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憶中斷,以至于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明确了自己此刻的使命:

“那個,那個女巨人!她絕對是內部的叛徒,一定要将這一切告訴兵長他們……”

念叨着自己接下來的日程,佩特拉跌跌撞撞地掙紮着,她正試圖從地面上爬起身。可惜,身上的傷痛與內部的骨折使得這一切的嘗試都化為了無用功。

重重地摔倒回樹幹附近,一個黑色的身影在恍惚間陡然擠進了佩特拉的視線中。

“那個,你是言峰神父?”

有些不确定地開口詢問,佩特拉艱難地眨了眨眼睛。頭部遭到重創的她依舊看不清楚五步之外的事物,就連喉嚨也幹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這一次她之所能夠順利地認出岩峰绮禮,說到底也是拜那件樣式獨特的黑色法衣所致。

‘不過,這還真是戲劇性呢。’

自嘲地笑了笑,癱倒在泥土裏的佩特拉有些苦澀地想着。她對于救命恩人是言峰绮禮這件事情,抱有着輕微的抵觸。

聰明如她自然不會忘記,在短短片刻之前,那個女巨人來襲的、極度混亂的時刻裏,利威爾班的所有人是如何對待這位壁之教團的主祭司大人的:

幾乎是全員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艾倫和女巨人的身上,當時,他們小隊裏沒有任何人試圖去保護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主祭司先生。可諷刺的是,那個被保護者此時已然失蹤,他們這些保護者們也是喪命的喪命、重傷的重傷。最後逃過一劫的人,偏偏就是這個最容易喪命的家夥!不得不說,這個事實對佩特拉而言,簡直是最諷刺的事情了。

更糟的是,此時無力行動的她,同樣也完全不能相信,這位被抛棄過一次的神父先生,會大度地為自己向兵長傳遞消息。

‘看來,還是得立刻出發呢!’

想到這裏,佩特拉咬了咬牙,緩緩拽住面前的藤條,再一次了開始新的嘗試。

似乎是聽到她發出的聲響,绮禮的視線轉了過來。

“佩特拉桑,現在還是請繼續休息一會兒吧。”确信這個女人已經清醒,绮禮頓時就客氣地湊上前,仔細地為後者檢查起傷勢,“你的肋骨雖然已經被我簡單地處理過,可是此時卻依舊不能遭受到太大的沖擊啊。”

被绮禮這樣細心的照顧,佩特拉反而更加尴尬起來。

還有什麽,會比被自己所抛棄的家夥救下性命,來得更為令人愧疚呢?更別提就在幾秒前,她還低估了绮禮的品格,堅信後者會借機報複自己。

‘這實在是太尴尬了!’

強迫自己将這些複雜的觀感壓在心底,佩特拉無力地對着绮禮笑了笑,展示出自己的善意。與此同時,她一邊努力地将身體靠在樹幹上,一邊柔聲開口道:“我已經沒關系了,現在我們還是立刻出發比較好,否則,艾倫那邊……”

“怎麽看,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都是先去養好你的身體吧?”不贊同地搖了搖頭,绮禮将右手搭在佩特拉的肩膀上,他只是微一用力,就将佩特拉按回了原處,“以你現在的狀态,又怎麽可能追回艾倫呢,你也知道這一點吧?”

“就算如此,但是……”

盡管自知绮禮的判斷是正确的,可是為了那個任務,佩特拉還想要繼續據理力争。只不過很快,她全部的努力就都被绮禮阻止了。在此之後,唯一能令她稍稍感到安慰的,大概就只有绮禮給出的那個最有說服力的借口了吧——

“艾倫君和女巨人選擇了不同的方向,如果沒猜錯的話,此時艾倫應該已經和利威爾閣下彙合了呢。”

當時的绮禮,平靜地說是如是。

聽到了這個消息,一直憂心忡忡的佩特拉也終于算是松了一口氣,她不禁含淚道:“真是太好了!艾倫依舊沒被捉到,真是太好了啊……”

這不就恰好意味着,他們利威爾班的犧牲,并不是毫無用處的事情啊!

