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昔我往矣（六）

在女生家樓下吹着口琴，聲音一茬一茬的繞得更高。然後女生沖下來，他們在雨裏擁吻。這是聽說的聽說之後的版本，雨天是他們相愛的見證。而口琴大抵就是信物之類。至于真相是怎樣的，誰在乎呢？

這個夏天莫名的燥熱，知了也永遠不知疲倦。夏笙聽到這些話後，也只是笑笑，繼續做夏岚眼裏惡心到反胃的數學題。我是他最親的弟弟，又怎麽會不知道這些呢？還想着晚上回家時要記得給哥哥帶街口的漫畫，這樣他開心了或許還會答應周末在家陪自己，明明說好的一起去游泳，可是他都推了好幾次了，一直說籃球隊很忙。

整條街都是香樟馥郁的香氣，陽光也只能透過樹影掉下來一點，在行人的身上走走停停。

夏笙逛CD店時，還帶着耳麥，漂亮的聲線唱着婉轉的英文，好像有透明的城堡從中跑出來，将他籠罩其中，整個世界都是漂浮的虛幻的彩虹，純色的精靈仰着低着小臉朝他微笑。

可是不經意擡頭的時候看見了。

女生長發飄飄，小巧瓜子臉，說不上多漂亮，只是兩個小酒窩甜得很。依在夏岚胸前蹭啊蹭的撒嬌，看得夏笙一陣氣悶，一天的好心情逃得幹幹淨淨。他知道有一座城堡正在土崩瓦解，裏面的色彩也逃逸得幹幹淨淨，而他頂着一張冰山臉誰也看不出。

夏岚看見他後，走了過來，夏日的餘晖把他純白襯衣邊緣勾得模糊，黑色的褲子，下面是筆直的雙腿。就只是這樣簡單的搭配，也讓人覺得好看。夏笙看着，忽然好想觸摸，他曾經無比熟悉每一條他肌肉的紋路，他覺得好想念，好想宣告，他是我的，只是我的。只是一個天不到，他好像很久都不曾這麽近的看着他。

夏笙抿抿唇，接着勉強自己扯了個僵硬的笑容：“哥哥？”他很想問他，是不是你說的有事，很忙，還有其他。都只是因為這個人。他是重要的，而我，就是不重要的。

夏岚感受不到夏笙幾乎滿出來的不悅。甜蜜的把女孩從懷裏挖出來，攬在胸前說：“今晚會晚點回去。你自己先睡吧。”然後，又像想起什麽似的，抓抓頭發，有點小羞澀，說：“這是我媳婦兒，戚冰。”然後嘿嘿的笑開。戚冰甜甜笑了，獎勵似的，在夏岚臉上猛親一口，對夏笙伸手“我是戚冰，你哥總是跟我說起你。”毫不做作，大方，美麗。 夏笙點了下頭，看看哥哥和他十指相交的手，頓了頓，“那，哥。我回家了。”快速的浏覽了遍夏岚的表情，發現他什麽也沒有變化，依舊摟着那人，甜蜜的看着他，夏笙轉身走開。

茫茫然然的，什麽都看不見了，什麽都不見了。

騙子，騙子，都是騙子。說什麽有事，說什麽忙不過來。你他媽這個大騙子。你根本就不想管我了，你這個騙子，不想要我了。他不知道為什麽什麽都沒做，熱燙的眼淚自己順着眼眶一直掉。他的哥哥說過一直愛他，可是根本就不是。他現在就不要他了。他覺得好痛。他覺得好委屈，他的哥哥居然不要他了。他居然敢不要他了。

他的背後是整個城市的紙醉金迷，一個人默默踩在回家的路上，與周圍格格不入，沒有路人甲乙丙丁，沒有車水馬龍，沒有聲音，他的世界，只剩自己。顏色消失，褪成黑白，他分不清，他看不見。

那個女人的臉多麽刺眼，盡管不承認但是對方漂亮，大方，陽光。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夏岚一臉在初戀裏甜死膩活的表情，自己不忍心耍性子。只要哥哥是笑着，他就什麽也不想了。畢竟他也就笑起來的時候順眼點。輕輕哼一聲，鼻子忽然有點更酸了。“碰”的一聲他把手裏的冰水狠狠地摔出去，引來了狗叫兩三聲，夏笙狠狠地盯着狗，那狗繼續沒有底氣的汪汪的叫着，夏笙突然一下就想笑。那狗濕濕的眼睛，讓他覺得心情好了點。

