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焰城去北京得走國道,國道要從甘西上進,龍門省地大人稀,山溝子裏旅游業也沒得發展,所以這一路人煙寥寥,大多數時候都是琮玉和小痞子這一輛車的車影。

琮玉看着窗外光禿禿的山,問:“你經常開車走這趟路嗎?”

“天天走。”小痞子本來還想跟她說說這條路上的事,想到樂淵的囑咐,閉上了嘴。

琮玉卻有問不完的問題:“你是蒙古族人嗎?”

小痞子很驚訝:“你怎麽知道?”

琮玉笑了下:“那我告訴你我怎麽知道的,你告訴我,樂淵有沒有女人。”

小痞子皺起了眉,幾度張嘴都沒說點什麽。

“很難回答嗎?”

“樂哥的事我不知道啊。”

琮玉又問:“那你有沒有?”

小痞子在唐華路很多年,對邱文博的生意耳濡目染,女人那回事,他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門兒清了:“我肯定有啊。”

“是嗎?那你女朋友漂亮嗎?”

“不能說漂不漂亮,她在她們學校很出名的。”

“還是學生?”

小痞子喜歡這話題,琮玉勾起了他的傾訴欲,把樂淵的囑咐抛到腦袋後頭去了:“我們兄弟都是找技校和幼師的女生,那猛的,有些比霓月的大姐還開放呢。”

“怎麽不找高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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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管得嚴,手機不讓帶教室,那談個戀愛兩個星期見一回,有什麽意思。”

“你女朋友開放嗎?”

“還行。”

車子駛入山溝,海拔降了一些,拐彎處遇到汽車故障,反光三角架和地上一堆碎零件吸引了琮玉的注意力。

小痞子說:“這是撞車了。”

“你撞過車嗎?”

“剛開始開車的時候撞過。”

“撞車時害怕嗎?”

“還好,那時候樂哥來接我了,樂哥在,我就不害怕。”

“如果樂淵和你女朋友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小痞子摸摸後腦勺,好像很難選擇一樣:“男人應該講義氣的,但是女朋友被抛棄好像也有點可憐。”

琮玉不再問了,說:“前邊服務區停下,我上衛生間。”

“嗯好。”

樂淵到寶郡翻了翻賬,把幾個到日子還賬的賭徒分給手下人,讓他們帶人去收錢,之後去了霓月。

霓月上午不開門,九姐昨晚上沒走,早起把新來的女孩們召集到大廳開會,培訓。

有人好奇為什麽出來賣的也要培訓,其實下海多年的時不時也要培訓,說是培訓,不過是加油打氣,不然容易瘋。

經得男人多了,受虐待刺激多了,輕易就能看破紅塵,雖然文化水平不夠,但還是會用她們自己的方式悲天憫人,感慨坎坷多舛的命運。

不偶爾開導、打個雞血,那全送精神病院了。

樂淵進門,九姐的聲音更高了,樂淵走到前臺,問昨晚上流水,前臺簡單說了兩句,悄悄瞥了九姐一眼,小聲說:“昨晚九姐又接客了。”

樂淵無動于衷,看完賬上了樓。

九姐說着話,眼已經随樂淵去了,新來的女孩中,有些還不知道接下來要面臨什麽,只感覺霓月氛圍很好,就大膽地問九姐:“九姐喜歡樂哥?”

九姐收回眼來,笑了下:“很明顯?”

女孩們互相聳肩、微笑:“很明顯,就是不知道九姐喜歡樂哥什麽,他看上去好兇,感覺他身邊空氣都是冷的,而且他昨天也是那件衣服,頭發又長,胡子也不刮。”

就衣服這件事,九姐知道他不是不換,是同樣的衣服有十幾件。

她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樂淵在讓女人離他遠點這件事上一直精益求精,結果就是霓月的女人都不跟他親近。

想到這裏,九姐的笑容漸漸消失,那他為什麽會讓琮玉那個丫頭靠近呢?

九姐由她們開了會兒小差,接着講起霓月的事。

樂淵上樓後,漆黑的偏廳沙發上的人影突然動了下,他恍惚想起昨晚上從卧室出來,琮玉也在沙發上坐着。

他走到麻将桌前,坐下來,想休息會兒,下午還有事,昨晚上沒睡,精力有些不夠。

沙發上的黑影突然軟着聲音說:“樂哥。”

樂淵沒理。

黑影又坐了半分鐘,好像是終于坐不下去了,起身匆匆跑開。

樂淵反應平淡,這裏的人都怕他,不願跟他同處一間房,沒有跑開他才會感到奇怪。

琮玉好像就不怕他,她個子不高,膽子不小,渾身透着一股子無知的無畏,但她道理一套一套,腦子也轉得極快,壓根不是無知的模樣。

她現在應該已經到姜措了,再翻過兩座山就到甘西市邊緣了。

這時,他手機響了,是送琮玉的小痞子打來的,他有些不祥的預感,接通就聽到電話那頭火急火燎的聲音:“樂哥!出事了!”