放下心後沒多久,一股濃重的睡意就襲上了佩特拉的心頭。

她的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很快,她的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

唯獨耳邊響起了绮禮那低沉的聲音。可惜,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層厚布,佩特拉發覺,她并不能聽清楚绮禮的話語。

“好好睡吧……待會兒還要……”

在心裏有些歉意地做了個鬼臉,在意識潰散之前,佩特拉只隐約捕捉到了斷續的幾個字詞。

‘清醒之後再向绮禮君道歉吧,真是個善良而溫柔的人啊!’

這樣想着,最後回蕩在她腦海裏的,就唯有這個草率的判斷。

看着佩特拉那極其安詳的睡顏,绮禮終于露出了一個難以琢磨的笑容。

“苔絲狄夢娜注定要死于奧塞羅之手,唯有才會激起這位将軍暴怒的意志;美狄亞即使獻祭出親人的性命也無疑得不到伊阿宋的永遠。佩特拉,你的死亡可不能作為普通的日常而黯淡無光呢。唯有死于友軍之手,這樣的你才能在最大程度上發揮餘熱,為我的劇目增添一筆絢爛的光輝呢……”

嘴裏念叨着意味不明的話語,绮禮的手上卻陡然煥發出瑩瑩的白光。

伴随着光輝的痕跡,佩特拉身上的傷痕逐漸消失。在睡夢裏,這位女士始終緊皺的眉頭,也一點點兒地舒展開來。

“我都已經将寶貴的魔力兩度浪費在你的身上了,佩特拉啊,你可要好好為我演奏出精妙的序曲呢……”

38殺戮之森(下)

“不好,看來奧盧歐他們已經遭到了襲擊。”一充完氣體,利威爾就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巨響聲。

幾乎是立刻,他就意識到有什麽超出預計的事情發生了。來不及作出更多的寒暄,他随意丢下一句“我出發了”,就直接驅動自己的立體機動裝置,飛快地向着利威爾班的方向前進。

一路上,利威爾的心都提得緊緊的。在他看來,那邊剩下的幾個成員實在是複雜得令人頭疼:先不提言峰绮禮這個立場複雜、用意不明的家夥,他的隊伍裏甚至還遺留着艾倫這個不穩定因素。就如同最初所說的一樣,此時的利威爾還并沒有對艾倫放下戒心,他目前的任務正是在艾倫失控時将其斬于刀下。因此,在察覺到意外發生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将這名新兵放在了值得懷疑的待命席上。

如有異動,就地格殺——這才是,身為監護者的他,此刻應有的覺悟。

其實仔細算來,現在距離襲擊發生已經有了一段時間。因而,當利威爾馬不停蹄地趕到所謂的現場時,他所見到的并不是諸位隊員們的悲慘死狀。相反,能夠令他入目的,唯有兩只失去理智正在彼此厮殺的‘巨人’。

只一眼,利威爾就看得分明,那個落入下風的家夥,正是艾倫耶格爾。

“切,失控了嗎。”低聲嘆了口氣,利威爾鎖緊眉頭,直接拔出了腰間存放着的刀刃。

盡管相對于不遠處戰場上那兩個極其龐大的身軀,利威爾的存在幾乎稱得上渺小。可是此刻的他竟是沒有零星半點兒的膽怯,只見他靈活地借助了四周的巨木,在一個輕巧的轉折之後,利落地停落了在艾倫的肩膀上。

“還清醒嗎,艾倫。”利威爾單膝着地,努力貼近巨人艾倫的耳朵,大聲問道。

可惜,對于失去理智的少年而言,他這種堪稱‘輕柔的呼喚’,卻是根本無法透過厚實的外皮傳遞到他的心頭的。

發覺艾倫根本對自己的問話毫無反應,利威爾的眼神不由得變得陰郁。看來,自己腳下的這個小鬼,已經徹底失去了自己的意識。那麽,接下來他是要直接開始執行‘回收’任務麽?

