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4-2
秦府這些天過得十分忙碌和謹慎,尤其是大總管,平日已夠嚴厲,更是變得暴躁,一點小錯都能讓他罵上一個時辰,因此每個奴仆都安分守己,絲毫不敢大意,就怕總管一不高興将他們攆出門。
「貴客就要到了你們還杵在這兒幹什麽!吃飽太閒啊!」大總管對著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幾個仆人大吼,将人全部趕走,只留下挑選過的幾個站在一邊。
和大總管一同等候在大門口的還有秦老爺以及二夫人姚氏,比起總管的緊張,秦老爺顯得冷靜不少,而姚氏則面露不耐,但礙於丈夫的威嚴,不敢抱怨。
「來了、來了!老爺,客人到了!」當總管發現一輛正在減速的馬車後,趕緊回頭通知秦老爺。
秦老爺領著姚氏一起跨出大門,一輛裝飾簡樸的馬車緩緩停在秦府前。樸素的車身讓人看不出車內乘坐的是何位貴客,但從掌車人便能猜測裏頭的人身分非尊即貴。
掌車人不似一般的車夫,相貌粗犷冷峻,不茍言笑,身材高大魁梧,結實的肌肉讓身上的衣服顯得有些緊繃,應該是擔任護衛的職責,而非純粹的車夫。
「主子,秦府到了。」
男人退到一旁,接著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一名少年率先步下車,冠玉般的年輕臉孔,卻有著不符合年齡的老成神态,從眉目間能輕易看出他性格中的嚴謹。
秦老爺見到人并沒有貿然上前招呼,因為他知道正主還在車內,并不是先下車的那名少年。
果不其然,車內又伸出一只手掀起門簾,一名身著白衣的青年探出身子,姿态優雅的走下馬車。他的年紀大約二十出頭,一雙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嘴角輕輕上揚,外貌俊朗,舉止文雅,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修養得宜,印象極好。
青年臉上的笑容并不張揚,也不是疏遠客氣,讓人覺得真誠、好親近。他似乎又具有某種慵懶的特殊氣質,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見到了真正的貴客,秦老爺這才走上前迎接,恭敬地道:「有失遠迎,秦某在此向靖皇公子賠罪。」
「不用多禮!」青年快一步制止了秦老爺的舉動,說:「您才是長輩,豈有晚輩讓長輩苦等的道理。晚輩靖皇洵先向秦老爺致歉,暫且叨擾幾日,勞煩了。」
「哪裏,靖皇公子的到來讓寒舍蓬荜生輝,只怕招待不周,還請見諒。」盡管秦老爺臉上沒什麽笑容,不谄媚也不冷落,态度相當客氣。他招來總管,吩咐道:「趕緊帶客人去休息,別失禮了!」
總管就等著這一刻,連忙應聲。
「靖皇公子,請跟小的往這邊走。」
「那就麻煩總管帶路了。」
靖皇洵雙手負於身後和總管一起走,後頭跟著同行的少年和護衛,留在大門口的馬車,則交由秦府的下人處理。
午後,秦老爺請靖皇洵三人移至書房,畢竟拜帖上已寫明了有要事商談,挑個隐密的空間也比較适當。
「不知靖皇公子這次前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與秦某商量?」秦老爺處事上向來直率,開門見山的直問。
靖皇洵坐於秦老爺的右側,順位則是面容嚴肅的少年,而靖皇洵稍早也向秦老爺介紹過,少年是他的遠房親戚,名叫容安,跟著他一起出來辦事,算是游歷學習。至於護衛程喚則站在靖皇洵的後頭,明明壯碩的體格難以忽視,但當他收斂起一身氣勢,幾乎如影子般隐匿,容易讓人忽略但确實守候於主子身側。
「不知秦老爺是否聽聞了盟主家裏的事情?」
秦老爺眉頭一擰,回道:「不曾。究竟發生了何事?」
「看來盟主有意将此事壓下。」靖皇洵嘆了口氣,「其實不久前,盟主家遭刺客入侵,幸虧人手充足成功将刺客拿下,僅損傷了幾位家仆。可惜,刺客全數自盡,無法探得目的為何。」
聽完後秦老爺面色也變得凝重,但他并不認為靖皇洵此趟前來,只為告訴他這件事,畢竟這事跟他沒什麽直接關系,秦府現任盟主平時也無交集往來。
「秦某想,盟主和靖皇公子應該是察覺了什麽,不然,秦某不明白靖皇公子的造訪之意。」
靖皇洵莞爾,對秦老爺的直言不諱并不感到震驚,似是早料到對方的反應。
