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沒有,就是我請你吃飯了,你不得請回來?”琮玉說話時搭了一個淺淡的勾唇,年輕而緊致的肌膚讓她這個小表情透着酷勁兒。

頌雅芝笑了:“好啊,那我也開間房,晚上在這兒住一宿,等常蔓回來咱們一塊兒去吃飯,再到廣場看場電影。”

“好。”

頌雅芝到前臺開房,琮玉上了樓,奪吉跟上。

琮玉的房間打掃過了,沒有酒味了,那頂不知道是誰的帽子還挂在衣架上,她進門第一眼就看到它,繼而想到昨晚那個夢。

她心煩意亂,剛坐下來就鬧脾氣,把臺歷重重推開。

奪吉站在門口看着她。

她擡頭看過去:“你不進啊?”

奪吉這才進門,從雙肩背裏拿了一袋楊梅,遞給她。

她看他慫慫的,不易察覺地舒了口氣:“我沒生你的氣,你想來就來,跟我沒關系,我也不會管着你。”

奪吉搖頭:“吃這個心情會好點,每次我心情不好都是吃這個。”

琮玉看着這袋楊梅,僵了片刻,趴下來:“摩托車還好嗎?”

奪吉點頭:“嗯,我每天都擦一遍,我不在的日子也叫我哥幫我擦了。”

琮玉枕着自己的胳膊:“如果我不在這兒,你不是被人騙了嗎?”

“沒事啊,我再回去就好了。”

琮玉笑了:“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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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她看了椅子一眼:“站着幹什麽?”

奪吉這才坐下來,抱着雙肩包,傻傻地笑:“你來這裏玩的嗎?”

“嗯。”

“這裏都是雪,山,很冷的。”

“我喜歡。”

奪吉也學她趴在桌上:“你去過木格措嗎?”

“那是哪兒?”

“四川西部。康定情歌你知道嗎?就在那個風景區,有一片海,叫木格措,流傳着一個愛情故事,很是美好,令人感動。”

琮玉不想聽,奪吉也不會說這麽書面的話,太像推銷了,似乎是照搬旅行社的廣告:“愛情都是騙人的,誰要愛情誰倒黴。”

奪吉坐起來:“那個故事真的很好聽的,是說一個叫紮西的男孩和一個叫卓瑪的女孩為了躲避壞人的抓捕而逃到那個地方的經過。”

琮玉也坐起來,手托着下巴,這樣的故事她能編一筐:“沒意思。”

“如果你想旅游,我可以帶你去。”

琮玉告訴他:“我說出來玩兒是不想你再問下去,我要是告訴你我為什麽來,你不了解也聽不懂,所以才說出來玩兒,不是喜歡旅游。”

奪吉皺着眉:“你可以告訴我的,你告訴我,我就會知道。”

琮玉沒見過這種小傻逼,懶得跟他辯,重新趴下來:“行行行,你知道。紮西,卓瑪,然後呢?”

奪吉也趴下來:“他們在那片海生活了很久,生兒育女,直到有人發現他們,以為他們是野人,後來這件事傳揚開來,這片海就被叫做了木格措,也是野人海。”

野人。

野人?

琮玉爬起來,看着奪吉:“野人海嗎?”

奪吉點頭:“嗯。”

“在哪兒?”

奪吉很驚喜,以為琮玉感興趣,高興跳脫出眼睛,立刻介紹:“四川西部,貢嘎山!”

琮玉知道了:“好,這個地方死都不去。以後跟野人沾邊的東西,也少跟我說,煩。”

奪吉愣了。

琮玉托住下巴,擺弄着臺歷,心不在焉:“你是不還沒訂旅館?你要住這兒嗎?”