還不等他下定決心,身下傳來的一股子巨顫,就幾乎令他直接翻滾下去。

原來,艾倫的胸口恰好被另一邊的女巨人狠狠擊中,格鬥暫落下風的他根本就無法維持住自己的平衡。因此,停留在他肩膀上的利威爾自然也得跟着遭罪。也多虧是利威爾的身手極好,否則換了個一般人,估計就免不了摔下去的悲慘命運了。

見狀,利威爾輕啐了一口:“看來,現在還真不是回收的好時候呢。”

不要怪他‘膽怯’,在深刻認識了這個女巨人的格鬥技巧與狡猾作風之後,利威爾确信,單單憑借他一人,是難以順利地從這家夥的手中将艾倫奪回的。即使有了砍後頸的良機,他也難以在接踵而至的追擊中确保艾倫的安全。畢竟之前追捕中那巨人圍城的一幕,依舊停留在利威爾的心頭。更加糟糕的是,利威爾他甚至懷疑,如果以這個女巨人為假想敵,就必須要做到一擊必殺!否則的話,一旦令這家夥得到了喘息的機會,那麽之前誘捕時的那一幕無疑将會再度上演。這種潛在的風險,更是使得利威爾不得不慎之又慎地選擇着出手的時機。

在多重因素的作用下,為了能令自己更好的完成任務,利威爾不得不按捺住出手的。他确信自己最好還是先琢磨一下戰略:

究竟怎樣,他才能用最小的代價來利用艾倫這個敵我不分的戰力,從而順利地将面前這個狡猾的敵人徹底解決呢?

這是一個困難的問題。

當然,這個時候的利威爾卻并不知道,這個暫緩出手的決定将會在未來給他帶來多大的遺憾。

畢竟,沒人能想到,在這鈔巨人’之間的戰鬥中,會有一個不相關人士來主動插手。這個令利威爾目瞪口呆的、擅自完成了就連‘人類最強’都不得不放棄的壯舉的家夥,正是後一步趕到的佩特拉。

明明只是微微得走了一下神兒,利威爾就後知後覺地發現,下面那個焦灼的戰場中,突兀地沖進了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

時間頓時在那一刻定格,利威爾猛地瞪大了死魚眼,嘴裏同時爆發出驚人的怒喝:“不要!你在做什麽,佩特拉!”

與此同時,他的動作也并沒有停下——

只見,利威爾先是果斷從艾倫的肩膀上躍了下來,繼而他閃電般地将鈎刺釘入對面的樹幹之上。憑借着慣性的力量,他飛似的沖向了戰場中。在竭盡全力伸出右手的同時,他幾乎已經将半個身子都暴露在兩個巨人攻擊的威脅之下。

現在的他,頭腦裏就只剩下接住自己的部下這一個念頭。其他的事情,他卻是已經無法參詳周全了。

可惜是即使這樣,利威爾的反應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以至于即使他将雙臂攤得筆直,最終能夠被其觸及的,也只是一片空氣而已。

在産生了不詳的預感的時,利威爾就果斷地下達了命令:“不要,艾倫,那是……”只可惜,他這句話還未說完,就被盡數被淹沒在那幾乎将他的臉頰割傷的氣流中。

伴随着這股凜冽的寒風,利威爾親眼見證着自己面前那纖細的身影,無聲地消失在那個巨大的拳頭之後。

憑借着本能,他及時調整了自己的方向,最終借力停留了前方的樹冠處。視線越過了身後的罪魁禍首,利威爾到底只看到了樹幹上那觸目驚心的血痕,以及那個正在緩緩滑落的身影。

‘看來即使是面對同伴,這樣狀态下的艾倫也能毫不猶豫地下手呢。’

伴随着第一時間湧進頭腦的感慨,利威爾覺得,自己的大腦似乎分裂成兩個部分:屬于理智的那一半,正不斷提醒着他所謂的最高命令;而被情感支配的那部分,則持續地叫嚣着想要沖破理智,從而令他順從心意狠狠出手,為自己的部下報仇。

利威爾恍惚間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似乎出現了一個空洞。

他最終還是未能,救下面前這個夥伴啊。

眼神掠過艾倫那張依舊猙獰的嘴臉,利威爾緩緩閉上了眼睛——

埃爾文、他、他們,到底還是太過高估這個少年的自制力。而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無疑是對這份傲慢的,最好懲罰。

可惜,即使內心中充滿了悔恨與暴怒。作為士兵長的利威爾,最終依舊選擇了理智的抉擇。

作為小小的插曲,佩特拉的存在甚至根本就未被殺紅了眼的艾倫覺察。此刻的他,依舊固執地與女巨人進行着肉搏戰。兩個人在打鬥之間造成的沖擊,甚至幾乎波及到身手高超的利威爾。拜他們那越加激烈的戰鬥所賜,為了确保艾倫不會輕易失敗并被帶離,利威爾甚至就連跨越戰場去檢查一下佩特拉的傷勢都做不到。

壓下內心的一切雜念,利威爾面無表情地将全部的恨意都收斂在心底。

也許,在艾倫的潛意識裏,佩特拉這個溫柔的前輩早已死在了可惡的女巨人之手。正是因此,在這場複仇之戰裏,即使被一些‘小蟲子’打擾,他也不願意輕易地放棄進攻吧?