「秦老爺推測得沒錯,晚輩和盟主确實在懷疑這群刺客的目的,該是在尋找某樣東西。」靖皇洵沒明說為何懷疑、又如何得到猜測,他話題一轉,道:「晚輩聽說近日府上也不太安寧,莫非也有外人騷擾?」
「這……秦某不知靖皇公子從何得知此消息,但肯定是誤會。」秦老爺深感疑惑,語氣認真地道:「這陣子家裏一切平安,無任何異狀。」
這下換靖皇洵面露不解,與容安互望一眼。
「……看來真是晚輩得知錯誤消息了,是晚輩唐突了,還望秦老爺見諒。」靖皇洵和容安一同起身,拱手彎身致歉。
面對靖皇洵兩人的舉動,秦老爺急忙制止,說:「你們也是關心則亂,秦某怎麽會計較呢!坐、都坐!」
再次坐下的靖皇洵态度謙和,不見尴尬,更顯得落落大方。
「近來确實不太平,還請秦老爺多加留意。當然,平安無事自然最好。」
「秦某多謝靖皇公子提醒。」秦老爺客氣地回道。
談話似乎結束,秦老爺正躊躇著是否要讓客人回去休息或安排參觀之時,書房門被敲響,尚未獲得允許,一個窈窕的身影擅自推門而入。
進門的是姚氏,她在秦老爺不滿的目光中緩緩地走向丈夫。
「怎麽來了?」秦老爺語帶怒意的問。
姚氏見狀,立刻上前倚靠在丈夫身上,嬌聲道:「這不是想和老爺一同接待貴客嗎?您就別生氣了!」
秦老爺眉一橫,準備喝叱姚氏時,靖皇洵先接了話:「能得如此賢內助,秦老爺真是好福氣。」
秦嚴光當年娶了第一美人方氏時,轟動一時,而後再娶二夫人姚氏,還是攜子而嫁,更是讓外人将此事做為茶馀飯後的話題,談論了半年都有。簡而言之,秦老爺享齊人之福的事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靖皇洵這句話還真聽不出是褒是貶,但也讓秦老爺阖上了嘴,不好意思當客人的面斥退姚氏。
而姚氏媚眼一轉,近距離觀察起所謂的「貴客」。像靖皇洵如此俊雅、風度翩翩的男子實在不多,再加上家世與皇親國戚同等,盡管衆人皆知靖皇家不參與朝廷之事,但那顯貴的血統依然衆所矚目。
靖皇洵似是沒注意到姚氏打量的眼神,或許是刻意忽略,他驚呼一聲,道:「晚輩忽然憶起,多年前也曾來過這裏呢!」
「這樣啊……」秦老爺喃喃地回了一句,不知靖皇洵為何提及這點。
「說來也非光彩之事,還有些丢人。」靖皇洵低聲一笑,大概是想到了當年的趣事,「就在秦府後頭那座山上,晚輩誤闖,迷失了方向,幸好偶遇一個漂亮的小公子,才得以下山。」
見秦老爺面顯徬徨之色,靖皇洵繼續道:「晚輩想起那名小公子身上的衣物,料子高貴,不似一般人家穿的,就猜想是貴府的孩子。據晚輩打聽,那座山恰好是貴府的持有地,所以……其實,當時為了感謝小公子相助,晚輩曾贈一塊玉佩予他,并承諾有事相求,必定回報。」
「靖皇公子的意思是……」秦老爺對這件往事感到意外,沒想到莫名就賣了個人情。
「小公子不曾尋來,晚輩怕他是忘了,因此想與小公子見一面,提醒他這個承諾仍然算數。」
秦老爺點頭表示理解,但他內心仍有些許惶恐。依照靖皇洵所言,他遇到的可能就是秦方萦,但一想到兒子此時的模樣,秦老爺不禁猶豫了,該如何讓兒子見得了人是個大問題。更重要的一點,靖皇洵要找的究竟是不是秦方萦也還不确定,若證實了是誤會一場,也很尴尬。
秦老爺左思右想,決定冷靜處理這件事。
只是在秦老爺開口前,姚氏先說了:「靖皇公子,我想你是誤會了。」
「夫人的意思是……?」
「剛才聽你說什麽小公子,我就覺得奇怪,後來想起我确實讓我女兒扮過男孩,不然出去玩不方便。還有,你說的那塊玉佩,當然是有的,只是小孩玩心重,不知那是貴重物品,現在也不知扔在府裏哪個角落了!」姚氏扯起謊來面不改色,說得煞有其事,讓秦老爺一下子也糊塗了。
「莫非真是晚輩誤認?」靖皇洵顯得有些無措,道:「既然這樣,晚輩只好向秦老爺和夫人提出不情之情,雖然以秦小姐的身份,晚輩不該貿然求見,但為了回報恩情,就請兩位通融。」
「這……」姚氏面有難色,「真是不好意思,芸兒前些天染了風寒,尚未痊愈,不宜出來與靖皇公子會面。要不然,就請多留幾日,等芸兒病愈後,我再讓兩人相認。不知靖皇公子意下如何?」
「晚輩多謝夫人的好意,只好多打擾幾日了。」靖皇洵面露喜悅,「晚輩還想請問……不知秦小姐芳名為何?」
姚氏捂嘴呵笑幾聲,才說:「我女兒叫秦雪芸,我們都喚她芸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