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婚姻是什麽？葉霖西從來不花時間思考與己無關的話題。

他很早就清楚一件事，他的婚姻永遠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他按照父親的意思，走着大哥的老路——相親、約會、接吻、上床，每一樣都按部就班。

反正，他的愛情早就死了。

“真的就是她了？”蕭潔皺着眉，拿過一旁的遙控器關了電視，客廳瞬間安靜下來，氣氛沉悶。

葉霖西正支着下颚倚在沙發上看電視，這時候也不得不移回目光，眼神散漫的“唔”了一聲算是回應。

蕭潔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最後轉過頭狠狠推了把正低頭看報紙的葉翔天，尖銳的大聲道，“喂，你兒子要結婚了，你倒是說句話啊。”

葉翔天從報紙裏擡起頭，慢條斯理的取下眼鏡，細細收好才掀起眼簾看了眼葉霖西，話卻是對着蕭潔說的，“喬芷嗎？這麽多姑娘裏我看就她不錯。”

“不錯？”

蕭潔冷笑一聲，瞥了眼葉翔天，陰陽怪氣的說，“是家世不錯吧？葉翔天，你到底把我兒子當什麽了，當你葉家仕途平順的機器嗎？你看看霖東，他和媳婦都鬧成什麽樣子了，你要霖西也這樣你就開心了？”

葉霖西淡淡瞥了眼父親，也不說話，仰靠在沙發背上枕着胳膊發起呆來。

葉翔天和蕭潔還在吵，說是吵其實幾乎都是蕭潔一個人在鬧，葉翔天大部分時候都保持沉默。

“反正我不同意！這喬芷一看就是個來路不正的，喬木河什麽時候多出這麽個女兒的？我看八成就是個私生女，你知道喬木河現在升了，上杆子巴結他，兒子的幸福你都不當一回事，你看看喬芷長那樣，是個安分的主兒嗎？”

蕭潔越說越來氣，說到口幹的時候就端起茶杯喝一口，胸膛劇烈的起伏着，臉色不虞。

葉翔天完全不動聲色，幾乎将她的話耳旁風似的左耳進右耳便出了。

蕭潔額角一跳，轉身戳戳兒子的胳膊，怒其不争的瞪着他，“還有你，沒出息！之前見了那麽多姑娘就沒一個動心的？見着這喬芷就走不動路了，跟你老爸一個樣，色迷心竅。”

葉翔天眼睛一瞪，淩厲的掃了她一眼，沉聲吼道，“在兒子面前瞎說什麽呢！”

“我怎麽瞎說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蕭潔還想說下去，被葉霖西攔住了。

每天都是這種對白，葉霖西早就會背了，他摟着老媽的肩膀安撫性的拍了拍，嬉皮笑臉的湊過去，“媽，難不成我找個醜點的兒媳婦你就滿意了？”

蕭潔馬上就洩了氣，支吾着說，“倒不是說找個醜的，哎，你就會跟我貧，媽還不是希望你好。”

葉霖西笑了笑沒說話，扶着她的肩膀視線有些飄忽，喃喃低語了句，“娶誰不是一樣。”

“什麽？”

蕭潔沒聽太明白，蹙起眉心望着他，不禁擔憂的追問，“你到底是真喜歡那女的還是只是為你爸啊？要是不喜歡可千萬別将就，你看看你大哥……”

“好了，媽，你別管了。”葉霖西伸了個懶腰，嘴角挑起微微笑了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老這麽操心作什麽？”

蕭潔欲言又止，最後垂下眼低聲嘀咕，“我能不操心嗎？你要麽幾年不戀愛、見個姑娘都不帶看一眼，要麽忽然就吵着要結婚，真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

葉霖西斂了笑，陷進沙發裏有些出神，習慣性的伸手去摸兜裏的煙盒，看到一旁的老媽又怏怏的抽回手。

蕭潔心裏憋着氣，看到葉翔天那副老神在在、巋然不動的樣子又忍不住啰嗦起來，“我看你就只知道利用我兒子，你不是還有個女兒嗎？怎麽就不舍得讓她去聯姻呢。”

葉翔天驀地合住報紙，“啪”一聲拍在茶幾上，震得桌上茶杯裏的水漬都溢出了幾滴。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低了嗓門沉聲道，“蕭潔，你夠了啊，這是霖西自己的選擇，你問問看，我逼他沒有？”

蕭潔一看葉翔天來了火，頓時委屈的漸漸紅了眼眶，斷斷續續的抽噎道，“我一提那女人你就發脾氣！還說沒逼他，要不是你安排的，他會去相親嗎？會認識喬芷嗎？”

葉翔天有些煩躁的在報紙下胡亂摸索，從下面翻出一盒煙來，抽出一支又開始找打火機。

葉霖西靠在沙發裏，冷漠的看着父母争吵，這種戲碼每天都會上演，從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他知道這不正常，一直以為是父母的感情不夠深才會這樣，畢竟他們的結合也并不出于愛情。

直到二十三歲那年，親眼看到了葉翔天和另一個女人在車裏旖旎纏綿……葉霖西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沉默着閉上眼，耳邊依舊是尖銳的争吵聲，饒得他心裏煩躁不堪。

“你都敢讓她跟你姓了還有什麽不敢提的？”