……

為什麽,我會出現在這裏?

為什麽,艾倫君的拳頭,會離我越來越近呢。這是什麽,新的玩笑嗎?

為什麽……兵長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快要哭出來一樣呢?

腦海裏恍惚間閃過無數的念頭,佩特拉只覺得自己眼前的世界已經停滞下來。此刻的她,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的痛楚。實際上,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出現在這個戰場上;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身體會在看到僵持的戰局與巨人艾倫肩上的身影後,就忽然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那個正在奮戰的家夥,恰好是我的同伴吧?’

不确定地笑了一下,從額角大股大股溢出的鮮血,很快就将她的世界浸染得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耳邊若有若無的傳來了打鬥的聲音,佩特拉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的時間。

實際上,這場滑稽的戰鬥一直進行到大隊人馬抵達為止。直到發覺調查兵團的主力軍正在接近,這個狡猾的女巨人才選擇了撤離。而同時,艾倫也作出了追擊的準備。只不過,就在他沖擊的前一刻,利威爾就将早已準備好的刀刃狠狠地切入了他的後頸處,阻止了他的行動。

一手接住掉落下來的少年,利威爾連一眼都來不及施舍給昏迷的艾倫。他竟是直接将艾倫安置到了一旁的樹叉之間,就奔向了佩特拉的身旁。

這個一向潔癖、粗魯而神經質的男人,竟是難得地以小心翼翼的動作,扶起了跌倒在地的佩特拉。沒有閑暇去理會她身上的血污,利威爾看着這個‘出氣多進氣少’的下屬,不由得發覺自己的喉嚨幹澀得可怕。

這種時候,是該詢問其他境況堪憂的自己的隊員呢?還是應該‘假惺惺’地安慰一下幾近彌留的她呢?

不擅長處理人際關系的利威爾甚至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麽。

似乎是感覺到有陰影靠近,佩特拉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兵長?你……你已經沒問題……了嗎?”斷斷續續地詢問着,在這種垂危關頭,她最先關心的依舊是自己的上司。

聽到這熟悉的詢問,利威爾更是覺得百感交集,以至于他只是給予了最簡單的回答:“啊,沒關系了。”

“我、我們利威爾班,已經……已經完成了任務呢……”強行擠出扭曲的笑容,佩特拉有些開心地交待道。

“我知道了,你們,做的很好!”看着對方那欣慰的表情,利威爾的手,終于開始顫抖起來。

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佩特拉深深地凝視了利威爾一眼。她毫不猶豫地開口道:

“快走……吧。不用……理會我。”對于佩特拉這個顫抖的請求,利威爾根本沒有答話。只不過,他扶住後者背部的手,又緊上了幾分,“時間,已經……不夠了呢。兵長,就讓我一個人、睡一會兒吧……”

微笑着請求男人将自己放置在樹根處,佩特拉知道,即使是這個強大的男人,也會有不得不妥協的時候。

比如是,在挽救不回的下屬的生命與繼續執行的任務之間的矛盾。

所以,佩特拉選擇給予利威爾一個先行離去的接口。這個一直善解人意的女人,直到最後一刻,依舊沒有發生改變。

看着那個矮小的身影,佩特拉雙眼含淚,被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可以任性!

不可以出聲挽留!

不可以再浪費兵長的時間了啊!

