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更】四千年的毛茸茸
叫尤夏的女性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她試圖擡起眼睑,然而蛛網狀結塊的黴斑蓋住眼皮,在她的視野前方豎起一片阻礙。
透過黑黃色的縫隙,她微微睜開眼,看向面前的領主。
她的丈夫。
曾經深愛過的人。
他們一起度過青蔥時光,又進行了一場轟動雪獄的婚禮。
婚後如膠似漆,攜手并肩。
緊接着她誕下一兒一女,男孩活潑好動,女孩文靜乖巧。
每個清晨,她會給家人一人一個親吻。
每個夜晚,都能聽取一聲晚安。
那時她以為她可以一輩子在這片不幸的土地上書寫幸運。
直到女兒因為黴斑症去世。
一切都變了。
陷入混沌太久,不作為人類茍活太久,尤夏已經不太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
但那天起,領主的笑容從臉上剝落,一直到現在。
“我似乎找到我們的兒子了。”
這個聲音傳進耳裏,尤夏遲鈍的思維才慢慢從回憶中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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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電流突然接通,全身每個血管似乎發出噼裏啪啦的焦響。
“嗚!嗚!”她開始掙紮,“不!!”
腦袋剛往前伸,就被铐住脖子的鐵鏈拉了回去。
“尤夏你不願意嗎?”領主用一條手絹将指尖的黴菌擦掉,“等我把他帶回來,我們一家四口又能團聚了。”
“嗚!!!”
尤夏歇斯底裏地掙脫,鐵鏈瘋狂地晃動,牽動着固定在厚實牆壁中的錨點。
幾塊石磚因為拉扯發出咔嚓的響聲。
結合點裂開,所有的鐵鏈脫離石磚的禁锢,像幾條沉重的鞭子落在地上。
啪啪啪!!!
守衛們驚悚地回頭,只見尤夏一己之力将牆上的那些以正常人類的力量無法掙脫的束縛卸下。
她渾身的黴斑在此刻形成了一道道尖刺,覆蓋住身體表層,像一種奇異的魔怪。
尖刺下,是重新恢複蒼白的臉頰,眼中蘊藏着血海深仇,等待着宣洩無法抑制的痛苦。
她拖着沉重的鐵鏈向前邁出一步,守衛們立刻恐懼地舉起武器,對準了已經完全不似人類的尤夏。
她做出進攻的姿勢,鎖定了她的眼中釘。
然而領主卻淡定地站在她面前,沒有攜帶任何武器,身上也沒有任何防護。
尤夏原本向上豎起的尖刺改變方向,全部指向領主。
一瞬間,如發射的釘槍般,它們從尤夏身體上脫離,刺向門面大空的領主。
電光火石之間,領主面前出現了一層淡淡的透明隔膜。
尤夏在尖刺碰到隔膜的瞬間,發出一聲慘叫,尖刺頓時倒縮回去,重新變回黴斑的模樣。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啪地倒在地上。
如同一具腐爛已久的屍體。
“你們還愣着做什麽?”領主轉過頭,臉色蒼白得如同幽靈,“把她換個地方靠起來拷起來。”
守衛們不約而同地哆嗦了一下,走過去将尤夏扶起來,換到一條新的鎖鏈上。
領主看着牆壁上尤夏掙脫時拉壞的石磚,長長地嘆了口氣。
“還是失敗了。”
餘赦用木板将瑪珍和豆生的家封住,又在同一片崖壁上,找到一個可以容納一人的洞穴。
他爬進去,從地下城中拿一些幹草在洞口做了僞裝。
在天亮之前即使有人經過,也不會發現他在這個小洞裏。
準備好後,他将自己送回地下城中。
瑪珍的居所雖然簡陋,但至少還有火爐。
他現在找的那個小洞穴,根本不足以達到讓身體得到休息的條件。
進入地下城後,永遠恒溫的環境讓餘赦感到舒适。
如果不去想黑暗殿堂中的邪神,就算一直待在地下城中,餘赦認為自己沒有問題。
他回到儲藏室,在搭好的臨時浴室裏泡了個暖洋洋的熱水澡。換上珊瑚絨睡袍,臉上帶着水汽造成的紅潮來到床邊。
庭慕還和幾天前一樣,趴在枕頭的位置一動不動。
餘赦将它往旁邊移了移,柔軟的觸感令他立馬感受到幸福。
在末世中,誰不想有只可愛乖巧不吵不鬧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寵物。
雖然他的這只,只有在這種特定的情況下才會表現得乖乖的。
餘赦一邊感嘆,一邊在心中祈禱這一次庭慕消化恐懼之精後能變得溫順一點。
他鑽進被子裏,伸手在庭慕圓圓的腦袋上摸了摸。
毛絨球般的腦袋一動不動,承受着餘赦的搓揉。
好在餘赦還沒到喪心病狂的地步,在庭慕腦袋上的絨毛被撸禿皮之前及時收了手。
毛茸茸……
毛茸茸……
嘿嘿……
咦……怎麽有點硬硬的……?
