趣,原來我是個同性戀?不對啊,對男人也沒興趣啊……難道只對這個小鬼有意思?
好半天,柳子汐的心跳才恢複正常,郁西的事情先扔一邊,眼下逃跑才是最要緊的。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腳步聲靠近,柳子汐一聽就聽出是張叔的,連忙将瑞士軍刀藏了起來。
張叔似乎知道郁西來豬欄了,口上雖然不說,但始終有些不放心,他拎着從郁西那裏拿回的鑰匙,進豬欄巡視了一番,這才放心地離開。
柳子汐見狀,也放下心來,有了這個前提,這樣他們一旦逃跑,張叔便不會懷疑到郁西的頭上了。
待張叔走遠了,柳子汐立刻開始研究了一會兒瑞士軍刀,他的豬蹄不夠軟,沒什麽關節,非常不靈活,好不容易才将裏頭的刀一個一個弄出來,然後研究哪個适合開鎖。
等他終于有了決定,柳子汐透過門縫看了下外面,此時應該是夜最深的時刻,萬物俱靜,柳子汐沒有片刻停歇,他立刻叫醒了塊頭最大的公豬。
公豬今天終于吃飽喝足,睡得正香,被柳子汐叫醒顯然有些不情願,不過在柳子汐的催促下,公豬還是任由他爬到了它的腦袋上,柳子汐兩只後蹄支撐着整個身體的重量,踩在公豬的腦袋上,兩只蹄子一起舉着瑞士軍刀,朝門鎖伸去。
瑞士軍刀下面還挂着一串鑰匙,對現在的柳子汐而言,有一定的重量,而偏偏鎖不是固定的,輕輕一碰就在半空中搖晃,柳子汐對了老半天都對不準。
柳子汐頓時有些急躁,他連忙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再一次将刀鋒朝鎖孔伸去,眼看着就要插進去,突然,腳下震動了一下。
柳子汐的身形一晃,整只豬都摔到到地上,而被他夾在前蹄中的瑞士軍刀也在空中一晃,迅速朝柳子汐砸來。
柳子汐吓得叫出了聲,好在刀子最終下落的地方是他前蹄的旁邊,從他的皮膚劃過,出血了,但是傷口不深。
公豬見狀,吓了一跳,連忙對柳子汐叫了起來,柳子汐經過這兩個月的相處,莫名其妙聽得懂豬的語言了,一聽之下這才明白,公豬剛剛站着仰着頭太累了,忍不住将頭低下了一些,結果柳子汐就摔倒了。
柳子汐明白自己一只豬外加一把刀一起壓着公豬的腦袋,對方還得仰着頭,十分辛苦,若是平常他立刻放過公豬讓它回去睡覺了,可是此時已經是生死存亡的時刻,再逃跑,指不定天亮了張叔就帶着刀來殺豬了,這麽多頭豬,必然不會全殺掉,可不論誰成為第一只被殺死的豬,柳子汐都無法接受。
柳子汐咬牙站了起來,前蹄的傷口并不深,他沒再理會,他口中咬着瑞士軍刀的刀柄,再一次爬到公豬的頭上,前蹄舉着瑞士軍刀,又一次嘗試起來。
前蹄的傷口在這個時候起了惡化的作用,柳子汐太久站立着,渾身都有些發抖,前蹄有傷,慢慢無法支撐軍刀,而腳下的公豬也越來越不耐起來。
柳子汐感覺時間慢慢流逝,聽着不遠處農舍公雞的打鳴聲,渾身一顫,就在這時,遠處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夜正深,柳子汐的聽覺瞬間擴大範圍,危急關頭他的聽力超常爆發,柳子汐根據腳步聲判斷出來着至少有三人以上,而且其中一個腳步聲顯然是張叔的!
淩晨時分,張叔和朋友一起朝豬欄走來,還能為了什麽!
就在這時,公豬終于支撐不住,頭一歪,柳子汐再一次摔倒到了地上。
瑞士軍刀在半空中揮下,插在了柳子汐的身旁。柳子汐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門外,就這麽失敗了麽,今晚,這裏必須有一只豬被宰殺,然後被吃掉麽……
就在這時,柳子汐前蹄傷口滲出的血與之前蹭到的郁西的血融在一起,一同緩緩被柳子汐前提那奇怪的圖案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