低低的嗚咽夾雜着滾燙的淚水,一點點地瓦解了她最後的僞裝。

“不要,不要丢下我啊啊。”

視線裏逐漸失去了那個身影,被恐懼和絕望折磨得幾近崩潰的她,終于在重歸寂靜的森林裏爆發出嘶吼。

“我,我還不想死啊!!!”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佩特拉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溫婉和甜美,她甚至哭得鼻涕和眼淚一同落下。這張沾滿了鮮血與泥土的年輕臉龐,早已不複往昔的光彩,變得滑稽而可笑起來。

“謝謝你啊,佩特拉桑。這出劇幕,我切實地收到了呢。”

從樹叢的縫隙中一點點兒地見證着女子的眼神失去神采,黑衣的神父微笑着轉身離去。

而與此同時,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早已遠遠離開的利威爾,下意識地抿起嘴角。

他既沒有回頭,也沒有落淚。

這個男人只是無聲地加快了速度,賣力地向着隊伍的方向前進着。

大概唯有那早已将艾倫的胳膊抓破的、青筋畢露的右手,才能将他此刻的真實心情,洩露一二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裏是早到了的LZ,好開心啊,今天完成的格外的迅速呢。

截止到這裏,劇情的走勢就要開始發生變化啦。大家可以看到,佩特拉的死為艾倫和利威爾之間的信賴畫上了問號。

PS,這一點請勿拍我哦~~

恩,绮禮也看到了一副好戲呢。

接下來沒多久就是他展現惡意的時候啦,QAQ,雖然我盡力加快了進度,可是總覺得有些鋪墊不交代,人物的心理變化就會顯得突兀一些。恩,總之,請大家繼續關注着小路吧~~~

39裂痕與危局

與出發時的意氣風發不同,在返回壁內的路途上,調查兵團殘存的人馬幾乎稱得上是望風而逃了。

在這個緊急的時刻,按照上級的命令,大家先是放棄了大量的行李與無用的設備。沒過多久,同伴們的屍體也紛紛被他們從車子上丢棄下去。到了最後,為了能減輕負重、加快速度,甚至就連一些重症傷員們,也都被迫離開了擔架,按照命令強行架馬驅馳。

至于那些無法完成命令的家夥們,則被兵團無情地抛棄了。

這就是最殘酷的事實,現在調查兵團的處境,只能用風雨飄搖來形容。

正是明白了這一點,兵團裏才沒人能開口請求團長收回命令。而一些行動不便的傷員,甚至主動提出了‘暫時離開隊伍充當誘餌,為大部隊争取逃亡時間’的要求。大家都知道得很清楚,在這個充斥着巨人的壁外世界裏,已經失去過半的戰鬥力的兵團,極易成為巨人的盤中餐。

為此,這支無聲前行的隊伍的上上下下,都充斥着濃烈的低迷氣氛。

作為最強戰力,利威爾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前鋒的帶隊人。此時,他正面無表情地跟随在艾爾文的身後。在他所有的那頭矮小的母馬的背上,失去意識的艾倫正被粗暴地橫置着。艾倫這個極其經典的倒栽蔥的造型,頓時就将利威爾此刻那并不明媚的心情暴露無遺。

這種無傷大雅的報複,并沒有被埃爾文所阻止。

此刻的團長,正一臉嚴肅地等待着傳令員的彙報:“怎麽樣,各隊的傷亡如何?”

“團長,中軍已經徹底潰敗,右翼方向無聯系,左翼側已全滅。”氣喘籲籲地将慘不忍睹的境況如實報告,這名傳令員此刻的臉色,蒼白得簡直就和冬雪一樣。

馬背上的艾爾文在聽到傳令員的答複後,不禁皺着眉頭。他萬萬沒有想到,己方的損失,竟然會慘烈到這種地步!

對于這個糟糕的現狀,利威爾倒是早有心理準備。早在知曉自己的部下們已經全滅的時候,他就已經對此有所覺悟。

畢竟,他堅信,自己的隊員們都是萬裏挑一的經營。能夠令他們血戰到底的敵人,可絕對不是那種憑借人數優勢就能對付得了的家夥啊!

揮別了傳令兵,利威爾和埃爾文都沒有再發話。頓時,前鋒針線再度恢複了寂靜,四周唯有那噠噠的馬蹄聲,在有節奏地回響着。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馬背上的艾倫,微微地晃動了一下腦袋。他似乎,馬上就要清醒了。

對此,埃爾文和利威爾兩人作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只見,艾爾文那本來緊縮着的眉頭,突兀地出現了松動的痕跡;反倒是身為艾倫的監護人的利威爾,卻是無聲地将右手擱置在腰間的刀刃匣子處。

經歷了艾倫的失控和佩特拉的意外喪命,利威爾卻是已經徹底對這個少年提起了警惕之心。

目前,他可對艾倫那時靈時不靈的自制力,不再抱以任何樂觀的态度。

不要怪他冷酷,作為一名士兵長,佩特拉的慘死,确實在他的心底劃下一道傷痕。即使理智上利威爾明白這一切不是艾倫的錯誤,可是在實際的行動中,他卻是對這個家夥變得防備起來。

在利威爾看來,這一次,他必須對嚴防艾倫,這才是對其他人的生命負責的做法!