餘赦突然從夢中驚醒,發現有什麽東西按着他的腰,将他固定在床上。
他想掙脫開,但是身體完全不能移動。
和以前遇到的鬼壓床一樣,只有意識受自己控制。
他注意到環在他腰間的是一條手臂。
溫度灼熱,有着不容掙脫的力量。
餘赦震驚地想控制自己的腦袋擡起來,去看手臂的主人,突然注意到纏在他脖子上的銀白色發絲。
他心中咯噔一聲。
視線上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美到驚心動魄的睡顏。
邪神白色的睫毛抖動了一瞬,片刻後緩緩睜眼,與他的視線相對。
幽深的暗藍色瞳孔倒影出餘赦的臉。
祂朝着僵硬的餘赦靠攏。
嘴角越翹越高,一直咧到耳根,牙齒露出來,紅色的血肉挂在齒縫間。
“我來找你了。”
“救命啊!”餘赦大叫一聲突然坐起身。
哪裏有什麽邪神,只有一只不知何時變大的兇獸。
它的爪子因為餘赦起身的動作滑下來,落到了不可說的地方。
餘赦:“……”
他繃着臉将庭慕的爪子撥開,在床上沉思了許久。
“剛才是你的前主人托夢嗎?”餘赦在心中問系統。
[嗯?主人你夢到什麽了?]
系統很興奮。
餘赦卡殼兩秒。
除了夢到邪神差點把他吃了,不然還能夢到什麽。
看系統也不清楚情況的樣子,餘赦嗖地一下從床上站起來。
他換好衣服後往黑暗殿堂走去。
繞過王座來到殿堂深處,他站在那間房間外猶豫了許久。
他真的不想主動進入這間房間,即使是站在門外,就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然而想到夢裏恐怖的場景,餘赦終于推開門。
他來到水晶棺前,邪神依然維持着上一次他離開前的樣子。
美麗,沉靜,聖潔,如同鬼斧神工的藝術品。
這只是一具屍體。
總比活生生的邪神好。
想罷,餘赦站在水晶棺前,盡量不去看祂,跟向老師背課文似的,将他在雪獄打聽到的情況說了一遍。
說完以後,邪神沒有任何動靜,連根睫毛都沒有眨一下。
餘赦松了口氣,補充了一句:“下次您不用給我托夢,我會及時來彙報的。”
說完他便逃似地往門口走,有一種周末前一天和老板加班時找借口回家的心虛。
剛要把門帶上,他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托夢?”
“可憐的人類,連做夢這種事情,也要推卸給神明嗎。”
“我很好奇,你究竟夢到了什麽?”
“我們在夢裏,做了什麽?”
餘赦的臉頰頓時脹紅,碰地一聲将門關上,裝作沒有聽見匆匆離開了黑暗殿堂。
庭慕沒有醒來的意思,離天亮也還有一個小時,餘赦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緩解自己的尴尬。
看來邪神并沒有給他托夢,只是他大驚小怪,自己夢到了而已。
他決定在找到碎片之前,絕不踏入黑暗殿堂一步。
[主人,這并不是一件丢臉的事。]
[斯坦斯大人曾經是億萬恐懼後裔的夢。]
餘赦:“......要不你回夢裏和祂多待一會兒?”