奪吉還在想他哪裏惹琮玉不開心了,沒想到是這樣的,但因為琮玉的神态太可愛了,他并不難過,甚至唇角和眉梢不自覺地揣了些笑意。

也許是傍晚的陽光沾染了些落寞,氛圍無限接近日落,少年燭光色的臉忽而像是高原蜂蜜罐裏撈出來的,甜蜜得離譜。

他抿了下嘴:“嗯,因為你在這裏。”

他希望時間暫停。

他希望他睜開眼睛,她永遠在他視野的正中。

“那你離我遠點,上三樓吧,我現在看見男的煩得慌。”

“我想訂你旁邊。”

“旁邊有人。”

“我出兩倍!”

琮玉笑了:“那你去吧,挨打我不管。”

“很兇嗎?”

琮玉的笑容沒了:“嗯,而且很無情。”

奪吉很敏銳,突然也兇起來:“欺負你了嗎?”

“沒有。”不愛怎麽能叫欺負。

“我會說服他把房間讓給我的,我可以三倍。”

琮玉不再說話了。

随便吧。

琮玉沒關門,頌雅芝在門口站了很久,還用手機相機把這一張青春明信片記錄下來了。以免侵犯別人隐私,她只拍了背影,看不清樣貌。

她将這張照片發了個朋友圈,配文青春正好,然後敲了敲琮玉的門:“吃點瓜子嗎?”

常蔓沒去寺廟,跟藏族導游約好也是糊弄的話,其實是去了礦區的項目部,找了陳既。

陳既事情辦完沒走,是打算等琮玉睡着。

他想着,她要是睡了,那他就不會撞見她了。

總不見面,時間一長,也就忘了。

常蔓坐在陳既對面,辦公桌旁的另一把椅子上:“終于能單獨相處了。”

陳既對她前來一點都不驚訝。

常蔓很漂亮,她托住下巴,深情望向眼前男人。

沒有男人可以抵擋這種直白的勾引,都不喜歡被□□,但漂亮女人的□□,求之不得。

只可惜陳既沒欲望,或者說他的欲望從不靠女人填補,所以不能回饋常蔓期待的反應。

常蔓不是來跟他調情的,不在意他的面無表情:“那女孩太聰明,她在的時候,跟你說什麽都像隔牆有耳,就瞞着她過來了。”

陳既沒說話。

常蔓笑着問:“也相處這一路了,哥哥應該對我有一些信任了吧?應該可以跟我坦誠相待了吧?”

“別兜圈子。”陳既看都不看她。

常蔓帶鈎的眼神掃過陳既,雙手抱住雙臂,就像在寶郡攥住他兩根手指頭時那樣萬種風情。

那一次,她真的是私心作祟。

她從未靠他那樣近。

“我手裏有能讓青木礦區永遠不能複工的文件。”她口吻裏的自信不比琮玉少。

陳既不意外。

常蔓想知道他為什麽不意外:“不好奇我為什麽會有?”

“良生礦産公司最早在龍門羌白縣三瓦礦區開采,那年就出過一起冒頂事故,當時只死了一個人,但因為良生集團如日中天,白死了,沒水花,也沒賠償。”

常蔓的妩媚漸漸消退,桌子下的手指甲也慢慢尅進了手指肚裏。

陳既又說:“這人叫何永智,妻子叫常芸,兩個人有個女兒,叫何思皖。”

常蔓擡起眼來。

陳既看向她:“現改名常蔓。”

陳既早托周惜罇利用國家資源查過了,宿營那天早晨,他離開車前,就是去接了周惜罇的電話,得知了一些常蔓的消息。

許久,常蔓笑了:“常蔓當時找了派出所,公安局,都沒了下文,也沒立案通知單。直到找到龍門武警部隊,終于被一位領導重視了。”

笑着笑着,眼裏發了大霧:“因為常蔓有輕生念頭,所以領導格外關照,把她安排在甘西南部一間一居室裏。他告訴常蔓,他力量渺小,這種層層有暗哨的官司,別說沒證據,有證據都經常性石沉大海,立案堪比登天。他希望常蔓好好生活,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他還囑托兩支隊伍的兵哥哥有空了去看看常蔓,陪着說說話,溜溜彎。”

常蔓擡起頭:“後來常蔓的神經狀況有所好轉,買了果籃去武警部隊,在辦公室等待領導的時候,聽到路過的一位兵哥哥在對手裏的兵說,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那是腦癱。”