而另一邊,緩緩從黑暗中清醒過來,艾倫就驚悚地發現,自己正倒挂在馬背上。而共騎的家夥,卻不偏不倚的恰好是那個潔癖的兵長大人。偷偷瞄了一眼自己渾身上下的泥巴和血跡,艾倫頓時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兵、兵長,我為什麽會……”結結巴巴地開口,艾倫在陡然間竟是沒搞懂自己此刻的狀況。

“我們在返回壁內的路上,其他的回去後會再和你仔細解釋的。”不耐煩地打斷了艾倫的支支吾吾,利威爾一把糾起艾倫的領子,手腕一用力就将少年丢到了身後那匹閑置的小馬的背上。

整個過程中,利威爾的動作都堪稱行雲流水,在旁人看來,最是帥氣不過了。只不過,這倒是苦了被擺弄的艾倫,他根本就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畢竟,任誰來看,要令自己在狂奔的馬匹上将全身的重量完全交托在利威爾那看似纖細的手腕,都不會覺得輕松愉快呢。

直到再三确認自己已經安安穩穩地坐到馬背上,艾倫在心裏擦了擦狂流不止的冷汗,有些納悶地問道:“兵長,為什麽這支隊伍裏只有你和埃爾文團長,其他的人呢?”

“哦,已經不記得了嗎?”看也不看艾倫,利威爾的反問裏幾乎結出了冰碴,“隊裏的其他人都已犧牲,除了你以外。”

這句話就如同炸彈一般将艾倫整個人震得一愣,他好半天都只是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良久,艾倫才幹澀着嗓子,緩緩道:“您,您是在開玩笑麽?”

深深地看了一眼迷茫的少年,利威爾并沒有回答。

而就利威爾轉過頭後的下一秒,那些血腥的記憶就如同潮水般,将艾倫整個人都徹底淹沒。

‘利威爾班的大家,早就已經犧牲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在那時候,作出了錯誤的判斷啊!’

伴随着腦海裏不斷閃現的洶湧的記憶,艾倫整個人都逐漸開始顫抖。由于內疚,此刻的他就好像秋風中的落葉,不斷地在瑟縮中展示出刻骨的恐懼。

出于某些隐晦的念頭,利威爾在這一刻保持了沉默。現在的他,并不願意主動出言安慰這個新兵。

見狀,還是艾爾文嘆了一口氣,說話了。

“艾倫,這一次的作戰已經徹底宣告失敗。所以,不必為你的存活而自責,一切的錯誤都在我這個布置計劃的家夥身上。”

“……兵長,就沒有任何人,被找回來麽?”沒有理會埃爾文的安慰,艾倫死死按住自己的眼眶,有些哽咽地問道,“我記得,那時候并沒有看到佩特拉桑的身體,對啊!也許,她還活……”

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艾倫的眼睛裏閃現出驚人的光芒。可惜,這反映并沒有令利威爾開心起來。

利威爾只是冷笑着交待出“真相”:“她死了。”

微微地停頓了一下,利威爾并沒有理會艾爾文的眼色。他只是用死水般沉寂的語調,繼續倒出內心的話語:“她死在了你和女巨人的搏鬥中,是……誤傷。”

“不可能!我沒有印象……”來不及逝去眼角的淚痕,艾倫紅着眼對着利威爾怒吼道,“我不可能去傷害佩特拉……”

“哼,那時候你已經完全失控了呢,小鬼。”猛地回過頭,聽到這裏的利威爾終于壓抑不住內心的怒意,他死死瞪視着激動的艾倫,嘴裏卻對着一邊的埃爾文似模似樣的囑咐道:“艾爾文,以後你可不能對這家夥放松警惕啊!”