[不了不了。]
系統對自己的前主人有種莫名的恐懼。
它立馬轉換話題。
[主人,您什麽時候才能清理掉回廊前的廢石。]
餘赦聞言頓時有些頭疼。
系統所說的回廊是他在基地第五層找到核心碎片時解鎖的地下城區域。
按照系統的解釋,邪神死遁前曾在那一部分區域裏設置了屏障,餘赦收集到碎片後,才能擁有突破那道屏障的力量。
但是無形的屏障解開了,有形的屏障卻是一道巨大的難題。
在回廊裏,生長着密密麻麻的恐懼石,像骨質增生一般,并不是件好事。
它們讓整個通道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包括回廊頂上,也被完全覆蓋。
并且這些恐懼石像一把一把尖刀,随時都有掉下來傷到人的危險。
餘赦試過轉移它們,但是能轉移的都是自己斷掉後堆積在地上的那部分。
剩下那些凝結在回廊的頂上和牆上的,都沒有辦法輕松地清理。
上一世他曾經渴求過恐懼石,想利用恐懼石強化自己。
沒想到重生後,恐懼石太多竟然成了一件煩心事。
“你就沒有一點辦法?”餘赦問系統。
[如果有地下城的仆從們在,主人您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地下城的仆從是指卡索那樣的人?”餘赦問。
[他們是沒有資格進入地下城的。]
系統得意洋洋地說。
[只有最古老的恐懼後裔,才能居住在地下城中。]
餘赦一愣:“那庭慕呢?”
[從我的獨立意識覺醒開始,庭慕已經在地下城中了。]
[大約是在斯坦斯大人隕落的時候。]
餘赦:“……它也活了4000年?”
[是的沒錯。]
[不過在遇到主人您以前,它和我一樣,一直處于休眠中。]
[在地下城裏,還有和我們一樣的仆從。]
[但是邪神設置的屏障分隔了地下城的每個區域,沒有踏入那個區域之前,我沒有辦法得知他們在哪裏。]
[如果他們都蘇醒了,主人您就擁有一支軍隊了!]
聽着系統歡樂的聲音,餘赦一點都笑不出來。
一支平均年齡在四千年以上的前朝老臣,以及未來将會複活的邪神。
餘赦頓時感覺自己處在水深火熱中。
一時間餘赦想就這樣放着這些解鎖的區域不管。
但是系統說過,這些區域有各種奇妙的功能,或者放置着某種寶物,有了它們就多了一分勝算。
餘赦戴上安全帽,拿出他從商店裏的運動樓層找到的登山鎬,準備在這條回廊上清理出一條小小的通道,足夠他矮身經過就行。
恐懼石蘊含着巨大的能量,但是越是純淨的恐懼石,就越容易斷裂。
從地下城中凝結出的恐懼石比起外界的更加容易開采。
餘赦砸了一會兒,大約清出兩米的距離後,時間已經到了五點半。
此時外界已經從夜中蘇醒,餘赦放下鎬子,撿起一些散落在地上的恐懼石,便離開了地下城。
轉眼間他再次出現在山洞中。
雪獄的早晨天亮得很早。
因為白雪和寒冰會反射遙遠的陽光。
被反射的光又會在整個城市中不斷地回反。
在光污染下,清晨的雪獄竟然像一座被聖光籠罩的城市。
餘赦拿掉幹草後,立刻閉上眼睛,等到适應以後才慢慢睜開。
他離開這裏之前,去瑪珍的家看了看。
岩洞中依然和他昨天離開時一樣。
豆生沒有回來,瑪珍也沒有。
他順着來時的路走到雪獄的主幹道上,在外面晃悠的居民依然少的可憐。
但是道路兩旁的房子裏,總有若有似無的視線落在餘赦的身上。
過了一會兒,灢詂他離高塔更近了一些,周圍的人才逐漸多了起來。
奇怪的是,雖然餘赦一眼看上去就是外鄉人,這些居民們并沒有對他産生過多的好奇。
仿佛他們已經習慣了餘赦這樣的外來者入侵他們的生活。
又或者所有外來者進入這裏的時候,都會成為他們的同類——永遠被囚禁在這座冰雪監獄中。
餘赦在一家油膩的店鋪中找到了昨天和他“同生共死”過的箱子兄弟。
對方正坐在店門口,用一把鐵鍬勾住一條惡心的小型魔怪。
魔怪瘋狂地擺動,像沒有長腳的龍蝦。
箱子兄弟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古怪的鐵質工具,從魔怪的脖子處刮到尾部。
一些玫紅色的液體從魔怪的身體內擠出來,還混合着內髒和肉塊。
箱子兄弟這樣處理了五條後,将擠在一個盆裏的魔怪液體倒入石盅內,用一把錘子開始捶打。
直到內髒、肉塊以及液體完全混合在一起後,他将這盆惡心的東西過篩,濾出純淨的液體。
經過處理,液體變成了酒紅色。
箱子兄弟又将一株被五花大綁的變異植物剪掉一節。
植物發出一聲哀鳴。
他面不改色地撿起那段枝節,扔進了酒紅色液體中。
做完這一切,他擡起雙臂舒展腰身,恰巧和餘赦的視線對上。
箱子兄弟高舉雙手:“大哥?!”
