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芳心初動

瑾歌說着,轉過臉來看向桓生,見他也看着她,像是在探索她眼裏的東西;直覺自己将那日之事如此坦誠脫口,尚有一絲尴尬。

“姑娘為何又要答應嫁我。”

瑾歌聳了聳肩,攤手道:“我?我當然不是因為那個,只是,我……我還有別的選擇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渝州城內什麽口碑,我娘還說呢,這渝州城的媒婆,都沒一個敢上門替我說親的。”

桓生斂眉一笑:“呵,在下同姑娘一樣。”

一樣?怎麽可能一樣,分明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你這說得能再瞎一點嘛,我能信?溫素他們家門檻都快被踏破了,同樣,你家門檻能好?”

“哈哈,”桓生被瑾歌這一番話逗得大笑不已,這還是瑾歌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麽大聲,也是最自然的笑容。

“無人上門說親是因為自小爹娘就為我定下了娃娃親。”桓生說着看向瑾歌,似有意指,複侃笑道:“故而,我家的門檻尚且安好。”

“你定了娃娃親?那你還……”瑾歌剛要說既已定親為何還答應與我家結親,随後才反應過來,“喔。你說我啊……”

“嗯。”

原來如此,原來是因為自小定下的親事,難怪他無話可說。

啊,瑾歌這才回想起爹娘不時談論的話題,原來是這事,難怪自己早已及笈,爹娘這幾年卻不見焦急……

好不容易擠到城中路口了,馬車實在擠不下去,二人便決定下車步行而去,正好逛逛街市,這人來人往的,可是熱鬧非凡。

瑾歌一下車來,眼珠子就忙得轉不過來,左右不斷張望,也不怕脖子扭下來。

“你要不要放花燈?”桓生提議道。

“好啊!”瑾歌立刻附議贊同,蹦跳着竄到花燈攤前,認真的琢磨着選哪些。看着她的背影,桓生不禁想到那些關于瑾歌的傳言,以及這段日子的相識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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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只傳言她性子野蠻粗魯,對之聞名生懼,豈料她不過是一個單純可愛的小姑娘,并非她愚鈍,只不過許多事不願深思。

瑾歌選好花燈,轉身想問桓生,這一轉身,差點被一個黑影撞個滿懷。吓得她猛地後仰,還未定睛看去,那人影就快速的擠入人群,消失在了瑾歌的視線中,當瑾歌回過臉不再理會,朝着桓生的方向看去時,卻見桓生正在同幾人說話,看樣子客客氣氣的,十分拘禮。

“柳桓生,你喜歡這個嗎?”瑾歌走近桓生,遞上花燈,小聲問道。

桓生看了看,朝她溫柔一笑,“好。”

這一笑,可驚呆了一旁的幾人,紛紛仔細打量起瑾歌來。

桓生本就鮮少出門,與人交際,更別說,曾幾何時,見過桓生與女子來往?

平日裏,瑾歌鮮少穿女裝出門,所以能認出她的本就不在多數,更別說這些儒家公子們,對瑾歌的認識都只存在于只言片語的談論之中,不曾見過的人,甚至還以為瑾歌長得人高馬大,壯如男子。

“這位姑娘是?”二人已經定親,名義上已算是未婚夫妻,桓生剛要介紹,瑾歌就幫他答了。

“薛瑾歌。”

“嗷,薛小姐……薛?”

“薛瑾歌?”

“哪個薛瑾歌?”

幾人一時驚訝,着實難以将眼前這個嬌小玲珑的女子與傳言中的薛小霸王聯系在一起。

瑾歌耐着性子解釋道:“城東薛府,薛家瑾歌。這渝州城內沒有第二家姓薛的了,薛家也就我一獨女。”

“額……”幾人看看瑾歌,又看看桓生,拂袖擦着冷汗。

柳桓生和溫素走在一起,可謂渝州佳話。

這柳桓生跟薛瑾歌走在一起,簡直無法想象啊……

看着幾人打量的眼神,聽她說完身份,一個個都微撤了半步,笑容也僵住了,瑾歌微微皺眉,緊了緊抓着花燈的手。

桓生不再同他們過多言語,揖禮告辭,便拽着瑾歌走了。

就這樣,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下,一把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一直往前走。

身後的兩個小跟班聽竹和阿松都驚呆了,少爺竟然拉了小姐的手,這要是回去告訴夫人,她們又該偷着樂了。

更別提被拽着的瑾歌了,雖滿是驚訝,但依然覺得慰藉,他知道她的尴尬,她知道他的維護。

這手上傳來的力道和溫度,竟是這般奇妙的感覺。

可內心依舊免不了五味陳雜。

剛剛那些人的反應皆被瑾歌看在眼裏,以前總聽爹娘念叨自己如何惹禍胡鬧,自己只覺是行俠仗義,率性而為,并無不妥,今日方知,原來他們那些人是這般看待自己,連靠近都要撤離幾分,究竟自己是有多麽的差勁?