她說着,霧更大了:“常蔓記住了這話,重新收拾起情緒,狂練舞蹈,裝成了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小公主,進入焰城惡霸邱文博的視線,把自己獻給他,一門心思搜找他們多年違規開采的證據。但很可惜,敵人太強大了。”

她說完,抿了下嘴:“我沒有青木礦區違規操作的證據,只是有羌白礦區違規操作的證據,雖然羌白山的一切不複存在了,但他們經營青木礦區也許沿用了那時候的套路,沒準可以給你們一些靈感。”

陳既看向她:“你不怕我把你這番話告訴邱哥?”

常蔓哭着笑着,搖了下頭:“聽到那句‘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是腦癱’時,我出去看了,說這話的人,就長你這樣。我應該可以懷疑,當時我看到的就是你吧?”

“我沒否認過當兵的經歷,但我現在不當兵了。”

常蔓聳聳肩:“那你要說你現在就是從白到黑了,那你說呗,大不了就被邱文博賣了,或者弄死呗。”

陳既不再否認。

常蔓沒告訴陳既,她出門看到他就喜歡上了,那麽多兵哥哥關照,她還是喜歡上了只見過一面的他。

因為那時候太小了,正是青春期,即便心裏委屈,覺得自己的使命是洗掉父母的冤屈,看到那樣一張俊臉,也還是沒堅守住。

跟邱文博在一起的這些年,她都是靠貓在武警部隊辦公室門口看到陳既的那一眼活下來的。

她當然理解琮玉喜歡陳既,她在少女時期也沒能躲過陳既。

俊俏的臉總是暗戀的溫床。

只不過,喜歡并不等同于迷失自己,于是她把這份悸動埋藏,選了正确的路。

常蔓見陳既不再反駁,當他默認了,告訴他:“我不知道琮玉值不值得信任,但因為我不能冒險,失敗了,我爸媽就白死了,所以不打算讓她知道,也希望你隐瞞。”

“沒人對你這些事感興趣。”

“你這話就是告訴我,你相信她?”常蔓笑了一下,故意讓笑意掩蓋住苦楚,假裝自己對這句話無動于衷:“我現在還得靠你,我不反駁你,最好你的判斷是對的,琮玉值得信任。但如果她壞我的事,我不管你是誰,能不能幫到我,我都不給你這個面子。”

陳既不想跟她說太多琮玉的事:“你不用這麽介意,她對她……”

說到一半,他停頓了一下。

剩下半句是,她對她自己和他以外的事,都不在意。

他的潛意識也清楚這一點。

常蔓等不到他後半句,皺着眉問:“什麽?”

陳既看向她:“她沒壞過事。”

常蔓心裏一緊,那天晚上在後視鏡裏看到琮玉牽着他手的畫面,再一次碎成玻璃片,紮進她心窩子裏。

時間停擺。

不知多久,常蔓自我療好了傷,把她整理好的良生礦産公司套路的文件放到他面前:“裏邊有幾張我爸那時候留下的照片,因為相關負責人都不在了,死無對證,所以放在我手裏等于是死棋,本想着進入良生集團了解青木礦區的事,邱文博這人太雞賊了,根本不讓我去。”

陳既接過來,沒看,提醒她:“如果你是憑直覺信我,建議你謹慎點。”

常蔓站了起來:“還記得我那個在寶郡賭博的朋友嗎?他是周惜罇那個植物人妻子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去看望姐姐時,在周惜罇手機裏聽到了你的聲音。”

陳既沒反應。

常蔓撥弄了下頭發:“早有信兒說龍門檢察院成立了一個專案組,具體調查什麽案子沒人知道,但我猜測,你應該跟周惜罇一樣,都是這個專案組的人。”

她往外走:“別擔心,他不會亂說,身份也隐藏得很好。他姐姐就是因為周惜罇監察委員會主任的身份,被人從樓上推下去的。

“我們的目标一致。”

這天必須得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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