餘赦将目光從液體上收回,環顧這家酒館。
恐懼之國裏正常的植物十分稀少,滿足食欲的已經是奢侈品,更不可能用來釀酒。
原住民們喝的酒,都是用這種龍蝦狀的魔怪制作的。
異語的發音讀作hasong。
意思是令人快樂的液體。
作為原料的魔怪,其血肉有麻痹神經的作用,但是對于人體而言是一種劇毒。
不過加上一條尖叫樹花,就可以以毒攻毒,壓制毒素的發作。
但是長期飲用,便會像服食慢性毒藥一樣,慢慢蠶食身體。
所以在恐懼之國原住民修建的大型城市中,hasong這種東西是禁止的。
雪獄只是一座小城,這裏的領主似乎并不介意hasong的傳播。
即使是清晨,酒館裏已經坐滿了人。
餘赦在門口停留時,已經收獲了不少目光。
再加上箱子兄弟那一聲大哥,雖然他們聽不懂,但都意識到餘赦是個和箱子兄弟一樣的外鄉人。
他們一邊喝着hasong,一邊打量着餘赦。
“大哥你是過來找我的,還是要喝酒?”箱子兄弟問。
餘赦的視線落在箱子兄弟腳邊的盆裏,眉毛擰成一個川字。
箱子兄弟哭喪着臉:“我這不是習慣成自然了,看他們都喝,逐漸麻木了嘛。”
餘赦朝店裏看去:“酒館老板在嗎?”
箱子兄弟說:“還在睡覺吧,他每天晚上都要喝一大瓶hasong,第二天中午才起床。醉生夢死啊醉生夢死。”
“大哥你要找他問高塔的事?”箱子兄弟問,“可是我們和他們語言不通,他說什麽你也聽不懂呀。”
餘赦沒有解釋,走進酒館中。
“我就在這裏等他。”餘赦說,“如果他醒了,麻煩帶我去見見。”
箱子兄弟有些猶豫:“老板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貿然去找他,會不會……”
話音未落,突然有一條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
一個身材粗壯的男人将全身力量都壓在箱子兄弟身上,長滿絡腮胡的臉貼在他的耳朵旁邊。
“又是個外鄉人,你的朋友?”他笑得很猥瑣,“你們那兒的人是不是都長得這樣細皮嫩肉。”
箱子兄弟的脖子被胡須紮到,身體一抖,用結結巴巴的異語說:“對不起是有什麽事嗎?”
餘赦看向胡須男,對方惡心的眼神粘到他的臉上,又順着脖子往下移,直到被毛衣擋住的位置。
“我忘了,你們聽不懂。”胡須男的手掌從箱子兄弟的肩膀下滑,落到腰處,試圖從衣服裏鑽進去。
箱子兄弟發出了直男驚恐的叫聲。
這時餘赦突然開口問:“這家酒館難道提供除了hasong以外的特殊服務?”
胡須男聞言一愣:“你懂我們的語言?你們不是一起的嗎?”
