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霓月中央音響在播放王菲的“暗湧”,但走廊充斥着酒後顧客的大聲喧鬧,琮玉沖進來的時候,聽不到王菲的聲音,只覺得環境很亂,說話要吼。
樂淵那麽高大,她要仰起頭看他,即便把泰山裝進虛張聲勢裏,也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但很奇怪,抱住他時,暗湧的旋律清晰了,她聽到王菲在唱“我的命中命中”,樂淵突然高大的剛剛好,他懷抱的尺寸無限接近小小身軀,而小小身軀的底氣一瞬間比泰山還高。
琮玉哭完了,放開樂淵,眼看向一旁,跟樂淵在這片嘈雜中暫停了三分鐘,說:“你為什麽不說?”
“說什麽?”
“哭完了嗎?哭完了滾。”
“你想聽?”
“不想。”
走廊的絢麗霓虹窺探着暗室的人,樂淵在它的窺探中瞥見琮玉臉上的萬千色彩,他幾乎沒有猶豫,伸手擦了琮玉的眼淚。
琮玉一下子心跳很快,快到她已經不記得大腦可以支配身體,身體為什麽可以跟大腦聯系,四肢是什麽,她是什麽……
一分鐘裏,她的思想世界從科技化的未來回到原始的荒原,她不能保證那些豐富的畫面不會被樂淵看出來,于是一把推開他,拉開門,跑出了霓月。
樂淵沒在意,看了下時間,返回樓上。邱文博還在等他。
琮玉出了霓月一直往家跑,賣江米糕的爺爺出攤了,就在十字路口,她好像看到了,但沒停下,一直跑進家門,脫衣服洗澡,把身上的汗洗掉,再妄圖把慌亂的心跳洗停掉。
爆破很擔心她,在浴室門口叫。
琮玉聽到了,沒有回應,一直蹲在蓮蓬頭下,流水把她的頭發打理得順滑,就是貼着頭皮的樣子看起來不怎麽睿智。
她把熱水器裏的熱水都用光了才擦幹自己,從浴室出來,坐在餐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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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破走過去,把腦袋搭在琮玉腿上,掀起眼皮,注視着她。
琮玉蹲下來,抱住爆破的腦袋,趴在它身上,心跳終于平複了下來。她問爆破:“你喜歡樂淵嗎?也就是陳既。”
爆破叫了一聲,尾巴也搖起來,它在表達,它非常喜歡他。
琮玉笑了,摸摸爆破的腦袋,安撫了它,然後告訴它:“我也喜歡。”
爆破耳朵突然豎起來,歪了下頭,看着她,看着像不理解。
琮玉搖頭:“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但就是不能看他了。”說着拉住它的狗爪子到胸口的地方:“一看這就跳。”
爆破還歪着頭,更不理解了。
琮玉放開它的爪子,趴在椅子上:“也不能碰他,碰到他的地方都是燙的。”趴了一會兒就起來了,托住下巴:“我老想起他把我從邱文博跟前帶走的時候,還有去服務區接我的時候。他讓九姐別打我主意,有去牧區找我了,給我擋風,還把呂波摁在發動機蓋上……”
爆破哼哼唧唧,尾巴夾進後腿裏,看起來很失落,很委屈。
琮玉扭頭看到這樣的它:“幹什麽?”
爆破也扭頭,不看她了。
琮玉抱住它的脖子,臉貼着它又硬又短的毛:“你有什麽好難過的,難過的應該是我吧?這以後我該怎麽辦?要不還是讓他把我送回北京吧?”
爆破把頭扭回來。
琮玉又改口:“我就說說,我不走,他說帶我去礦區,我還沒去過礦區。”說到礦區,她心跳又快了起來。
這一路,只有他們倆……
越想心跳越快,臉也越來越紅,她冷不丁坐起來,往臉上扇了扇風,鼓着腮幫子,呼呼地出氣。
爆破看着她物理降溫。
琮玉不小心跟它的眼神對上,心虛地別開臉:“你看什麽?我沒有想那些個畫面!我一點也不想!我根本不想談戀愛!絕對不要牽手!親臉也不行!”
爆破就這麽看着她,一動不動。
琮玉回頭見它不信,氣急敗壞,嘴硬地說:“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再看等會兒把你送到寵物店裏!”
