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楊柳依依（三）

可能是姓的原因，小時候還不覺得，長大一點，夏笙就很喜歡夏天。就算這座城市的夏天少雨，燥熱又高溫，但是那種骨子裏陰寒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春天的天氣都是多雨又潮濕，曬不幹的衣服上難聞的味道，哥哥淋濕的頭發，發黴的東西，開始出來繁衍活動的蟲子。想着就能感覺到無處不在的消毒水的味道，和醫院壓抑沉悶的味道。一旦想到這些，就從骨子裏想念被暴曬的感覺。暖烘烘的，就像被人細心的懷抱着。

清明節後，難得的好天氣，這裏的油菜花才剛剛開的正好。黃豔豔的一片有一片，高高低低的綠摻雜其中，黃的熱鬧，綠的歡喜。窗外的數新春裏剛抽的嫩芽，也在日子裏慢慢的舒展，原本毛茸茸的嫩綠的也抽成了深綠。夏天還想就這樣無聲無息的來了。

“哥，生日怎麽過？”夏笙看着書，問着躺在他身上打游戲的夏岚。

“你想出去玩，還是我們兩個人過。”原本的生日都是兩個人一起過，他們沒有其他的親人，生日就是比過年還要隆重的節日了。

“我沒有想去的地方。”夏笙翻了一頁，他靠着的地方剛剛好，就只有腳曬得到暖洋洋的太陽，卻對閱讀沒有影響，在陽光下，他的膚色近乎古瓷，黑色的發，看上去脆弱又單純。夏岚想了想，放下手柄，靠着扶手認真的問：“要不，我把戚冰帶過來，要她陪我們一起過生日。”

“不要！”夏笙有些驚恐的看着夏岚，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他只慶幸這句話他沒有喊出口。夏笙低頭，深呼吸：“哥哥想要她陪你一起過生日？”說完就覺得心跳有些不正常，推開夏岚，起身倒了杯水。冰冷的手握着溫熱的茶杯，他看着杯子裏一圈圈蕩開的紋路，這才意識到自己手有些握不穩，他定了定神，才鎮定的把杯子放回原位。

夏岚沒注意，他現在更多的想着怎麽和戚冰和好。

他抓了個抱枕，墊在腰下，趴着沙發上，閑閑的想着用什麽方法可以把他哄回來。是的，哄，他覺得只要自己好好說清楚就根本沒有其他問題了。和夏笙的問題他解決不了，一直困擾他的東西還是不明白，母親還是杳無音訊，如果說什麽他是絕對有把握做好的，就是挽回戚冰，他不相信昨天還對自己黏黏糊糊的人，今天怎麽就這麽冷淡的将自己拒之門外。

“還可以多叫幾個班上的人，女生也可以多叫幾個，這樣人就比較多了。對了，寶寶你說是在家裏吃飯，還是出去吃啊。”

夏岚就看到他弟一直用手撐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麽，他也沒去打擾，自己撿起手柄，歡歡喜喜的玩起來。還可以叫籃球隊的，這樣大家都不會無聊。他心裏美得直冒泡，就想着生日快點到。結果就看到他弟飛快的跑到廁所裏，他有些擔心，怕夏笙吃壞了肚子，跑到門外，着急的問：“寶寶你怎麽了？”夏笙捂着肚子小聲的說：“哥哥，我好痛。”他用手捂着嘴，不敢讓夏岚聽出來他的聲音在發顫，他覺得喘不過氣來。這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線了，為什麽就連生日也還要和那麽多的不相幹的人在一起！

“寶寶，你怎麽了，快出來。”夏岚聽不清夏笙講的什麽，但聽他的語氣他就覺得很難過。夏岚正準備開門，就聽到夏笙輕輕的扣了三下門板，他稍微安心了一點，這是他們的暗號，他在說‘我沒事’。夏岚沒離開，他認為夏笙又發病了，根本就不敢走遠點，他想不通怎麽剛剛還好好的，突然就這樣。夏笙的病一直壓在他心上，就算是年夏笙已經做了手術，他還是不放心，這把壓在他心上的刀現在還是會時不時的刺他幾下。

門被敲了四下，夏岚跑遠，去夏笙的房裏翻起了藥，夏笙的房間很整齊，藥被整整齊齊的放到收納盒裏，整個房間除了床頭櫃的照片，其他的都被收了進去。夏岚翻出夏笙要吃的藥，又端了杯溫水出來。把東西都端出來的時候，夏笙躺在沙發上沒有說話，安靜的看着夏岚，他的眼睛就像會說話，就像以前每次都會說的：“哥，又讓你擔心了。”夏笙什麽也沒有說，一直在平複自己的呼吸，然後慢慢的把藥吃下去。

他坐到沙發上，頭靠在夏岚的肩膀上，聲音小小的：“哥，麻煩你了，我以為這才自己可以一個人做到的。”淡然的臉，掩蓋不了的脆弱。先天不足，後天就算在努力。難受的時候就連自己吃藥也是辦不到的。他自己有時都不喜歡自己，更別提別人了。

“別再說了，乖，好好睡一下。現在還有哪裏不舒服？”說着夏岚就摸了摸他的脖子，又摸了摸他的心跳，沒有什麽異常。這才有心思想着生日的事：“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們就像以前一樣，兩個人一起過生日。”

夏笙玩着他哥的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很久才開始說：“哥，你不是喜歡人多嗎？都叫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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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不喜歡？”夏岚抽回了手，笑嘻嘻的就要往夏笙臉上蓋，狠狠的去揉他的臉，軟軟的，就像包子一樣。

“怎麽會？”夏笙躲開了些。翻了個身，趴在沙發上。把腿搭在他哥的腿上：“幫我捶捶。”接着就心滿意足的抱着枕頭等着他哥伺候他。

夏岚看他撒嬌的樣子就好笑，把手搭在他腿上按了起來：“還痛麽，今天怎麽這麽突然。”

夏笙翻過身來搖了搖頭抓着夏岚的手，放在左胸，他沒有說話。夏岚能感覺到夏笙的心跳，有節奏的，有力的跳動着。“你要多交點朋友，你不只有我，你還有其他人。媽媽，爺爺，阿姨，還有好多人，我不會再讓着你了，你這樣根本就不愛惜自己。你不能這樣對自己，更不能這樣對我。”

夏笙的鼻子泛酸，他忍着，等着那股酸意過去，才開口：“我有朋友的，我已經在努力了。徐蘭蘭還說過他喜歡我”夏岚把他抱在懷裏，笑他：“徐蘭蘭喜歡你，他怎麽會看上你，你這個小矮子。”

“哥哥，我不矮，你快點道歉。”夏笙翻身坐到他哥身上，讓他哥的臉朝下，抓着他的手提高，逼他認輸。

夏岚翻了個身，就把夏笙壓在下面了，捏着他臉，把他的嘴巴都擠得變了形：“小矮子，還和不和你哥鬥。”夏笙不說話，就閉着眼睛開心的笑。夏岚看他懶得像只被順好毛的貓，也覺得好玩，但又擔心壓得太久他弟會難受。想着想着就覺得自己真的太可憐了，他早就被他弟培養成了一個老媽子。

夏笙就這樣黃掉了和端木生第一次說好的約會。根本就不記得有個可憐人在圖書館裏等了他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特遺憾的是，寫着章的時候剛剛好是油菜花開，現在都9月了。綿濕的水汽充斥着，動一動也像是攪動着空氣裏的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