蕭潔的嗓門本來就尖銳，這麽突兀的吼叫更是刺得人鼓膜生疼，她雙眼赤紅的瞪着葉翔天，汲了汲鼻子，委屈的哭訴，“老爺子給老大取名霖東、老二霖西，你竟然還有恃無恐的給那野種取名南風！”

葉霖西睜開眼，倏地站起身不再看父母一眼，沉着臉說，“我走了，你們繼續，要是不嫌丢人的話嗓門可以再大點。”

蕭潔驚訝的看着高大的兒子，瞬時就哭出聲來，捂着臉頰不住抽泣，“霖西，你要想清楚，我和你爸就是聯姻的悲劇，媽不想你重蹈覆轍。”

葉霖西沒說話，抽了張紙巾遞給蕭潔，他站在沙發前，居高臨下的看了眼葉翔天，眼神陰鸷。

葉翔天一怔，兒子那一眼，甚至是帶了厭惡的，看得他不由的心內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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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霖西坐在車上一直沒發動車子，點了煙靠在椅背上沉默的吸着，腦子混亂，心裏更是壓抑的好像一頭困獸在嘶吼，卻依舊無路可尋。

他拿出手機，深吸了一口把剩下的大半支煙彈出窗外，這才劃開通訊錄撥了個號。

那邊響了好幾聲才接通，背景嘈雜，聽着激烈的音響噪動，葉霖西不知怎麽的就有些想發火，語氣不耐的問，“在哪裏？”

“酒吧啊。”喬芷站在落地窗前看了眼窗外，手指撫在玻璃上輕輕劃着，聲音很低，“明天開業了，我今天過來看看。”

葉霖西的臉色漸漸好了一點，伸手發動車子，對着電話說了句“我現在過來”就直接挂斷了。

喬芷看着黑了的手機屏幕，表情有短暫的空白，繼而神色如常的收起手機坐回桌邊開始整理賬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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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霖西來得很快，酒保和經理看到都主動向他打招呼，“二少，喬姐在後面。”

葉霖西微微颔首，神色冷淡，酒保們都習以為常，葉家二公子脾氣有多臭那是出了名的。葉家這兩年雖然大不如前，但是現在攀上了喬木河，是個有眼力價的都得敬他三分，卻萬萬不能在葉公子面前提他這樹大招風的準丈人，否則，一準炸。

葉霖西繞過前廳經過長長的走廊，看到經理辦公室時沒敲門就直接進去了。

喬芷正在看酒水的目錄，她對酒吧的事其實一知半解，現在全部都要現學。連酒吧基本需要入手的酒水名單都不太清楚，正看得一頭霧水，擡頭便看到了葉霖西。

葉霖西胳膊上挂着外套，身上只穿了件黑色襯衫，袖口挽到了手腕處露出麥色的肌理，眉心總是萬年不變的深深蹙起，永遠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他看了眼一臉茫然的喬芷，走過去把外套扔在一旁的沙發上，俯身撐着雙臂将還坐在辦公桌前的她圈在胸前，臉頰埋進她頸間，沉默不語。

喬芷愣了愣，側過頭看他時眼神又有些呆呆傻傻的，“怎麽啦，誰惹你了？”

葉霖西最喜歡她這種眼神，簡直和記憶裏那雙眼睛一模一樣，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手掌細細滑過眼睫，微涼的唇瓣貼了上去，感受着她的瞳仁在眼皮下輕輕滑動的脈絡。

想到那雙眼睛……

葉霖西胸口一窒，沒來由的又有些鈍痛，沉聲說，“沒事，你繼續。”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一直沉默的半擁着她。

喬芷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鼠标胡亂在文件夾下點着，看了沒一會就亂了心思，轉身環住他，“你爸爸媽媽又吵架了？”

葉霖西好像在走神，聽了她的話很久才低下頭對上她的眸光，嘴角動了動，露出痞痞的笑意，“很快就是你爸媽了。”

喬芷抿着唇低低笑了一聲，握着他幹燥的指尖把玩，“你媽媽不喜歡我。”

葉霖西撫摸她的綿軟的發絲，過了會才說，“我喜歡就好。”

這次換喬芷不說話了，她仔細的盯着葉霖西，好像在探究這話中的真假，最後彎起眼角無聲的笑起來，“……霖西你為什麽要娶我？”

葉霖西凝視着她的瞳仁，專注而認真，卻好似在穿透她看向另一個靈魂。

“因為你是我所有相親對象裏最漂亮的啊。”葉霖西似笑非笑，挑起她的下巴在嫣紅的唇上啄了一口。

喬芷眼神一黯，笑容卻越發明媚起來，勾着他的頸将他拉近自己，伸出食指點了點他結實的胸膛，“……原來二少也是個大俗人。”

葉霖西眯了眯眼，捏着她下巴的手用了點力，“嫁給我，你不開心麽？”

“開心。”

喬芷唇角一揚，主動吻他，笑得眼中都泛起霧氣，氤氲濕潤，低聲絮語一句，“當然開心。”

一瞬間，四目相對，葉霖西覺得……喬芷的眼中其實并沒有歡喜的影子，她說着開心，眼中卻是無盡的絕望和落寞。

可是就是這眼神，簡直和她如出一轍。

葉霖西想，反正都是要結婚的，不如就娶這個最像“她”的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小修了下，系列文，不影響單獨觀看

那啥，沒看過前傳的可以點這裏，葉南風的三個番外就是前傳65至67章：