樂淵挂了電話,大步朝外跑去,一陣風似的樣讓霓月的人不明所以。

九姐一連兩天看到反常的樂淵,心裏的怨一點一點加深。但畢竟是有頭有臉的媽媽,還是沒表現出來,面色從容地給姑娘們一人發了一支便宜唇膏。

剩了一只,是她給琮玉準備的,沒想到沒送出去,不過沒關系,暫時沒送出去而已,只要琮玉還在這趟街,她遲早能送出去。

樂淵把車開到一百六十碼,在中午之前趕到了小痞子和琮玉逗留的服務區。

他下了車,踩着碎石子坑,趕進服務區的小商店,塑料簾子啪的一聲被掀開,閉着眼蜷在雙人墩子上的琮玉進入他的視線,她的胳膊和小腿受傷了,嘴唇灰撲撲的,眼角也有一個結了血痂的小口子,在嫩白的肌膚上十分醒目,看得人心裏發怵。

小痞子在一邊哆哆嗦嗦地站着,臉也白了。

樂淵走到琮玉跟前,蹲下來,還沒說話,琮玉睜開了眼,看到是他,嘴一撇,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爬起來摟住他的脖子,嗚嗚地哭。

樂淵一動不動,任她抱着,心裏亂七八糟,其中最強烈的一種情緒是愧疚。

琮玉一哭,眼角的小口子又開始流血,沙得她喊疼,樂淵把她的胳膊從自己脖子上拿下來,兇她:“別哭了!”

琮玉哭得更大聲了。

樂淵沒辦法,聲音軟了些:“你哭不疼嗎?”

琮玉的語氣摻雜着大量的委屈和埋怨:“疼死算了!”

樂淵也說:“疼死算了!”

說歸說,但也還是用消毒紙巾給她擦了擦眼角,她反抗,不讓碰,他就摁住了她的兩只手,硬是給她消了毒。

琮玉的火爆脾氣立刻發作,也不對樂淵委屈了,歪着嘴瞪着他,好像他是仇人一樣。

樂淵看她好多了,站起來,問小痞子:“怎麽回事?”

小痞子不敢說,怕樂淵怪罪。

還是小商店的老板娘告訴他:“這姑娘太俊了,上廁所的時候被倆外地人跟進去了,幸虧她叫的聲音夠大,我們聽見第一時間就跑過去了,倒是沒發生什麽事,就是小姑娘好像被吓到了,又缺氧了……”

聽到這裏,樂淵的臉色已經過于難看了,聲音像雪山峭壁的冰錐子一樣刺骨:“人在哪兒。”

“我們攔不住……”

“從哪兒走了?”

老板娘跟店裏人相視一眼,不想找麻煩的樣子。

樂淵又重複了一遍,語氣的不容拒絕滿滿當當:“往,哪,走,了。”

老板娘不敢瞞了:“往姜措……”

“開什麽車。”

“白色的,豐田威爾法,車牌號那小夥子拍了。”老板娘說着指了指小痞子。

樂淵扭頭往外走,跟小痞子說:“照片發我,看好了她。”

小痞子後知後覺地答應了聲,再看樂淵已經開車走了,趕緊把照片發給了他。

樂淵一邊開車,一邊從副駕駛座位底下抽出一根鐵棍。

他車開得很快,本以為要到姜措派出所找人調路況監控了,沒想到那輛豐田威爾法晃晃悠悠,一點也不着急,還沒到姜措縣內,正好省了他大海撈針。

他一腳油門,越過那輛車,打滿方向盤,橫在它前邊。

豐田車一個急剎,車子蹭着地面,帶着刺耳的摩擦聲滑行到樂淵車門三十公分處,堪堪停住。車上的人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罵道:“你他媽找死呢?!”

樂淵拎着鐵棍從車上下來,在對方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時候,已經用胳膊勒住開車人的脖子,把他從狹窄的車窗拔了出來,照着太陽穴,掄滿了一棍子,砰的一聲,他腦袋撞到了豐田車門上,血從車門上流了下來。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吓傻了,一動不敢動。

樂淵也沒放過他,走過去,打開車門,把他拽下來,在他被薅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尿褲子了,雙腿酸軟無力,沒骨頭一樣。

樂淵捏住他的臉,想想他剛才或許笑着把琮玉堵在衛生間門口,就想把他的嘴撕爛。樂淵也是這麽做的,兩只手扣住他上下牙,用力拉,拉到他撕心裂肺地喊叫,雙手死死扒着樂淵的手,雙腿在地上沒命地踢騰。

光禿禿的山,空蕩蕩的路,偶爾開過去一輛車,對道路中央這一幕只是開窗看了一眼,沒有停下,沒有勸阻。

樂淵撕到他嘴角開始流血,才把他甩到車門上,撣了撣手,把鐵棍撿起來,拿他們的衣服擦幹淨棍子上的血,開車返回了服務區。

回去的路上,他開得沒那麽快了,還開着車窗,點了一根煙,他以為他會有點想法的,但心裏就像這條路,空蕩蕩的。

他抽完了煙,回到了服務區。

琮玉和小痞子就站在坡上,看着樂淵的車開到跟前,他從車上下來,風把他的野人發型吹亂,他的眉眼露出來,琮玉才知道,他遮住眼不是眼不好看,是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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