直走到一處僻靜的河邊方才停下,桓生慢慢送松開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這裏離鬧市遠些,倒也清淨,你我二人就在這裏獨自放燈賞景,豈不樂哉?”

桓生說完,回頭看她,見她依舊抱着花燈,垂頭發愣。

“薛姑娘?”

“啊?到了?就在這放吧。”瑾歌說着,将手裏的花燈遞到了桓生手裏。

“書上說,盂蘭盆節是個鬼節;死了的冤魂怨鬼,不得托生,纏綿在地獄裏非常苦,想托生,又找不着路。這一天若是有個死鬼托着一盞河燈,就得托生。故此,便有了放河燈一說,放河燈乃善人之舉,能得感激庇佑,所以,每年的這一天晚上,大家都會往河裏放河燈,漂得越遠,越有福。你若有什麽心願,皆可誠信而拜,放燈祈福,便可。”

桓生說完,卻見瑾歌臉色愈發難看,眼睛盯着河面有些驚恐。

“薛姑娘?你怎麽了?臉色如此之差,是不舒服嗎?”

“沒……沒事。”瑾歌擺了擺手,舉起手裏的河燈遞向桓生,“不如你幫我一起放了吧,剛剛聽你說那些,怪吓人了……”

“吓人?”桓生聞言,卻是想笑。他不過是講了盂蘭盆節的風俗罷了,難不成她竟是怕牛鬼蛇神這些東西?

“你笑什麽,你不會覺得我是膽小鬼吧!?”

桓生慌忙擺手,解釋道:“沒有沒有,是在下失言,姑娘莫放在心上。”

“可你剛剛就是笑了呀……我都看見了……”

“……”桓生瞥了她一眼,笑得愈發燦爛;饒是十分正經的桓生,也覺得逗起瑾歌來着實好玩兒。

“算了算了,我自己來放吧,有什麽可怕的!我是誰啊,我可是薛瑾歌。”瑾歌說着,一把拿起花燈,昂首挺胸的朝河邊走去,身後的桓生搖了搖頭,立馬跟了上去。

不遠處,聽竹和阿松倚靠着吹着河風,時不時仰望夜空,遠眺滿河的花燈,談論幾句。

“我家公子當是十分與薛小姐合得來,不僅話多了起來,還愛笑了;老爺夫人若是知曉了,一定非常歡心。”

聽到聽竹這般說,阿松确實苦惱了,這柳府這邊倒是有好消息了,自己這邊能給老爺夫人帶什麽好消息回去啊?

河邊不遠處的竹林深處,一個人影隐匿在黑暗中,河風時不時撩動着他的衣玦,又将他與黑暗脫離出來。遠遠看着河邊放花燈的瑾歌與桓生,眼神漸漸變得銳利。

夜漸漸深了,街市上的人陸續回家休憩了,桓生和瑾歌也打算回府了。

今夜,桓生同瑾歌又一次同行在城東的大街上,不過這一次,是在馬車上。上一次,是七夕夜,兩人長大後初見,還不曾熟識,這一次,不過短短數日,卻已換了一種關系。

古往今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千古留存的道理,桓生識書知理,尚可理解;但瑾歌這樣的人,不是癡傻,卻溫順至此,才是沒道理。

她可并未想過。倘若她已有心上之人,便有理由拒婚;可她自小長大就與男兒混跡,稱兄道弟,哪知男女情誼是何滋味。

瑾歌還從未真正理解到成親出嫁的意義,她僅僅把眼前的桓生當成了一個可以改變她的人,知曉這種改變是必須的,但結果卻是未知的。

她尚未知曉,心中隐隐萌生的悸動,便是她嫁與他最好的嫁妝。

夜裏,滿懷心事的瑾歌輾轉難眠,她對這陌生的情緒尚不知分曉,充滿着疑惑。

這夜,難以入眠的不僅僅是瑾歌,還有桓生。

書桌前的油燈已經燃了大半夜了,不遠處的聽竹也呵欠連天,困的睜不開眼。桓生坐在案幾前,一刻也未曾動過。

“聽竹,你困了便去歇息吧,不用守着我了。”

“少爺,你還不困嗎?”聽竹又打了個呵欠,“已經子時了。”

“反正躺着也睡不着,不如看會書。”

“喔。那聽竹下去歇息了。”聽竹瞄了一眼桓生案幾上擺放着的東西,只見密密麻麻的小字,不像能認識的,也沒有過問,退下歇息去了。

少爺看過的書那麽多,不認識的多了去了,只怕少爺看的書都比自己吃的米還多。

桓生看的,是一本寫滿異文的書籍,偶爾有一兩幅單線勾的圖畫,相互呼應,書籍的頁面已有殘缺,不似一本普通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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