箱子兄弟也忘記了掙紮,迷茫地看着餘赦。
餘赦在說什麽,怎麽和雪獄的人說話時的腔調有些相似。
餘赦:“首先我并不認識他,第二你的行為吵到我的眼睛了。”
胡須男怒道:“外來的,你已經是雪獄的人了,沒有辦法離開這裏。得罪了我,就等着被我──”
餘赦打斷了他的話:“在清算我們的恩怨之前,想想怎麽面對老板吧。”
胡須男心中一凜。
酒館老板的家族在雪獄勢力很大,箱子兄弟雖然是外來者,但現在已經是老板的手下,自己做的事無疑是在老板的臉上跳舞。
本來想着箱子兄弟不會異語,沒有辦法向老板告狀,但是有餘赦在,情況就不同了。
想到這一點,他面色陰沉地松開箱子兄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館。
箱子兄弟如釋重負,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大哥他剛才在說什麽?”箱子兄弟問。
“你最好別知道。”餘赦回答。
“這人每天早上都在這裏喝酒,喝多了還會對我動手動腳。”箱子兄弟嘆了口氣,“酒品太爛了,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得恐男症了。”
餘赦默默地看着他,決定永遠別告訴箱子兄弟胡須男究竟說了什麽,否則箱子兄弟的恐男症會當場爆發。
“你不該這樣對他說話。”坐在他們旁邊的一個酒客說,“他是班約迩的手下。”
“那是誰?”餘赦問。
“領主的表弟,是領主唯一的親人。”酒客說,“班約迩極其護短,也許會回來報複。”
他說完便不再搭理餘赦,似乎不想和他扯上關系,被列入報複名單中。
又等了一會兒,老板才姍姍來遲。
他從樓上下來,見到餘赦時一愣,目光打量着餘赦的穿着。
“外鄉人?”
餘赦點點頭。
“和他一起的?”老板指了指箱子兄弟,又擺了擺手,“不,你是才來的吧。”
他走到櫃臺前面,從身後的架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hasong,又問餘赦,“喝嗎?”
餘赦搖搖頭:“不了,謝謝。”
老板端起自己的杯子:“你也想在這裏找個事做?”
餘赦:“不,我是來向你打聽一件事。”
老板晃了晃杯中的液體:“打聽事情是要收費的。”
餘赦将一塊恐懼石放在櫃臺上:“夠了嗎?”
老板的目光凝固在那塊恐懼石上。
過了半晌他擡起頭:“事先說好,如果你要問的事價值超過了這塊石頭,就需要付給我等額的差價。”
餘赦答應了。
老板這才重新抿了一口hasong:“說吧,你想問我什麽?”
“高塔裏面究竟有什麽?”餘赦問,“如果是老板,應該會知道吧。”
老板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高塔就是領主的住所,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
“為什麽晚上會有長滿了黴斑的人聚集在高塔下。”餘赦問,“如果只是領主的住所,也太奇怪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老板撇過視線,将手中的hasong一飲而盡,“我們還要做生意,如果沒有別的事,請離開吧。”
他将那塊恐懼石重新推到餘赦面前,眼底透着念念不舍:“把這個也拿走。”
“老板的姐姐死的時候也長滿了黴斑,對嗎?”餘赦沒有動那塊石頭,反而拿出一塊更大的放在臺上,“您就沒有調查過這件事嗎?”
老板看着那塊足足有一根拇指粗的恐懼石,臉上閃過震驚的神色。
“您願意告訴我嗎?”餘赦誠懇地說,“您的姐姐想要永遠離開這裏,卻死于詛咒,到最終她的屍體還是被禁锢在這座監獄中。您親手埋葬她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
“我沒有。”老板捏緊那塊恐懼石,“我沒有親手埋葬她。”
餘赦一怔。
“她的屍體不見了。”老板痛苦地說,“就在卡索将她帶回來的第二天。”
箱子兄弟站在一旁,突然感覺到氣氛不對,拉拉餘赦的袖子:“大哥老板怎麽了,看上去像便秘的樣子。”
餘赦:“……你閉嘴。”
“患有黴斑症的人,會被帶到高塔隔離起來。但是像我姐姐這樣,因為離開雪獄死的人,身上也會布滿黴斑。”老板說,“這樣的屍體,都需要用火燒盡。”
“原本焚燒的時間定在第三天,所以我就将姐姐的屍體放在後院。”老板回憶着說,“那天我起得很早,酒館還沒有人來。于是我便去後院查看姐姐的屍體。”
“她的屍體被我裝在一口箱子裏,我在箱口處搭了一塊魔怪皮。”老板閉上眼,“我走過去時,發現那塊魔怪皮已經掉在地上。”
他睜開眼定定地說:“我姐姐的屍體不見了。”
砰!
能量在空氣中炸開卷起漩渦般的聲音。
巨響後,酒館的大門被轟成了半截,他們的對話被打斷。
外面站着一群人,其中一個正是剛才非禮箱子兄弟的胡須男。
他昂首挺胸地站在一個更加強壯的男性身後。
餘赦看過去,只見那個男人身上穿着一件全黑色的皮制長襖,油膩膩的中長發梳在腦後,擡起的一只手上還有沒有消散的元素漩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