到家後，才發現鑰匙因為習慣，一直在夏岚包裏，手機也是。

有點茫然。

眨眨眼，發現好像全世界随着夏岚轉身，遺棄自己。

Advertisement

有點委屈。

抱緊膝蓋，酸意從胸腔湧上來，被惡意的壓制，卻迎來更加洶湧的反噬。幾乎控制不住。

他對自己說，我長大了，我也需要他了，夏笙一遍一遍重複這句話。強迫自己想其他事，卻還是只能想到那張臉。我長大了，我得放開他了。我長大了，不能再霸着他了。這次真的是沒有任何的理由了。哥哥有喜歡的人了，我不在是他的最喜歡了。他對別人也會像是對我一樣，會親，會抱，會說：“我最喜歡你了。”夏笙蹲在門口嗚嗚的哭着，他覺得喘不上氣，他覺得快要死掉。可是那個擔心他的人，卻不在旁邊，緊張的看着自己。他的懷裏有別的人。

晚上夏岚回來的時候，看着坐在家門口的夏笙吓了一跳，搖了搖夏笙的肩膀，才發現他是睡着了:“寶……寶？”

“哥？”夏笙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抓着他哥的手才站起來。“哥，你回來了。”

夏岚皺着眉：“你怎麽不告訴我你沒帶鑰匙。現在這麽晚了，你就一直坐在外面？”

夏笙邊扭開門，邊回頭看着他哥笑：“哥，你不是在陪你媳婦兒嗎？”

“你應該告訴我。”夏岚沒有看他，手裏抓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

“我忘了，哈哈，哥我好困，去睡了。”夏笙揮揮手，轉頭就往房間裏走。夏岚跟着他走了幾步，站在夏笙的門外，想了想又沒有開口，他覺得憋悶。他們的客廳放着一個沙袋，是夏笙練踢腿的時候用的。夏岚煩躁的狠狠踢了幾腳，結果更加的難受了。

想了想，他還是走到夏笙的門外，就推門進去，夏笙剛好在換睡衣，沒有回頭，懶懶的說：“哥，下次記得敲門，有事嗎”

“沒……沒事。”

“那，哥哥要和我一起睡？”夏笙掀開了一邊的被子，期待的看着他。

“不要，太熱了。”

夏笙這才收起表情，懶懶的聲音，看着夏岚的表情卻是無比的冷冽：“真搞不懂，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來幹嘛？”

夏岚這才慢慢的蹭到夏笙的背後，抱着他的腰，緊了緊：“你生氣了？”

“沒有。我是困了。”點點自己的臉頰：“哥哥，親一個，我等下就睡了。”夏岚把他的額發撩起來，親了親：“寶寶，晚安。”夏笙呵呵的笑起來，要掙開他。夏岚沒動，狠狠的抱着他，夏笙不知怎麽就火了，手肘往後一頂，他哥不得不放開了他。兩個人面對面的站着，都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

“你要幹嘛！”

“對不起，別生氣了。”夏笙看着他哥悶悶不樂的樣子，就覺得心口發悶，他哥只會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媽有什麽用，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做的什麽讓自己生氣了，想了想就順了順呼吸：“沒關系啊，你是我哥啊。”

夏岚明明比他高，看他樣子就像條做錯事的蠢狗一樣。接着摸了摸眼睛才開始說：“戚冰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忘記和你講了。你不能因為這個，就生我的氣。”

“沒關系。我真困了。哥哥，晚安。”夏笙不等他哥說話，就往廁所走，刷牙的聲音，洗臉的聲音，洗澡的聲音。夏岚站了站，覺得輕松了些。今天在街上看到夏笙真的吓了一跳，他都不太敢看他弟的表情。這種好像是背叛他的心情，明明是兩個人相依為命的……可是，他真的不可能永遠遷就他，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弟弟就是弟弟，不代表自己想法。回到房間，才發現戚冰打了好幾個電話，立馬就撥了過去。

“怎麽了？”

“我想你了嘛！今天好開心……”夏岚聽着戚冰快樂的聲音，心底的煩悶散了些。陪着她說了會兒話，就挂了電話。夏岚睡在床上，看着頭頂的天花板發呆。

他和戚冰接吻了，當時，他真的吓了一跳，不僅僅是緊張，女生柔軟的舌頭，閉上的雙眼。夏岚不知怎麽就想起了夏笙，那是還小的時候吧，家裏沒有大人，電視裏放着膩死人的八點檔，裏面有兩人在接吻。夏岚當時不知道怎麽腦子有些抽，就對夏笙說：“弟，我想試試這個。”現在想想，那大概是兩個人的初吻吧。他的弟弟什麽都沒到說，躺在他腿上，溫順的看着他，天真無邪。那個時候，他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低頭舔舔他弟的嘴唇，又覺得不對有咬了咬，他弟也一直沒說話，就溫順的看着他。

夏岚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真的有必要遠離他弟一些。他的弟弟真的太單純了，自己真的很怕帶壞了他。沒有人告訴他，你哪裏做的不對，他不想他弟會讨厭他。他還是希望他的弟弟永遠都會笑着叫他：“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