“您在說什麽啊?我才不會……”

……

“安靜!你們兩個!!”

看着越說越激動的兩個人,艾爾文強壓下怒火,盡力平靜地道:“現在不是內讧的時候,我們目前唯一的目标,不正應該是盡力回到壁內的世界麽?在這種時候進行無意義的争吵,你們兩個都在想些什麽!”

被埃爾文一瞪,利威爾有些不自然地別開視線,不再說話。

而艾倫,倒是主動尴尬地對着他倒了歉。

看着面前這個殘餘的‘利威爾班’,艾爾文有些頭疼。現在這兩個僅存的成員,都不是什麽性格老實的家夥。

同樣,他也開始思考,究竟怎樣才能在回歸後保住艾倫。畢竟按照大總統當時的命令,為了保住對艾倫的處置權,在這一次的壁外調查裏,他們調查兵團必須要拿出足夠令大家滿意的結果。

想到這裏,另一個家夥的名字也忽然劃過了艾爾文的腦海。頓時,他的臉色就變得鐵青了起來。

将目光轉向利威爾,埃爾文極其嚴肅地質問道:“利威爾,你還記得,那名言峰主祭司的下落嗎?”

被埃爾文這一點,利威爾也皺起眉頭,他完全不記得绮禮這家夥跑到了哪裏。

相對于埃爾文的憂慮與緊張,此刻的他倒是将注意力放在這個充滿‘違和感’的事情本身上——他驚訝地發覺,在這一次的行動中,他根本就是忽略了绮禮這個麻煩的家夥。這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明明在最初,他可是懷疑過绮禮的,不是麽?

看到利威爾這幅反應,艾爾文終于确信,事情變得大條起來。

照現狀來看,那名國王陛下親自認命的監督者言峰绮禮,竟是在他們的看護下,于第五十七次壁外調查中,下落不明!

‘這可真是一個殺人滅口的好借口呢,可惜,就是沒人會相信罷了。’

自嘲地這樣想着,艾爾文頓時開始為調查兵團回歸後的處境由衷地産生了憂慮。這一次的事件,可是一個處理不好,就會導致兵團複滅的啊!畢竟——

在那些一味執着于內鬥的貴族們來看,調查兵團的這種作法無疑是擁兵自重的前兆,必須予以懲戒;而失去了寶貴的人才的教團,自然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其他兩個兵團出于自保,極有可能會袖手旁觀,甚至落井下石;更重要的是,下達命令的皇室,大半會覺得被刻意冒犯……

越想越覺得棘手,埃爾文的冷汗幾乎打濕了後襟。

只要落實了這個罪名,調查兵團頓時會得罪全部的勢力,從而成為人人喊打的喪家犬!

更別提,他們這一次得到的糟糕戰績了——這更是會使他們的處境,變得越加艱難。

風雨飄搖!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遲到了的LZ,啊,真是微妙的時段。

就如同大家想的一樣,艾倫和利威爾的關系出現陰影,只不過绮禮要對兵團下手了……

這真是逐漸展開的節奏呢……

希望食用愉快哦~~~

40犯錯的利威爾

可實際上,調查兵團面臨的境況完全出乎了埃爾文的預料。在抵達壁內後的第一周,率先迎接他們的并不是預想中的苛責與懲罰。與此相反,這一次壁外調查的具體情況似乎完全被壓下了,以至于沒有任何消息被洩露出來,同樣,也沒有任何人将注意力放在狼狽回歸的他們這一行人的身上。

總的來說,除去那些少量的、兵團內士兵的親屬們會在回歸當日對兵團表示夾道歡迎之外,在這一周裏,他們竟是沒有接到任何的‘騷擾’。這種反常到極點的狀态,頓時令艾爾文将警惕之心提高到最頂點。

而這份下意識地戒備,就一直維持到了今日——直到一大早接到激進派核心人物伊西斯公爵的宴會邀請後,埃爾文這才終于算是松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只要沒被激進派徹底抛棄,他們就還有扭轉乾坤的機會。

因此,對于這一次的宴會,埃爾文表現的慎之又慎。為了确保禮節周全,他甚至刻意要求利威爾随行。作為‘人類最強’這一稱號的擁有者,利威爾能夠出席這種宴會,也算得上是對主人家的一種禮貌的示好。

當晚在公爵府大門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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