說到寵物店,爆破就蔫兒了,趴在地上,再也不看她了。
琮玉看到它這樣,又去抱它:“我說着玩兒的,放心好了,我會說服他帶你去的,咱們仨一起。”
爆破耳朵重新豎起來,原地轉了兩圈,仿佛在告訴琮玉:你要是帶我去,那你就可以喜歡他了。
琮玉躺在爆破身上,看着燈,又想起剛才撲在樂淵懷裏的畫面。他也太高了,還有他的手,好大。他身上有沐浴液的味道,很普通很便宜那一款,她在超市看到過,四十八塊,但很好聞。還有他衣服上的洗衣粉味道,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竟然也聞得有瘾了。
樂淵從邱文博待的房間出來,邱文博養的金絲雀剛好上來,幽靜的走廊裏,他們一個往外走,一個往裏走,步子不一致,但節奏相仿。
金絲雀目不轉睛地盯着樂淵,沒有長頭發和青胡茬擋着,她跟樂淵就是全焰城最配的兩張臉。
兩人擦肩而過,就在樂淵行至樓梯口時,金絲雀突然轉身,叫了他一聲:“陳既。”
樂淵沒有停步,也沒有回頭,直接下了樓。
金絲雀又轉回身,天真單純的神情裏恍然夾雜了一絲深邃。
她走進邱文博的房間,他剛挂斷一個電話,背朝着門口,她踮着腳走過去,想給他一個驚喜。
邱文博假裝不知道她在身後。
金絲雀從身後摟住他的腰:“你被我抓住了,叔叔。”
邱文博把她拉到懷裏:“下課了?”
金絲雀點頭,抽回手來,踮着腳攀上他的脖子:“叔叔要陪我去逛街嗎?”
邱文博笑着坐下來,老板椅吱呀呀響了一聲。
金絲雀轉動腳尖,改坐到邱文博大腿上,繼續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一口他橫肉堆積的腦門,動作一氣呵成,看得出來重複過很多遍。
邱文博的手覆在她的屁股上,用下巴上的胡茬蹭她肩頭,唇下密密麻麻的粉刺貼住嫩白肌膚,就像一個滿身疙瘩的癞□□咬住了一截純白無瑕的天鵝頸。
“去嘛。”金絲雀撒嬌。
邱文博捏了她屁股一把:“今天很開心?”
金絲雀說:“明天就不用去學院了,家裏等畢業證就好了。”
她讀的舞蹈學院是焰城一個民辦學校,師資雄厚,招生條件高,于是學費齁貴,可以學到東西,但畢業證書只在縣城內管用,縣城以外如同廢紙一張。
“畢業了只想去逛街嗎?”邱文博說:“要不跟你同學去玩兒兩天?旅個游?”
金絲雀靠在邱文博肩膀:“我想跟你待在一起,你可以教我一些做生意的知識,以後不是要去礦産公司嗎?我不想給你丢人。”
邱文博聽到了,卻沒回應,且神情如一。
金絲雀點到為止,沒繼續深入這個話題,手指玩着他的耳朵:“那天我來霓月找你,看到有個女孩哭着跑下樓了,她很漂亮。”
邱文博笑了笑:“吃醋了?”
“反正我沒見過她。”
“長什麽樣子?”
“臉很小,眼睛很大,像林黛玉那樣子。”
邱文博知道了:“把她送給一位賣牛皮制品的老板了。”
“啊,難怪她哭得那麽傷心,你都不憐香惜玉的啊?”金絲雀假裝與那個女孩共情。
“她是因為心術不正,想結合外人搞我。”
金絲雀玩他耳朵的手沒停,卻沒有說話。
邱文博捏住她的下巴:“也許我冤枉了她,但你知道叔叔的,寧可錯殺,絕不放過,一個娘兒們而已,賣就賣了。”
兩人對視,金絲雀的眼睛濕潤了,很委屈:“我又不會這樣,你幹嗎語氣那麽嚴厲啊。”
邱文博親親她的臉蛋:“我知道。”
“我喜歡你啊,肯定聽話啊。”
“你這麽聽話,我肯定疼你。”邱文博說:“你不是想去廣告公司當個小文員嗎?正好我在甘西的朋友開廣告公司,要不要去試試?給你開八千一個月,我再每個月給你兩萬。”
金絲雀停頓了數秒:“那我就離你遠了。”
“不遠,下禮拜我要到集團去籌備新的項目,就住在華泱區的別墅,到時候你過來跟我住。”
“可是……”
“常蔓。”
金絲雀名為常蔓,邱文博一叫她的名字,她就不敢再說話了。
邱文博牽住她的手,輕輕揉着她的掌心:“不聽話了?”
“不是。”
“那就好。”邱文博把她的手指含進嘴裏,輕輕咬了一口:“不聽話是要被賣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